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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她要殺我妹妹

    宜嬪有苦說不出,可她當初只是想讓妹妹安靜,只是不願聽她大呼小叫,誰料到會變成瘋子,還以為暴躁時的模樣是本性,她怎麼會知道妹妹已經瘋癲。現在惠嬪咬住自己當初要她安排太醫院拿藥的事,竟半句話也沒得反駁,那些藥吃多了人可能就會瘋癲,太醫是說了的,但太醫的「可能」二字,蒙了她的心。
    終究是她害了妹妹,是她把妹妹一步步往黃泉路上推,她的確恨妹妹害得自己在宮裡抬不起頭,可她沒想要她死,終歸還有一絲骨肉親情在。
    宜嬪繃不住了,捉住惠嬪的手懇求:「能不能留她的性命,我保證她不會再出去傷人,我一定把她看好了,就跟真的死了一樣,不會讓紫禁城裡的人再想起她,惠嬪姐姐,留她的性命,好不好?」
    「這樣留著的性命,真的有意思嗎?是你一輩子的包袱,難道往後你再紫禁城裡的日子,就是看管這樣一個瘋瘋癲癲的人?五阿哥怎麼辦,恪靖怎麼辦,翊坤宮往後要變成冷宮嗎?」惠嬪卻步步緊逼,更甩開了她的手,「你也不必恨我,這是皇上的意思,我不是來同你商量的,只是來知會你一聲,不用你下手,自然會有人做得乾淨。」
    「殺人,是殺人啊,難道你不怕?」宜嬪拉住惠嬪的衣襟,苦求「放過她好不好,宜嬪我求求你,皇上沒有明旨,你不殺她皇上也不會怪你啊。」
    「你別恨我,將來咱們姐妹還要互相扶持,說句難聽的,太后雖還年輕,可誰曉得她能不能像慈寧宮一樣長壽,你不為自己想想,也為五阿哥想想啊,把個瘋子養在宮裡,你還有什麼將來?五阿哥將來指望誰?」惠嬪抽開自己的衣裳,整理端正了便要走,走開幾步又回身說,「改日我就要搬去長春宮,就在你邊上,往後有的是時間說話。」
    說話的人揚長而去,宜嬪呆坐著不動,桃紅一直在外頭候著,裡面吵起來後說的話她就聽見了,聽得渾身發冷,沒想到配殿裡那個昏昏沉沉的人,竟然已經被判了死刑,惠嬪一句句話刀子似的,送客後回來,就看到自家主子呆若木雞,想她平時咬牙切齒地恨自己的親妹妹,總不至於要生死相隔,桃紅怯怯上來攙扶她,關切道:「主子不要發呆,再想想法子吧。」
    宜嬪淚如泉湧,撥浪鼓似的搖著頭,摀住臉漸漸嚎啕大哭,依稀聽見她在哭訴:「往後額娘來,我怎麼跟她交代……」
    且說惠嬪離了翊坤宮,信步就往長春宮門前來,一直就很喜歡這處,既然皇帝讓她自己選,當然要選喜歡的宮殿來住。而昨晚還滿心慼慼,此刻卻已淡定,想到皇帝和她定下默契,胤禔的將來就不必擔心,她好好的「聽話」就是,橫豎宮裡的日子就這樣了,她難道還指望皇帝像對烏雅氏那樣來愛自己?
    可想到烏雅氏,惠嬪心裡還是顫了顫,皇帝昨晚的話雖狠,但看得出來他手裡也沒什麼確鑿的證據,好把之前的事真正歸罪在自己的頭上,話說回來,烏雅氏全須全尾,兩個兒子健健康康,皇帝也沒道理向誰發難,但心中不免唏噓:「這烏雅氏是碰不得了?」又冷冷地自言自語:「只要你別擋著胤禔的路,我也不會來毀你的溫柔窩,是你把原屬於我的一切先搶走的,從前……」
    一個「從前」,直說的惠嬪心胸劇痛,她竟想不起來,從前皇帝還喜歡著惠貴人的時候,臉上是什麼樣的神情,這才多少年,她竟忘了。
    「主子,咱們還去不去鹹福宮?」身邊宮女來提醒,惠嬪才緩過神,讓她們把賀禮拿過來再瞧瞧,見無甚不妥,又轉道往鹹福宮來,覺禪氏的孩子雖然沒得到,可她不能因為嫉恨而不來賀喜溫妃,她在宮裡一向最穩重端莊,現在和將來,也絕不能偏頗半分。
    鹹福宮裡人來人往很熱鬧,所有人都一樣,哪怕不關心不在乎,禮節不能少,有親自來的也有推病派宮女來的,惠嬪來時冬雲正送別處的宮女出來,瞧見了很客氣地迎進門,笑著說:「娘娘正念叨,能不能您或榮嬪娘娘哪位來瞧一眼,養孩子的事她完全不懂,從前跟著皇后娘娘在坤寧宮時,太子已經長大了。」
    惠嬪說笑幾句便進了內殿,見溫妃正盯著看乳母餵奶,乳母已經滿面通紅了,惠嬪上前將她拉開說:「娘娘您這樣看,可別嚇得乳母回奶了,都是精挑細選的人,您放心把孩子交付給她們,自己閒來逗逗玩兒就成了。」
    這話竟是說到溫妃心裡,她拍拍手道:「我就是想,若放在阿哥所,不也是這樣養,可是放在宮裡了,好像我非得盡心似的。還是惠嬪你聰明,我聽你的。」
    冬雲正奉茶,另有宮女來稟告,說覺禪常在請溫妃娘娘宣太醫,說她的宮女香荷發燒了,恐怕是昨天被打傷的緣故。
    惠嬪嘖嘖:「是個忠心的奴才,不過看娘娘面色疲憊,臣妾替您去看看可好?」
    溫妃卻起身往外走了,還喊起惠嬪:「你的臉色才難看呢,我們一起去,說起來她醒了後我還沒和她說過話。」
    惠嬪無奈相隨,兩人一前一後來了覺禪氏的殿閣,柔弱的女人產後還未恢復元氣,一臉灰沉雙唇慘白,精神倒還好些,見二人進屋,便坐在床上欠身道:「都說產房穢濁,不敢留娘娘們久坐,臣妾覺得好多了,只是香荷可憐,還請娘娘看在她也算保護了八阿哥的份上,為她請太醫瞧瞧。」
    惠嬪冷眼看著她,到底是曾經的千金小姐,這宮裡女人能做好的她都能做好,甚至還比許多人都聰明,若能開竅做她的左右手,自己便是如虎添翼,可她偏偏寧願被拘在這裡屈才。
    「太醫已經去請了,那丫頭冬雲會派人照顧,你自己好好養身體,明日八阿哥洗三,我抱他來給你瞧瞧。」溫妃說著又左右端詳她,關心道,「你的氣色實在是差,會好起來嗎?」
    覺禪氏虛弱地笑:「會好起來,娘娘不必擔心臣妾。」
    正說話時,外頭小太監來稟告佟貴妃派人送賞賜來,冬雲勸溫妃該去應個景,畢竟尊卑有別,溫妃不情不願地走了,卻給惠嬪有機會單獨和覺禪氏說說話,而溫妃一走覺禪氏就軟下去,懶懶地半躺著,看也不看惠嬪一眼。
    「難道你還記著當日我說的那些話,心裡記恨著?不過是氣極了隨口說的,你的心胸未免太小了。」惠嬪在床邊一坐,硬是湊到她眼前,皮笑肉不笑地說,「你真是有福氣,兒子都生了,昨晚我沒瞧見,光聽說就心驚肉跳,這要是有個閃失,郭絡羅氏千刀萬剮也賠不回皇子啊。」
    覺禪氏朝她清冷地一笑:「娘娘坐坐就走吧,產房裡太穢濁,小心玷污了您的福氣,至於昨晚的事,臣妾已經不記得了。」
    惠嬪也聞到她身上還殘存的血腥氣息,皺眉朝後退了退,搖頭說:「你不記得了,但郭絡羅氏可要因此喪命,還是你厲害,不是說誰笑到最後誰才是贏家麼。」
    覺禪氏不為所動,冷冷道:「臣妾從未笑過,又怎會笑到最後。娘娘還有別的事嗎?」
    「郭貴人……」
    「她活該。」覺禪氏雙眼黯然,是身體未復原的關係,又或是對眼前這個人毫無興趣,不過卻大方地與她四目相對,「娘娘保重,可別有一天,也有人像臣妾這樣說您,活該。」
    「你!」惠嬪霍然起身要發作,卻聽見溫妃嚷嚷著進來了,她立刻收斂情緒不做聲,之後溫妃嘰嘰喳喳地說些話,覺禪氏倒還客氣地應付,再後來溫妃要走她也不能再留下,離開時回眸看了眼覺禪氏,見她看淡一切的安逸神態,心中憤恨,卻又無計可施。
    那之後幾天,因太后下旨讓郭貴人在翊坤宮靜養,宜嬪更將翊坤宮大門緊閉,誰也不得隨意出入,因此裡頭到底什麼光景,誰也看不見。而皇帝定在二月二十一離宮,只看到那之前的日子德嬪在乾清宮進進出出,聽說此行一切隨行所需之物,都是她親自打點,眾人嫉妒之餘,也感慨她的能幹,畢竟不是小事,並非誰都能勝任。
    轉眼就在皇帝出行之日,佟貴妃為首率眾妃嬪及皇子公主相送,天濛濛亮就聚集在一起,等皇帝浩浩蕩蕩帶著太子出宮,才剛剛見幾縷陽光從雲端落下,大家都是一臉沒睡醒的疲憊模樣,佟貴妃和溫妃一走後,眾人該散的就散了。
    嵐琪卻要先去慈寧宮覆命,和玉葵香月說說笑笑往慈寧宮走,正說昨晚胤祚夢裡喊「嬤嬤」的事,身後突然有人喊「德嬪」,她才轉身,就見宜嬪衝過來,一把抓著她的手,臉色蒼白地說:「你跟我走,跟我走……」
    玉葵和香月來拉扯,「宜嬪娘娘您鬆手,這是要帶我們主子去哪兒?」
    一清早的,這樣爭吵動靜特別大,嵐琪怕驚動了前頭慈寧宮的人,忙喝令她們不要吵,自己反手抓了宜嬪的胳膊問:「要我去哪裡?」
    「去翊坤宮,就聽我說幾句話好不好?」宜嬪臉色很難看,像是幾天幾夜沒睡,不由分說拉著嵐琪就往翊坤宮的方向去,嵐琪推了把香月指一指慈寧宮的方向,只讓玉葵跟自己走。
    半推半就到了翊坤宮,進門就聽宜嬪喝令把門關上,她拉著自己才往裡走了幾步,竟在院子裡就跪下了,嚇得嵐琪蹲下來拉她,宜嬪卻哭著說:「救救我妹妹,不要讓她死,好不好?我知道你能救她,皇上不在宮裡,你去求太皇太后下旨攔住惠嬪,她要殺我妹妹……」
    「宜嬪,你起來說話。」嵐琪被她哭得慌了神,可她還不及拉宜嬪起身,猛地便聽見宮女的尖叫,抬頭就看到幾個宮女連滾帶爬從配殿逃出來,又哭又叫,「貴人沒氣了,沒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