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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聚散匆匆勿道別

    我偷眼看了看子越的表情,他沒什麼反應,繼續把我剛才挪走的文件取下來,打開看著。似乎我念的是條天氣預報。
    我忍不住問著:「你去嗎?」
    「不去。」他回答的乾淨利索,頭也沒抬。
    我的心忽然像清風拂過,順暢了不少。他的堅決是我沒想到的,我有些不可置信問著:「真的不去?為什麼?最後一面——」
    他冷不丁抬頭,深看著我,冷聲道:「你希望我去?」
    「不。」我下意識的甩著頭,我又不是失心瘋,幹嘛希望他去,嘟囔著:「我就是好奇問問嘛,最後一面還不去看看。」
    「最後一面?」他冷哼一聲,「也不過就是一面,沒瓜葛還見什麼。」
    他的冷清,我有些捉摸不透。他對令宜,真的可以這麼絕情嗎?可如果是這麼絕情,當初令宜又為何會因他改變呢?
    倒是他那句「最後一面也不過是一面」,讓我有些汗顏,他比我還是理性的多。我總是那麼多的離愁別緒,淡淡感傷,每逢別離,便覺得是必然出席的場合,一別經年難重逢,最後的相聚總覺格外珍貴。可在子越這裡,終究要分離,要是沒瓜葛就不必再見。雖然有些理智的冷漠,卻讓我安寧不少。
    我沒再說話,出了書房,給他點空間,縱然拒絕,也會回個電話或短信吧。
    張姐晚飯做的清淡小菜,我吃的有些著涼,吃完就一直胃不舒服,抱著抱枕窩在沙發上,子越在我身邊看著財經頻道。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著。
    屋外涼風嗖嗖,漸漸的飄起了小雨。
    八點多的時候,他的手機又響了,他看了眼掛掉,神情自若的繼續看電視。我的心一緊,不覺道:「是不是還是令宜?」
    他蹙蹙眉頭,微微點頭。「你告訴她不去了吧?」我看著他問。
    「下午發短信了。」他喝了口茶。手機不依不饒的又響了起來,他再次掛掉,卻百折不撓的響著。他索性調了靜音把手機放在茶几上。
    看著手機不停閃爍的屏幕,我有種撕心裂肺的感覺。我是女人,也明白這種近乎瘋狂的鈴聲背後,是顆多麼絕望焦躁的心。我忽然有些於心不忍,看向他低低說道:「你為什麼不接起來告訴她你不去?」
    他悶聲喝著茶,沒有吭聲。手機亮了又滅,我盯著屏幕,始終是令宜的名字。我的心噗噗的跳著,窗外的風愈加的冷了,雨聲辟里啪啦的大的嚇人。我把抱枕往緊抱了抱,胃更痛了。
    忽然我的手機響了,一個陌生的號碼,我接起來,一個柔弱的女聲,聲音有些微顫:「小薇,我知道子越在你那裡,你可以讓他接個電話嗎?」是令宜,雖然敗落依然聲音有種別樣傲骨的令宜。
    我不自覺的把手機遞給子越:「找你的。」
    子越眉頭緊緊皺起,接過來,沉聲:「喂,什麼事?」令宜的聲音很低,我聽不清她在說什麼。只是看到子越臉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一直沉著。
    令宜在那邊說了很久,子越一直沒有吭聲,大概過了幾分鐘,子越微微歎了口氣:「她不舒服,我不出去了。那件事,沒什麼要緊。祝你一路順風。」
    子越掛了電話,深看了我一眼,心情似乎有些波瀾。站起身來上樓。手機也沒有帶。我忽然有種倉惶,他和令宜,會是怎樣的過往?他一直不接電話,是不是怕接了就會情不自禁做什麼事?又為何接了電話表情有些凝重?
    百爪撓心般的揪扯,卻看到子越的手機又開始閃,我的心隨著閃爍的屏幕一揪一揪,半晌,忍不住接了起來,是令宜帶著哽咽的聲音,卻還有絲盡量克制的理智:「子越,求你,讓我再見你一面,你只要走出門外,就能看到我。我們三年的情分,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是我在乎,我為你做的那些事,也是我心甘情願的,只怪我一時糊塗,嫉妒迷了心竅,那也是我在乎你啊。就讓我最後見你一眼,好嗎?外面的雨好大,你忍心一直讓我等著嗎?」
    我見過的令宜,是百媚千嬌、高貴優雅的,可如今的聲音,淒迷的我都要心碎。所有的人,愛到深處,都會變得卑微嗎?即使是令宜?外面疾風驟雨,我有些不忍心,也有幾分說不上的情愫,撐了把傘,又帶了一把,一邊聽著電話,一邊疾步往小區門口走著。
    她在電話那頭聲音如夢囈般:「子越,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在威尼斯廣場見面嗎,我把包丟了,證件和錢全在裡面。我簡直不知道怎麼辦,是你幫的我。那時那你就是我心中的hero。」她的hero讓我身上忽然一個冷顫。本來我沉浸在她的故事中,儘管她深情款款的對象是我愛入骨髓的男人,我還是有幾分動容。可是一個「hero」讓我雞皮疙瘩橫生,把我拉回了現實。我忍不住說了句:「令宜,是我。」
    電話那頭沉默了,我聽到了呼呼的風聲。片刻,她顫聲道:「你可以接他的電話?」
    我咬咬嘴唇:「可以。」說著話,我已經走到了小區門口,高貴的令宜,站在一輛銀灰色的車旁邊,全身上下濕透了,卻依然風韻楚楚,雨珠順著她的臉滑落著,竟也是那麼美的入畫。
    值班室的保安正好奇的看著她發呆。我走到她身邊,遞給她一把傘,卻不知說什麼,只低低說了句:「令宜。」
    她看到我,眸子裡溢出一種絕望的漠然,揮手把傘推開,唇際挑了挑冷笑道:「他在做什麼?」
    「處理文件。」我如實答著,他上樓除了睡覺便只可能在書房。
    令宜頹然的閉上了眼睛,咬著嘴唇痛徹的說道:「你贏了。」忽然睜開眼,看向我的目光幾分狠戾:「你有什麼好?除了會裝乖賣可憐,你還會做什麼?你能幫他談生意嗎?你能幫他應酬嗎?」所有的知性,所有的玲瓏,原來在逼到痛處,都會露出原始的本性,即使如令宜,也會咄咄逼人,用最簡單的語言拷問最難回答的問題。
    我有些氣結,忍不住回嘴:「你又能做什麼?」
    「我能做什麼?」令宜冷笑著,「他酒桌上的生意,我幫他談成了多少?賠上笑臉,賠上奉承,有的還的賠上身體。遠的不說,去年你的好東家周亦要和他爭趙局長那單生意,是我,陪著那個男人出國玩了一禮拜幫他弄成的。」令宜一步步走近我:「你呢?你除了給他戴綠帽子,還能做什麼?」
    戴綠帽子?她怎麼會知道?我的腦子電光火石一般,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她:「是你?」那些照片,那份報告,都是這個優雅的女人的傑作嗎?
    「我?」令宜笑的淒涼,「我不過是告訴他你的真正嘴臉。可他還是不信。你到底用了什麼迷魂招數,讓他連當男人最大的恥辱都能忍?」
    「你太過分了。」我忍不住提高了聲音,「那些照片,不過是你的巧取角度,那份報告,更是子虛烏有。」
    「報告?」令宜冷冷看著我道,「你做的事,還賴別人嗎?」
    眼前的這個女人,我曾經對她的一顰一笑都那麼欣賞羨慕,可為什麼是美麗的外表,毒蛇的心腸?往事一件件在我腦中像電影短片似的回放,我冷聲說道:「你的計劃,還離不開我的好東家周川的配合吧?從第一次吃飯,到讓我送文件——」
    「夠了。」她冷冷打斷我,「你沒資格質問我,這場感情角逐中,我比你來得早。」說罷斜睨了我一眼,用種近乎妖媚的口氣對我說道:「不錯,今天看來,我輸了。不過我還有高枝可依,我祝福你在走的時候,能有個我這麼好的結果。」
    說罷,滿目淒涼的衝著小區裡看了看,仍然一片昏暗,她想見的人還是沒有出來。她扭頭轉身上車,消失在煙雨茫茫中。
    我的心裡,說不出的滋味。這就是令宜吧,大家小姐,來的優雅,走的裊娜,即使是輸,也會昂著頭從我面前走開。
    回到屋裡,走上樓,子越正在臥室抽煙,看到我微微有些驚訝:「去哪兒了?濕成這樣。」
    「她走了。」我答得有些無力。子越一個蹙眉:「你去見她了?」
    我有些麻木的看著他:「外面雨很大,我給她送傘。」忽然覺得心很累,令宜那句「你能做什麼?」拷問著我,我什麼也幫不了他,反而他一直自己承擔著所有的事情,為我營造一份安寧。
    我呢?即使無法像令宜交際應酬的幫他,是否能知心解語,解他煩憂疲憊?不覺走到他身邊,深看向他:「子越,什麼時候,你能讓我徹底瞭解你?」
    子越一震,狠狠吸了口煙,吐口煙圈,透過煙霧看著我:「瞭解我?」
    我輕輕上去圈住他,偎在他胸口:「子越,你的過去我雖然來不及參與,但是我想知道。能不能給我個機會,讓我走進你的心裡去?」
    「這幾天我也在想,有時間你和我回趟老家吧。」他擁住我,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