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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不要被利用

    李公公連忙擺手,躬身引了嵐琪到別處,輕聲說:「德貴人請在這屋子裡等一等吧,幾位王爺不會久留,嬤嬤讓您送來,自然是不願讓奴才經手的,您心裡明白。」
    嵐琪是明白,這幾天去慈寧宮伺候,太皇太后總叨咕她為什麼惹玄燁生氣,她心裡不痛快難免也有脾氣,雖然不頂嘴不解釋,可也不服軟,娘兒倆竟還頭一回槓上了。蘇麻喇嬤嬤看著無奈,正好元日皇帝登樓時穿的龍靴是她在做,這會兒弄好了,便讓嵐琪送來,小貴人起先還不肯,太皇太后生氣說不肯往後也不許去慈寧宮看小阿哥,這才把她轟了來。
    本是心裡毛毛躁躁地來,想著送好靴子就回去,誰知來時兩位王爺早在了,李公公又似乎故意領她到門口,聽見玄燁這幾句江山為重兄弟情深的話,心裡的不自在頓時煙消雲散,太皇太后常教導她要體貼皇帝的孤獨,彼時她不懂皇帝為何會孤獨,如今才知孤獨二字真正的含義。
    看明白想透徹了,她反生出些愧疚和自責,滿心覺得自己沒臉去見玄燁,更沒資格去分擔他的心事,那一日他那麼悲傷憂愁,明明伸手希望自己留下,可自己卻渾身透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息,玄燁他一定是感覺到了。
    「公公,我不進去了。」嵐琪還是把托著一雙明晃晃龍紋長靴的朱漆盤塞給李總管,扭身朝外走,說著,「就傳晚膳了,皇上指不定要和幾位王爺喝酒談天,太皇太后那裡也不能沒人伺候。」
    花盆底子急急地朝外頭走,李公公捧著一雙靴子也疾步追出來勸:「貴人再等等吧。」
    恰是此時,福全和常寧從書房出來,兩人瞧見這架勢,福全最不拘小節的人,瞧見了不禁笑:「德貴人來了?好巧好巧,我們兄弟正要走了。」
    被撞見了,嵐琪只能端著禮節,兩廂行了禮,見恭親王在邊上,她莊重地道了聲慰問,常寧淒楚一笑:「多謝德貴人。」
    也不好再說什麼,就見福全笑著重重拍了弟弟的肩膀說:「老五跟我走,既然德貴人來了這裡,咱們就去慈寧宮瞧瞧皇祖母,出了這事兒你還沒去過吧。」
    常寧似乎不大願意,大概也是羞於見祖母,卻被兄長拽著往外頭走,嵐琪立在邊上瞧見這兄友弟恭的情景,實在覺得太后那些話過於杞人憂天,而又想著胤禛和大阿哥、太子他們,十幾年後都長成大小子,也盼著和和睦睦,讓玄燁安心喜歡才好。
    而僅她出神的一瞬,李公公麻利兒地就去通報皇帝德貴人到了,容不得她推脫,等李公公再來面前時,已和藹地笑著:「德貴人請吧,皇上請您進去呢。」
    嵐琪侷促又尷尬,進了門瞧見玄燁坐在炕上正端詳蘇麻喇嬤嬤給他做的靴子,抬頭見她來,極自然地招手說:「來給朕穿上。」
    小貴人趕緊走近了,脫了玄燁腳上的靴子,小心翼翼將新靴子給他換上,玄燁起身來回踱了幾步,步履穩健又舒服,心情甚好地說:「嬤嬤有年紀了,不捨得勞煩她費眼神做這些,可朕是穿著嬤嬤做的鞋子長大的,近些年穿著內務府督造的,雖然也合腳舒服,總還想著小時候那種感覺。」
    玄燁又坐回來,嵐琪幫著又要給換上原先那雙,可才脫了新靴子,玄燁就收腳盤膝到了炕上,一把把她拉過來,嵐琪跌坐下來,只能匆匆踢了自己的鞋子爬上來,被玄燁摟在懷裡問:「說你送了鞋子就要走,就那麼不想見到朕?是那天朕給你看臉色,你記恨了?」
    嵐琪的頭搖得撥浪鼓似的,釵子上金珠子叮叮作響,玄燁卻說:「朕都伸手想留你,你還是走,走了也不再來,為什麼總是朕哄著你,幾時你也能哄一哄朕?」
    「皇上……」小貴人迷茫地看著皇帝,剛剛對著兄弟說出那番撼動肺腑的話,怎麼現在突然變得小孩子似的?
    玄燁埋首在她的頸間,氣息軟軟地說:「那天瞧見你走,朕心裡更難過,往後哪怕朕衝你發脾氣,你也不要走,留下來讓朕說幾句,就算你聽不懂受委屈也聽著成不成?朕想有個人能隨便說什麼話,想說什麼就能說什麼。」
    「您怎麼了?」問著,輕輕推開了玄燁,瞧見他眼睛通紅,滿面一個帝王不該有的孩子氣息,全然不見那個在朝臣面前不怒而威盛氣凌人的年輕帝王,也不見平日裡欺負自己時的霸道,看得烏雅嵐琪心內一片柔軟,經不住伸手捧了玄燁的臉頰,頷首應著,「臣妾答應皇上,往後不論您說什麼,發脾氣也好罵人也好,都死乞白賴地不走,除非您找人把臣妾架出去。」
    玄燁這才似笑了,摟著軟綿綿的枕頭似的抱住她,心中沉甸甸的包袱被放下,嵐琪聽見他在耳邊說:「那天朕想起小時候的事,想起額娘,想起皇阿瑪臨終時的模樣,想起登基後那段日子。」
    「皇上……」
    「那時候朕什麼也不懂,以為可以躲在皇祖母身後,可皇祖母卻把我推在人前。」玄燁長長舒口氣,「但朕知道皇祖母會時時刻刻在背後支持我,一步一步走到今日,等朕終於自己站穩,回首去看時,皇祖母卻老了。」
    「太皇太后很康健,皇上不要擔心。」嵐琪想要安撫玄燁,卻漸漸聽他說話,似乎根源又不在太皇太后的身上,只聽玄燁說著,「朕幼年離宮,若非皇祖母派人悉心照顧,莫說繼承皇位,興許還會死在宮外。先帝不喜歡朕和朕的額娘,虧待我們母子,朕心裡一直暗暗以此為恨,可如今萬黼病重,朕想到自己從來沒為這個孩子做過什麼,想著曾經失去過的那些孩子,朕何嘗沒有重走先帝的老路,朕和他一樣,都不是一個好父親。」
    嵐琪該怎麼說?該說什麼?她明白了玄燁為何讓她不管什麼都聽著,原來不是每一次都能出言安撫,或許在她心裡,也覺得玄燁不是一個好阿瑪,可她又深知帝王的無可奈何和身不由己,對於皇子們,他亦父亦君,玄燁現在擔心和惆悵的,也許就是將來孩子們對他,也會有他對先帝的那份「恨」。
    「一會兒你回慈寧宮,替朕告訴皇祖母,朕想請她出面,讓阿哥所的人把萬黼送去他親額娘那裡,孩子最後的日子裡,就不要顧忌那麼多了。」玄燁似乎一吐心中不悅,心情漸好,拉著嵐琪的手說,「朕又嚇著你了,但說出來有個人聽聽,實在舒暢。」
    嵐琪笑著搖頭,緩緩爬到他身後去,輕輕揉捏他的額頭,玄燁舒心地閉起雙眼,可忽而又想起那天的話,他撂下一句讓嵐琪不自在的話,卻和孩子們的事沒有關係,心頭忽然一緊,嵐琪感覺到他身體的顫動,手裡也停下了,問玄燁怎麼了,玄燁卻靜了片刻,挪動了身子又把她拉到身前。
    皇帝面色凝肅,問她:「那天你說聽貴妃彈琴的事,朕讓你不要再提,你可還記著?」
    小貴人見皇帝翻臉就跟翻書似的,心裡一陣惶恐,老老實實說記著,一面更解釋自己撒了個謊,可沒想到皇帝在乎的不是這個謊言,反而正正經經對她說:「朕不讓你提貴妃彈琴的事,是因為心裡梗著結,朕知道,溫妃屢次糾纏你,該說的不該說的話,你大概聽了不少了,而貴妃和她一模一樣,她們都是被家族送進宮裡的棋子,朕不讓你提的,不是貴妃彈琴不彈琴,朕會衝口而出那句話,是希望你永遠是簡簡單單的烏雅嵐琪,不要被任何人利用。」
    「可是……」嵐琪心裡突突直跳,不自覺地低下頭。
    玄燁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微微蹙眉問:「可是什麼?」
    嵐琪咬著唇,將亂跳的心沉下去,抬起眼簾直視著玄燁,往日嬌憨柔軟的氣質不見,宛若當日在阿哥所喝斥那拉常在的銳利目光,認真地說:「皇上若不想臣妾被任何人利用,那就要容許臣妾也多長一些心眼,沒有心機城府,臣妾還會一次次被人捲進去。」
    她堅強而嚴肅,雖然經不住眼眉泛紅,但沒有讓晶瑩之物佔據眼眶,很鎮定地告訴玄燁:「太皇太后曾問臣妾,有一天她不在了,臣妾該怎麼辦。皇上,您說呢?」
    「朕明白。」
    「臣妾會把小宮女烏雅嵐琪藏在這裡。」嵐琪捧起玄燁的手捂在自己的胸口,放下嚴肅的神情,含笑說,「皇上想她的時候,就摸摸這裡,可臣妾一定也要變得和從前不一樣才成,那樣才能長長久久地守在您身邊,還有我們的孩子身邊。」
    玄燁欣然,捂在她胸口的手稍稍用勁一捏,嵐琪驚慌地要推開,卻被玄燁欺身壓在炕上,暖暖的氣息撲在臉頰,他溫柔地說著:「往後這一刻就把小宮女放出來,平日裡朕也要見到堅強果敢的烏雅嵐琪,你還記不記得朕說過,為什麼要你唸書識字?」
    嵐琪心頭一驚,當日說這些話後,她受了一頓鞭打,和玄燁生生分開了好久好久,那些話……
    「後位不過是個頭銜,朕已經不稀罕了。」玄燁伸手在她臉頰邊輕輕佻逗,嘴角有深濃的笑意,俯首親了一口,輕聲說,「可後宮這個家,朕只放心交給你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