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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忽喇喇大廈傾覆

    看著子越憂心疲憊,深夜還常常被電話驚醒,日益憔悴的神色讓我心裡很痛。可是電話那頭畢竟是他的妻子,萬一家裡或曉攸有什麼事情,不能調靜音不接電話。子越每次接起電話,只是靜靜的聽,像贖罪一般用沉默安撫著我和他的良心。
    但看他半夜被鈴聲吵醒揉著太陽穴的樣子,又實在心疼。只好每當深夜,子越睡著以後,我輕輕捧著他的手機走到樓下客廳。盧南的電話來了後,我按下接聽,電話那頭是她的發洩,一聲聲的質問他對家庭不負責任,對她們母女冷漠絕情。好在也不需要子越回答,我便只靜靜聽著,她說累了,便會掛斷。而我的心也在愧疚自責中撕扯的鮮血淋淋。
    直到有一天,她又在質問哭訴時,天氣漸寒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她頓時沉默了,過了一會兒,冰冷說道:「讓馮子越聽電話。」
    我的心陣陣發緊,誠懇祈求著說:「對不起,他真的很累。每天只能睡五六個鐘頭,你罵我吧,都是我的錯。」
    「你不配。」她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冷冷掛了電話。
    我不配!我全身像被抽空般,疲憊的拿著手機上樓,躺回子越的身邊,他迷迷糊糊的攬緊我,哼了聲:「做什麼去了。」
    我沒有回答,只是緊緊偎在他懷裡。手機鈴聲又響起來,他猛地驚醒,我慌忙把手裡的手機遞給他,他皺眉接起,盧南的聲音又一次響起,在寂靜的夜裡很清晰:「馮子越,你的心上人膽子不小,敢偷接你電話啊。」
    我咬咬嘴唇,有些愧疚的看著子越。我的確沒有和他講,可我真的是不捨得他每晚那麼熬啊。
    子越看了看我,聲音有些漠然:「我同意的。你什麼事?」
    那邊頓了一下,聲音尖厲起來:「很好,你那不讓碰的手機也有人能碰了。」幾聲冷笑後,電話掛斷了。
    夜冷得讓我有些微微顫抖,看著子越,我有些赧顏:「對不起,我只是——」
    「我知道。」他歎口氣,「怎麼這麼傻?不用你承受,這些是我該的。」揉揉我的頭髮,只把我緊緊攬在胸前。
    從那夜後,盧南的電話少了,子越在疲累中終於可以整夜的睡個安穩覺。而律師反饋給子越的信息是盧南最近在調解中稍稍有些鬆口,不像以前那麼激烈的拒絕。我在微微鬆懈的同時卻又被莫名的傷懷籠罩著,原來走到這一步,我一點都沒有任何愉快的感覺,只是在長長拔河戰中的身心疲憊,和被自責內疚的反覆煎熬。
    冬天是個淒寒的季節,我素來不喜歡。萬物蕭索的同時,也會有令人心寒的驚天動地。
    十二月初的一天,子越回來的很早,下午三點多就返回了家裡,面色泛青,回來後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書房裡再沒有出來。
    看著他反常的樣子我有些焦急,卻又怕敲門影響他。直到天色已暮,他終於把門打開了,一個霎那,好像蒼老了許多。
    我不禁有些擔憂:「發生什麼事了?」
    他坐在書桌旁,手指在桌上敲著,思索了半天吐口氣道:「他出事了。」他說出了那個人的名字,我的臉也瞬間白了,艾雲口中那個「大人物」,白萍的金主,也是子越生意上最大的靠山。
    「怎麼了?」我卻已隱隱猜到了幾分。能讓子越這個表情的,不會是自然出事,只能是落馬。而子越的回答證實了我的猜測:「官方消息還沒出來。只是內部知道。」
    我沉默了,不知道該說什麼。屋外的寒風呼嘯著,子越的面孔嚴肅的有些清冷:「該來的都會來。」
    「你會不會有事?」我的聲音微微發抖,我只關心他。官員落馬,總會有些企業家殉葬。不知是他們的金錢將蛀蟲養成,還是蛀蟲的胃口將他們的腰桿吞折。
    「不知道。」他唇際一挑,「看上頭想怎麼查了。」
    我的心忽的慌了起來,人也像墜在雲霧裡一樣頭重腳輕。「該怎麼辦?」我問的有些無助。
    子越淡然搖了搖頭:「最近本來就不景氣,以前的關係丟了不少。這個事兒,要是真惹上了,怎麼躲也躲不掉。」
    躲不掉,這三個字令我的心就是一顫,子越有些頹然的揮揮手:「我自己呆一會兒。」我不知道怎麼邁出的步子,覆巢無完卵,若要坐實那人的罪證,必然會有人牽連進去。子越和他的來往那麼密切,我全身開始發抖。
    那夜我和子越都沒有入眠,第二天正好是個週末。他早晨起來打了個電話後,沉聲對我道:「去我大哥家吧。」我一愣,看著他陰沉的神情,也不便多問。只隨著他到了位於京郊他大哥的家中。
    第一次被他正式帶著見他的家人,我本應該有些忐忑羞怯,只是在那種黑雲壓頂的勢頭下,我和他都只有沉重。
    他大哥大嫂以及他的母親都在家中。他母親大約七十多歲,滿頭銀髮,看著很精神的一個老人。他大哥和他一樣瘦瘦高高,看著比他憨厚一些。他大嫂一見到我便友善一笑:「小薇來了。」
    我也回以一笑,恭敬喊了他媽媽一聲:「阿姨。」論年紀該是叫奶奶,只是隨著子越的輩分喊。子越母親和善的笑著點點頭:「來啦。」似乎已經知道了我是誰。
    聽子越說他大哥有個兒子,已經上大學了,卻沒見到,我不覺問著:「小君呢?」
    「和同學打球去了。還是淘氣。」他大嫂應著,卻因著我詢問她兒子的一句話和我似乎更親近了些,「坐著吃點兒水果。」
    子越看我和他家人見面氣氛融融,輕輕捏了捏我的手,溫聲:「你先和媽大嫂聊著,我去和大哥說點事。」說著和他大哥去了書房。
    我卻因著他那句不分你我的「媽,大嫂」心裡隱隱激動著,臉也不覺一紅。抬眼細細端詳著子越的媽媽,銀髮老人,眉目很清朗,有著一股智慧的味道,從茶几上的果盤拿出一個桔子遞給我,親切說道:「吃吧。小薇。」
    一句話讓我的心裡一潮,溫暖的感覺讓我放下了不安和拘束,我忙接過來,順口問著:「您身體很硬朗吧。」
    「還好,老骨頭了。你種的南瓜,我們都吃了,挺好吃。沒想到城裡的女孩也能有這個心思。」子越母親看著我笑的暖心。子越大嫂笑道:「你們聊,我去張羅午飯。」
    客廳就剩我和子越母親,我忽然就有些緊張。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吃著桔子聊解尷尬。
    子越母親緩緩開了口:「你看著脾氣挺好。」我紅著臉點了點頭:「還好。」
    子越母親笑笑:「和脾氣好的人相處,總能讓人舒服。子越脾氣擰,從小就這樣。現在他也不小了,可在我眼裡,還是個孩子。」說著歎了口氣,「看著他高興,我心裡也跟著高興。」
    我心裡不免有絲酸酸的味道。我的父母,也是這般疼愛我啊。可我卻把他們傷害的那麼深。而對子越媽媽來說,也許也有過掙扎思量,只是最終,她疼愛兒子的心思戰勝了其他的束縛吧。
    我有些傷懷的接著她的話:「其實做子女的,又何嘗不是想父母開心呢。」
    子越母親點點頭:「是啊。」思緒似乎回到了很遠:「子越對我們,也很孝順。小時候他父親忙,都是他幫我幹活兒。還總為了我和他父親擰巴。」說著看了看我道:「其實家庭生活裡頭,鍋碗瓢盆的磕著,哪能那麼順暢。年輕的時候,我也總覺得他父親擰巴,可老了,兩人反倒是個伴兒,日子過得順當起來。他父親走的時候,緊緊攥著我的手說這輩子值了。我也值了。」子越母親似乎在回味著什麼。
    我的心卻被狠狠震了一下,年輕時對婚姻的種種不滿,也許到了白頭回首的時候,都是一種別緻的美,這個智慧的老人,是在教導著我啊。我咬咬嘴唇,低下了頭。
    又隨意聊了一會兒。午飯好了,在平靜的溫和中,吃了一頓讓我回味很久的飯,不是因為吃的什麼,只是那一起吃飯的人,是他的母親,他的哥嫂,他和我。這一生,想起那餐飯,竟也是滿滿的幸福:在一個冬日的融融晌午,我和我愛的人的家人,笑著坐在一起。我已是知足。
    飯後子越便要回去,他大嫂把我拉到一邊,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著:「那天去看你,你不要介意。我也不好拒絕她。」
    「沒事的。」我誠懇笑笑。我本就沒有資格計較,能得到她們寬厚的接納,我已經心懷感激了。
    坐在子越的車上,我回味著幸福,看向他道:「子越,我很開心。你給我的,太多了。」
    子越輕輕握了握我的手:「小薇,我只覺得時間太短。」我的心猛地就是一抽,他是在抓緊時間給著我想要的幸福嗎?方纔的溫馨戛然而止,我開始心慌:「別亂說。」
    「小薇,今天帶你來,正式認識一下。以後,」他頓了一下道,「有什麼事,你找我大哥就行。我跟他說了。」
    「你不要亂說。」我慌亂的打斷他,「這都是你的擔心,這種事情的走向不是我們能預料的。」
    子越牽起嘴角,沒有在說話。卻有一絲清冷的空氣,在我們四周逐漸瀰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