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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新寵還是舊愛

    「萬歲爺就是不知道您這兒的事,才、才那什麼了。」環春卻不答應,垂著腦袋咕噥,「奴婢是不去說的,就該讓萬歲爺知道這裡的情形,知道您病了,他才會心疼。」
    嵐琪無奈,扶著她的胳膊說:「這話傳過去,別的人該怎麼想?一定說我容不得覺禪氏,想法兒要奪回皇上的心呢,我是無所謂旁人怎麼講的,可我不在宮裡啊,那些話還不都得傳進皇上的耳朵?環春你說,皇上喜歡我什麼呀?」
    環春抬起頭看著主子,一時無語,嵐琪繼續說:「我能有現在的福氣,知足了。這一輩子都不願給他添任何麻煩,就是自己有苦有委屈我也會忍耐,他是君主是帝王,整個天下都是他的,何況一兩個女人?我當然吃醋,心裡還怨,可我不能讓別人把這些話傳給皇上聽,不能讓他猜讓他困惑,我高興也好,委屈也罷,都要實實在在擺在他面前,環春你能不能明白?」
    環春點了點頭,彷彿是病這一場,病癒後的人比從前更成熟了,又或許是長年累月點點滴滴的積累,每天看著不覺得怎麼樣,眼下突然遇到事情,就顯露出來了。
    嵐琪目色堅定,纖眉微蹙,從容地告訴環春:「你去告訴李公公,是我不讓他說,有什麼事兒也算在我身上。一來不要皇上分心這裡的事,讓皇上好好安心處理江南水災,二來你告訴他,我就是不願被其他妃嬪背後嚼舌根子,如今覺禪氏得寵,她們自己不好了一定也巴不得別人不好,要是知道我病了,指不定偷著樂呢,憑什麼讓她們樂?」
    環春一一記下,走了幾步喚來其他宮女攙扶主子回去,自己等到前頭去,小半個時辰後才見李公公灰頭土臉地出來,一見她就是眸子發亮,上趕著來問:「德嬪娘娘可好?環春你這丫頭也真是的,怎麼不找個人傳話回去,弄得我裡外不是人。」
    環春趕緊把主子的話都一一說了,李公公顯然有些為難,環春又說:「再有些日子就回宮了,您就擔待這些天,這裡奴婢們好好伺候著不會有事,皇上賑災要緊,等江南水患過去了,咱們也回宮了,有什麼話讓德嬪娘娘自己和皇上說去,太皇太后要生氣也自有他們祖孫倆說話的道理,咱們插在中間傳話,算怎麼回事兒呢?」
    李總管這才有些動搖,環春又絮絮勸說幾句,更忍不住埋怨:「李公公您真是的,總說心向著我家德嬪娘娘,這才離宮多久呀,就弄出什麼覺禪常在,虧得宮裡貴妃娘娘沒和您鬧啊?」
    李公公才被太皇太后訓得狗血淋頭,那裡容得環春來擠兌他,呲牙咧嘴地瞪眼說:「小蹄子你也來踩一腳不成?這麼些年你瞧見我往乾清宮送什麼人了,萬歲爺但凡不多瞧一眼的,人家哪怕在乾清宮門前抹脖子我都不會抬眼看,你有本事拿這話招呼萬歲爺去,衝我講,算你忠心?小丫頭片子,回去好好哄著德嬪娘娘是正經,覺禪常在美則美矣,性子不討喜歡,我們萬歲爺豈會為了一張漂亮臉蛋沒了尊重?你等回來瞧瞧就知道了。」
    環春心裡一個激靈,笑嘻嘻問:「這麼說來,皇上對覺禪常在的恩寵不過爾爾?」
    李公公睨她一眼:「誰知道我這一回去,又是什麼光景?你正經伺候好德嬪娘娘才是,好端端的,太皇太后都沒見被雨水撲了,德嬪娘娘卻先病倒,還不是你伺候不盡心,等我回去再收拾你。」
    環春討得沒趣,也不敢再多嘴,笑嘻嘻哄了幾句,又強調了請他回去別說,李公公歇了片刻即刻啟程回宮,一路上將這些事細細揣摩,心裡仍舊搖擺不定,但等他回到宮裡,瞧見大臣頻繁往來,皇帝為了江南受災的事愁眉不展,這才定了心不提行宮裡的事。
    且說前些日子京城暴雨連日,江南更甚,一道道八百里加急的折子送上來,只道蘇州大水大疫,江陰暴雨積甸,高郵數日不歇,無錫淹及惠山,江南各處城垣傾圮,廬舍淹沒,禾苗俱淹,秋收不能,百姓傷亡難以計數,富庶之鄉遍地災民,看得玄燁眉間深深刻下印子,每日只與大臣合計賑災之事,六部官員不得歇,乾清宮裡燈火通明,忙了四五日才初步擬定賑災事宜。
    而此番賑災如此倉促,全因原以為舊年京畿地震後,朝廷摸索出一套賑災對策,入夏前做水災準備時,就想沿用去年的法子對策今年可能有的災難,誰想到此次江南水患百年不遇,舊年的法子完全跟不上百姓受災的程度,這才慌得一班大臣手忙腳亂,幸而國庫尚有銀兩救濟,雖忙忙碌碌日夜連軸十餘日,總算也舒口氣。
    但經此一事,玄燁頓悟居安思危之道,自責自恃過高耽於享樂,三藩初定之後鬆懈了精神,他的一時疏忽,導致成千上萬的百姓受苦,率文武百官於天壇祭天祝禱後,時常在乾清宮思過,或與大臣進講,整個六月不入後宮,內務府的綠頭牌停得都積了一層灰,轉眼入了七月,佟貴妃在榮嬪的提醒下才向皇帝提了一提,問幾時恭迎太皇太后回宮。
    後宮裡,覺禪氏聖寵之後朝廷就遭逢大災,雖不至於將罪過歸結在她的身上,但皇帝因此忙碌無暇,她數日風光後,就被遺忘在那個清清靜靜的角落,有好奇心重的妃嬪登門去探望,回來說她態度清冷不善言辭,去了也沒意思,漸漸便無人再登門,還真是遂了她的願,從此能清淨度日。
    眾人也說,若非此次災難,照她這樣受寵下去,承乾宮裡佟貴妃也要坐不住了,佟貴妃昔日連姿色不如她的德嬪都容不得,豈能容得下如此艷冠群芳的女人,而且仔細瞧過覺禪氏的人無一不說,她的確是真真正正的美人。
    這一日久不見客的院子裡,惠嬪娘娘帶著宮女到訪,覺禪氏在門內迎了,惠嬪不及坐,先站著仔仔細細打量她,嘖嘖道:「當初針線房裡那個小丫頭什麼模樣我還記得清清楚楚,女大十八變,真是完全不同了,你這天生的美人坯子,我算是信了明珠夫人說的,你額娘也是個美人。」
    誇讚漂亮的言辭,覺禪氏已經聽得煩膩了,別的人來登門閒坐她都無所謂,愛來不來,只有惠嬪,是她自流連乾清宮數日,晉陞常在後一直等的客人,她曉得惠嬪不會輕易放棄,而之前正是熱鬧的時候,她沒有好的機會插進來,如今為了朝廷賑災,皇帝漸漸冷淡自己了,惠嬪是該來了。
    香荷奉了茶,惠嬪讓她和自己的宮女都去門外等候,待喝過茶,便開門見山說:「皇上這些日子忙,後宮裡什麼都惦記不上,但前頭的事已經差不多了,反正每年都有四季災害,皇上不可能時時刻刻都盯著,過些日子太皇太后可就要回宮了,你這些日子該去乾清宮露個臉,別叫皇上把你忘了。這一處實在太僻靜,怎麼不求個恩典,搬去東西六宮尋個風水好的地兒?」
    覺禪氏且笑:「娘娘尚未住進東西六宮,臣妾怎敢腆顏安枕,多謝娘娘好意,臣妾在這裡很好。」
    「我雖不在東西六宮裡,也住在熱鬧的地方,但你這裡太偏僻了。」惠嬪尷尬地笑著,如今她和榮嬪尚未遷入東西六宮,雖然都已是一宮主位之尊,但因為早年就各有院落獨居,大概是皇帝瞧她們住得好好的就沒動搬家的念頭,說不好聽些,她們倆也再不會有什麼機會添子嗣,並不需要更寬敞的地方。但不能主一宮,始終是惠嬪心裡不自在的結,這會兒覺禪氏毫不忌諱地說出來,心裡對她不免又多一層厭惡。
    可厭惡歸厭惡,對惠嬪來說,值得利用的人,談不上喜歡或厭惡,在她眼裡和沒血沒肉的工具並無差別,便又說道:「一直默默無聞日子未必不好過,就怕一是盛寵轉眼落寞,就會有人來踩一腳,那樣的日子才真正可怕難熬。我勸你上點心,不必讓皇上寵上天,可憑你的姿色才貌,讓皇上時不時想起來很容易,你從前和容若青梅竹馬,他是皇上面前第一才子,你肚子裡的墨水一定也不少,我曉得你進宮做宮女前就會讀書寫字,皇上從前喜歡德嬪,見天拉著她寫字讀書,你一定比她聰明能幹多了,怎麼不好好利用?」
    覺禪氏緩緩抬起眼看著惠嬪,清冷一笑:「臣妾都忘了。」
    都忘了,那些歲月,花前柳下,美好的時光都忘了,她一介女流但滿腹詩書,容若領著她博覽天下,小小年紀就被誇有狀元之才,但她終究是個小丫頭片子,家裡人不過覺得新鮮有趣,因見也不耽誤針黹女紅,又願意依附明珠府,便由著她跟著容若吟詩作對,只當是小孩子鬧著玩。而家道中落時,樹倒猢猻散,誰還惦記她有沒有念過書。
    「臣妾從苦役處輾轉至針線房,後來跟著那拉貴人,又轉去翊坤宮,這些年終日只與針黹為伴。」她順手拿過邊上未縫好的荷包,將針頭在髮髻裡稍稍一蹭,指尖不停,口中也繼續說,「臣妾如今連一張禮單都寫不成,更不知道怎麼握筆磨墨,在乾清宮那幾天,皇上也沒提起來這些,娘娘還是不要惦記了。」
    惠嬪又被噎了這一句,滿肚子不樂意,冷哼著:「我是為你好。」
    覺禪氏放下手裡的針線,抬眸清然笑:「娘娘是為自己好吧,臣妾等您來,盼得脖子都酸了,自認低賤不敢登門,但盼著您來一回,好把話都說清楚了。臣妾只有這一張臉,心是空的,靈魂也不知早去哪兒了,不過是行屍走肉,您和其他娘娘們瞧著臣妾在乾清宮的日子好,臣妾和皇上到底怎麼樣,您想聽聽嗎?」
    「你這什麼話,合著我打聽你們床笫之事?」惠嬪怒然,眼眉糾結時,眼角竟露出一道細紋。
    覺禪氏搖頭:「您誤會了,臣妾是想說,皇上和臣妾不過雨露之恩,莫說臣妾不想被您利用,就是願意為您做什麼,也幫不上忙。您跟在萬歲爺身邊十多年了,難道不明白臣妾這些話的意思?」
    惠嬪怎會不明白,可她不甘心,哪怕雨露之恩,也好過自己如今連乾清宮的門都走不進,可這個女人竟說得這麼直,什麼不被利用,什麼不願意被利用……越想心裡越火,惠嬪倏然起身,作勢要走,才邁開步子,又回過頭對她說:「你也知道,我在這宮裡十多年了,你以為自己說這幾句話,就能逃脫我的擺佈?咱們走著瞧便是了,有本事就混出德嬪那樣子來和我平起平坐,若不然……」
    覺禪氏也起身,笑盈盈看著她:「臣妾有什麼可讓您擺佈的,您若想用往事來讓臣妾就範,大不了魚死網破,您也脫不了干係。或者,您是要臣妾去勸皇上召您侍寢呢,還是讓臣妾去刺殺皇上?」
    「你瘋了!」惠嬪大駭,渾身都顫抖起來,幾乎要伸手去抓她的衣領,到底還是冷靜下來,重重喘息著,「宮裡的日子還長呢,你慢慢熬。」
    兩邊不歡而散,素來端得穩重大方的惠嬪氣急敗壞地走出去,外頭香荷嚇得頭也不敢抬,只等人走遠關了院門才回來瞧自家主子,關切地問著:「惠嬪娘娘為難您了?」
    覺禪氏搖頭笑:「她還能為難我什麼?」可話音才落,直覺得胸腔一陣鬱悶,腸胃裡翻江倒海,熱流上湧,轉身就伏在桌上吐了,直吐得搜腸刮肚,待靜下來歪在床上,聽著香荷說要去請太醫,覺禪氏手指稍稍一算,渾身發緊,她的月信,五月初至今……
    乾清宮裡,連月忙碌的玄燁難得鬆口氣,前幾日貴妃來請旨問幾時恭迎太皇太后回宮,今日便召見兄長進來,想讓他去接駕,此刻福全才進乾清宮,未及坐下瞧見李公公進來,就說:「你去太醫院包些上等血燕讓人捎去行宮。」
    玄燁奇道:「才想讓皇兄去接皇祖母回宮,怎麼又要送東西去?皇祖母要進血燕?」
    福全反而更奇怪,說道:「前幾日賤內送信回來,問家裡安好,還問有沒有現成的血燕送些過去,說德嬪娘娘咳喘一直不見好,讓送去給娘娘服用。臣府裡有一些已經拿過去了,剛才進宮見太醫院進藥材,就想起來這件事,心想宮裡的一定更好,才來提醒一聲,難道皇上不知道?」
    玄燁眉頭緊蹙,目光轉向李總管:「德嬪幾時咳喘?朕前天問你行宮那裡可好,也沒見你說什麼,難道朕問你在前?皇嫂寫家信在後?」
    福全一邊坐下,喝著茶說:「臣這裡可有七八天了,德嬪娘娘生病不是五月裡的事嗎?皇上不知道?」說完抬頭就見李公公伏在地上,抖得篩糠似的,他笑道,「李公公這是怎麼了?」
    福全和玄燁自做了君臣,還從未見他如此生氣過,可他也萬沒想到會是為了一個女人,而李總管也的確過了,這得虧是德嬪生病,若是太皇太后生病他隱瞞不報,只怕不等他走出乾清門,李公公就身首異處了,且弄得福全自己也很忐忑,不知道是不是說錯話闖了禍,之後見皇帝沒事找他,趕緊溜之大吉。
    至於李總管,幸而是經年跟在玄燁身邊的,玄燁雖怒尚不至於要他性命,且聽李公公將事情原委說明後,只是一個人生悶氣。李公公提心吊膽候在門外頭,直到日落黃昏時,承乾宮來人問皇帝今夜還過不過去用膳時,他才硬著頭皮進來,卻見皇帝好端端在桌前看著折子,指了一堆批閱好的奏章和一堆沒來得及看的說:「這些發還下去,這一些打包收起來,你去傳旨,朕明日出宮親迎太皇太后回宮,不必太大的鋪張,暫時也別先送消息過去,皇祖母一定會派人來阻攔朕。」
    李公公的心終於妥妥帖帖裝回肚子裡,麻利地收拾好折子,心裡想著,皇帝恐怕不是去接祖母回家,該是去探病德嬪的。他自行宮回來,皇帝的確問過幾次好不好,自己說好他就信了,而且朝務實在太忙,乾清宮曾三四日不熄燈火,之前若怪皇帝眷戀新寵美色,還說得上幾句,之後的日子可連後宮都不進,實在是因為太忙。就不知行宮那邊怎麼看待這些,既然裕親王福晉都往家裡要東西,可見這病是一直沒好全。
    「朕到了園子後,不要驚動裡頭的人,至少別讓嵐琪知道朕過去了,朕就想去瞧瞧她,未必接人回來,還是那裡清淨才好養病,可她發燒一次纏綿一個多月不見好,太醫都在幹什麼?」翌日出發時,皇帝總算是說了心裡話,連帶著又責罵,「去太醫院帶幾個太醫走,那裡伺候的通通帶回來問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