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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你在做什麼?

    玄燁進來,渾身的寒意,溫妃上前解了氅衣,遞過手爐,皇帝捂在手裡笑問:「這些日子,你都在這裡?辛苦了。」
    「臣妾侍奉姐姐應該的。」溫妃側身讓開,請皇帝往裡頭去,自己則將氅衣給了冬雲,帶了宮女到別處去坐。
    玄燁信步進來,恰西洋鐘鳴時,他和皇后都朝大鐘看去,皇后先開口:「聽說皇上新晉又得了新的?臣妾也想開開眼界。」之後坐在榻上欠身,自稱抱病不能下床行禮。
    玄燁笑道:「就在乾清宮暖閣裡放著,你好了過去瞧瞧就是。」說著坐在一旁,細細看了她,「你氣色很不好,天越來越冷,可要養好了過冬。」
    「臣妾好些了,多謝您記掛,大雪天的,皇上怎麼來了?」皇后心中惴惴,本以為會看到怒氣沖沖的皇帝,跑來責問自己為何折騰他心愛的德貴人,還以為烏雅氏轉身就會去皇帝面前告狀,她果然是想錯了嗎?
    「朕有高興的事,想著該先來告訴皇后才好。」玄燁笑意深濃,相形之下,皇后更顯孱弱憔悴,但聽見皇帝這句話,不免眼中放光,只聽皇帝說,「尚之信也降了,三藩而今,只剩下吳三桂那隻老狐狸,這些年朕和大臣將士們,沒有白辛苦。」
    「真的?」皇后聞言大喜,她知道三藩對皇帝的重量,而令她驚喜的或許不是誰投降,而是皇帝有如此高興的事,竟先第一個來告訴她,陪伴皇帝十幾年,從未有過如此待遇,一時渾身熱血湧動,彷彿疾病也去了大半,緩過神來才笑著說,「臣妾恭喜皇上,吳三桂必然也是苟延殘喘,皇上平定三藩指日可待。」
    玄燁欣喜,與她道:「那就養好身體,朕在前朝有文武大臣,後宮這個家全在你了。」
    皇后熱淚盈眶,欠身答應,可又想起上午德貴人跪在這裡大半天的事,皇帝雖沒有提又或許還不知道,但她心裡明白,自己就是故意的,就是故意想要折騰烏雅氏,可她又怎麼會想到,皇帝會真的敬重自己這個皇后。
    「朝廷的事總忙不完,朕對太子終究疏於管教,現在正要養成一輩子的性子,朕便想著等你好了,就把太子送來中宮,讓你照顧教養。你如今有親妹妹在身邊,凡事有個可信的人搭把手,朕也不怕累著你。」玄燁繼續緩緩道,「你是朕的皇后,太子自然該你來撫養。」
    皇后呆呆看著他,暗自嚥下了堵在胸前的那口氣,曾經求而不得的一切,抱養孩子、中宮之位、皇帝關心……如今都有了,可為什麼心裡還是空蕩蕩的,還遠不如堵著那口氣來得滿,她到底還要求什麼?
    玄燁卻好像沒在意她神情的尷尬凝滯,自顧自說著:「你妹妹性子很好,皇祖母和太后都很喜歡,只是瞧著柔弱,你知道佟貴妃的脾氣,別叫她欺負了你妹妹。」
    皇后眼眶濕潤,垂首揉了揉眼睛笑:「皇上可不能說這樣的話,貴妃聽見該多委屈,人家好好的,怎麼就欺負臣妾的妹妹了。」
    玄燁亦笑:「朕玩笑而已,至於她的脾氣你也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妹妹太柔弱了。」
    皇后欠身道:「您這樣心疼她,臣妾替妹妹多謝皇上。」
    「朕還要去告訴皇祖母這個喜訊,不陪你多坐,自己的身子要保重。」玄燁將手爐塞給她,微微一笑轉身便走,皇后捧著手爐凝視他的背影,才剛掩下的眼淚奔湧而出,可她卻不明白,自己到底為了什麼而哭。
    外頭聽說皇帝要起駕,溫妃趕緊過來伺候,但玄燁已經攏了氅衣,見她來了微微一笑,讓她不必相送,沒再說什麼話,逕直往門外去。
    溫妃在門前跪送,只等皇帝離了坤寧宮才起來,轉身進來卻見姐姐捧著剛才自己遞給皇帝的暖爐哭泣,嚇得不知所措,伏在炕邊一直問怎麼了,好半天皇后才淚中帶笑說:「姐姐是高興的,皇上特特來告訴姐姐,尚之信投降了。皇上還說太皇太后很喜歡你,好妹妹,你給姐姐帶來好些福氣。」
    溫妃懵懵懂懂不甚明白,只是勸慰:「既然是高興的事,姐姐不要哭了,哭壞了身子。」
    這一邊玄燁頂著風雪再轉來慈寧宮,雖然坐的暖轎,可從門前進來一段路,也足夠吹冷了身子,進門就被嬤嬤拉著在暖爐邊烤,又將身上衣服也另換了乾淨的,再走近暖閣,只見太子跟著太祖母寫字,太子瞧見自己來,忙從炕上爬下來行禮磕頭,玄燁一把將兒子抱起,一同坐下後問祖母:「這孩子可叨擾您休息了?」
    「哥哥弟弟裡,太子最安靜,你說吵不吵?」太皇太后笑悠悠說著,讓乳母來抱太子走,一邊拿握著太子的手寫的字給孫兒看,「太子很聰明,就是性子太沉悶,這個年紀該活蹦亂跳才是,大阿哥那會兒多頑皮,我都惱得揍過一次,但是小孩子不就該熱熱鬧鬧的嗎?」
    玄燁道:「孫兒想,讓他跟著朕,總難免學得唯唯諾諾太過謹慎,如今便看得出幾分,儲君當有儲君的風範氣度,長此以往不是好事,所以才和皇后商量,想等她病好了,就送去坤寧宮讓她教養,有額娘照顧的孩子,總是好些。」
    「既然你已經決定了,我還說什麼。」太皇太后笑道,「傳消息來說尚之信投降了,那年耿精忠投降,你興沖沖地跑來告訴我,這一次卻只是派人來說一句,問他們皇帝哪兒去了,原來是親自去告訴皇后。」
    「怠慢了皇祖母,是孫兒的錯,您不要生氣。」玄燁含笑自責,也見祖母歡喜地笑著,「我有什麼可生氣的,我親手帶大的孫兒這樣成器,皇祖母高興啊。」
    玄燁竟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這兩年自身的變化他心裡也明白,才真正明白什麼叫帝王之氣,富有天下的帝王怎能和女人一般計較,她們所求不過是情愛的短長親疏,不能一碗水端平的人原就是自己,本該更包容大度一些,像從前那樣計較頂真,哪兒有帝王的樣子。
    如今日的事,他本沒打算要親自跑去告訴中宮,自然是該先來向祖母報喜,可偏偏聽說嵐琪在坤寧宮跪了一上午,悄無聲息地,什麼原因也沒有,莫名其妙就讓她那麼跪一上午,玄燁怎能不心疼。可他早不是之前那個年輕氣盛易衝動的皇帝,便決定親自去一趟坤寧宮,希望自己的大度,能消減皇后心內的怨氣,他所期盼的,是後宮長長久久的安寧。
    「如今這樣,你才能保得嵐琪那丫頭長長久久在你身邊,從前那個孫兒我可不喜歡。」太皇太后愛憐不已,如今真正老懷為安,笑著說,「誰說江山和美人不能並重,昏庸之君自然什麼都不配擁有,可我孫兒是明君,一個要做曠古明君的帝王,身邊豈能沒有美人相伴?」
    玄燁玩笑:「嵐琪可不是美人,如今瞧著越長越難看,脾氣也壞,沒有討人喜歡的地方。」
    太皇太后樂不可支,指著嬤嬤說:「蘇麻喇,你趕緊派人去告訴德貴人,皇上嫌棄她了……」
    祖孫倆玩笑,和樂融融,也許本要有的一場風波,在嵐琪的隱忍、皇帝的大度和太皇太后的慈愛中化解,他們誰也沒有受到傷害,誰也沒有平添煩惱,唯有一個人,夜深人靜時,惶恐惴惴不得安寧。
    當曾經奢求的一切唾手可得,她的人生反而陷入了極度的迷茫,內心比任何時候都空虛彷徨。夜不能寐、日不能安,鈕祜祿皇后自此纏綿病榻,幸而臘月裡終於好轉,臘八時與眾妃嬪在慈寧宮向太后請安時,瞧著氣色好多了。
    皇帝今年封印極早,臘月十一就封了印,頭幾天他親自領著太子在坤寧宮,夜裡也在中宮留宿,好讓太子漸漸適應皇額娘的照顧,而皇后有幼子在膝下,心無旁騖沒有功夫想別的事,心情見好,身體也日益康復,如此也不辜負皇帝的心血,帝后二人的感情,比從前十幾年裡任何時候都要和睦。
    轉眼小年在即,卻連著數日大雪不停,比不得初雪不成氣候,寒冷的深冬,每天的雪都扎扎實實地積起來,到小年前一天,據說宮裡積雪最深的地方,幾乎要過了人的膝蓋。
    鍾粹宮裡每日也有內務府派來的小太監鏟雪清路,本是十分辛苦的事,但德貴人和布貴人打賞豐厚,為人又客氣寬厚,能被派來鍾粹宮幹活,一時竟成了肥差。
    這日照舊有人來掃雪,院子裡一夜功夫又積雪過了腳踝,厚厚如絨毯般鋪在地上,嵐琪每天都趴在窗口看,巴望著能出去走走,可從入冬開始下雪,打她那天從坤寧宮回來後,皇帝就派人來下令,讓環春好好看著自家主子,說她身子弱下雪天別出去瞎跑,於是但凡不去慈寧宮伺候太皇太后的日子,她就被「軟禁」在了寢殿裡,每天不過趴在窗口解饞,看玉葵和錦禾在她窗前堆個大雪人。
    可今天環春去內務府了,布貴人因為端靜去了端嬪娘娘那兒,鍾粹宮裡就留下玉葵和香月,她好說歹說哄得兩人鬆口,不讓內務府來的小太監掃雪,嵐琪被裹得嚴嚴實實地出來,和兩人一起堆雪人,半大不小的一個雪人堆好,嵐琪已經熱得一身汗。
    香月和玉葵去後頭找煤炭蘿蔔來給雪人做眼睛鼻子,留她一個人在前頭,看著滿地絨毯似的積雪,玩得燥熱的嵐琪突然心血來潮,脫掉了鞋子襪子,一下跳進了院子裡,積雪綿軟柔滑,意外得也沒有冰冷得讓她發抖,嵐琪玩得很高興,但很快就被香月回來瞧見大呼小叫。
    「別嚷嚷,你們也來踩一踩,可舒服了。」嵐琪一邊說,一邊已經往回走,光著腳胡亂地趿進鞋子裡,抬頭卻見香月玉葵都跪下了,正莫名要問,便聽身後玄燁的聲音問她:「你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