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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牌權

每一次因為重逢前世故人舊物而暈倒,醒來的過程總是漫長而痛苦,這一回也不例外,含光能夠清楚地感受到她和軀體融合的過程,就像是入住了一棟並不舒適的房子,總要過一段時間才能適應這略帶僵硬的感覺,在此之前,即使睜開眼,眼前的景象也依然有幾分模糊。「含光,含光?」她用了一會兒才分辨出姐姐的聲音,她語中包含的關心不容誤解,含光心中不禁一暖:雖然有這種種不是,但認回家人的感覺,終究也還不錯。「姐姐。」她的知覺漸漸回籠,只是仍然有些暈眩,「我暈了多久了?」「大概十幾分鐘,你現在人怎麼樣?家庭醫生馬上就到了。」姐姐關切地探過身來,「不行的話咱們現在就去醫院——」「我沒事我沒事,老毛病了。」含光忙擺了擺手,「有時候天氣太熱,上一餐沒吃好就會這麼半是中暑半是低血壓地昏一下。以前都有過幾次的,一會吃點東西就好。」她不說還好,一說姐姐就更心疼了,「畢竟是在外面這麼久……」說到一半,估計也覺得再說下去對麥登夫人有些不尊重,便收住不提,「回去給你好好補補,你先躺一會,我讓人給你端點湯水來,我們吃了再出去。」今天畢竟是權家老爺子的生日宴,當然不可能因為她暈倒就停擺,含光還想讓姐姐出去應酬一番,別失了過來這裡的本意,不過姐姐堅持要陪她,並說,「我們和權家的關係不必如此拘泥於禮節,當年要不是因為他們出手幫助,我們都到不了魯國。」說話間,僕人已經端來了一盤子清粥小菜,姐姐堅持坐在含光身側,餵她吃了幾口,含光連著說了幾次可以自己吃,她這才放手,猶自說道,「明天帶你去醫院做一下全身檢查。」這種自家人帶了點自我埋怨的關心,真是讓人心情大好,含光不禁對她報以微笑,只是心思卻還繞著封子繡打轉,又吃了幾口白粥,便提起了他,「剛才就摔在他跟前,也挺不好意思的……那也是權家的人嗎?」「和我們一樣,都算是權家的自己人。」姐姐說,「也是宜春銀行的股東,當年創辦的時候就有股份了,現在在很多生意領域都和權家有合作——他們家人丁一直不旺,幾乎都是一脈單傳,所以現在反而是要比權家大多數人都有錢,就是你以前可能沒聽過他們家的名號而已。」看來也是當年和權家一起東渡過來的,難道是當年封子繡的直系後代?含光心中不斷地推測著當年可能的變化,盡量壓抑著自己的情緒,道,「哦,那是真的沒聽過,以前在秦國,只知道權家、孫家的名號,別的世家都沒有聽說過——他怎麼稱呼啊?」「他姓封,叫封知安,不過我們都叫他威廉,他對外都用這個名字。」姐姐說。這是魯國這邊貴族的習慣,好比當時權博成化名權寅一樣,魯國這邊的權貴使用化名是很正常的情況,尤其是隱形富豪,對外經常用一些平凡無奇的化名來和外人交往,免得招來一些居心叵測的朋友。封知安化名威廉也正說明他的低調,魯國一般民眾混血通婚的情況很多,不過會用英語名字的人家境一般都不會太好。「怎麼,你對他怎麼這麼感興趣?」含光說,「我好歹在人家跟前暈過去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看他一眼就嚇暈過去了,一會肯定要過去賠個罪麼。」她頓了頓,又忍不住問,「怎麼沒看到他的女伴啊?」姐姐有些深意地看了她幾眼,有點促狹地笑了,「說不定真的是被人家驚艷得暈過去的噢!呵呵呵,是不是在心裡埋怨我沒安排你和他相親啊?」含光本來就心亂如麻,現在知道自己露餡,更是不知所措了,只是搖頭,都想不出什麼話來回。姐姐看她這樣,臉色也慢慢鄭重起來,她把含光手上的粥碗拿開了,想了下,還是說道,「其實這也不奇怪,他長得那麼好看,從小到大都是被女人追著跑的,也不多你一個仰慕者……不過,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把你介紹給他?」不外乎是麥登家和封家關係其實很微妙,絕對不適合攪合在一起什麼的了。含光現在倒是慢慢地鎮定下來——她也習慣了,反正橫亙在她和封知安身邊的,一般來說除了對方的心意以外,肯定還有無數無法克服的客觀原因。就好像前世的她和幸福的距離一樣,水遠山長,她連追逐他的腳步都邁不出去。更別說他會否接受她的心意了……她現在當然也大概知道當時七妹和她說的話,多數可能是善意的謊言。「嗯,為什麼?」她順著姐姐的話往下問。姐姐猶豫了一下,才慢慢地挑選著字句,「嗯……因為威廉他一直以來對於女孩子都沒什麼興趣。」含光對這種事情並不陌生,在歐洲她還遇見過那個漂亮得不像是真人的小少爺,不過把封子繡——封知安和這種事情聯想在一起對她來說也著實有幾分困難,她的大腦著實是空白了一段,過了一會才說,「你是說——」「嗯,他現在的兩個孩子都是找卵子做的試管嬰兒。」姐姐說起這些事來倒是一點也不引以為奇,「雖然沒有直接宣佈,但是親近的人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反正現在傳宗接代的事情都解決了,還比他們家代代一脈相傳的情況更好,聽說封家老爺子老太太還更開心。至於威廉,可能從七八年前就有穩定戀人了,不過他一直藏得好,從來沒帶著出席過公開場合,我們也就都不過問了。」含光被這讓人眼花繚亂的一連串信息轟炸得說不上話,什麼試管嬰兒、穩定戀人……她不覺又想起了前世關於封子繡那沸沸揚揚的流言,七妹說那不是真的,可……「我也就是隨便問一句……」她先按下思緒,強笑著和姐姐說,「又不是對他一見鍾情了,的確他長得是挺好看,所以有點上心,但也就是有點而已啦,你瞎擔心什麼。」姐姐也呵呵笑了,「就是,我想你也不至於什麼看一眼就非卿不嫁之類的。」和她又閒話了一會,含光覺得自己恢復得差不多了,就和她一起出去應酬,大家當然都免不得關心地問問她的身體,含光則是又去和封知安打了個招呼,順便為驚嚇到他道歉。她現在的確是理解權季青對韋鳳飛的移情感了,尤其她前世和封子繡的接觸並不多,細節瞭解少,這樣粗粗看去,根本無法分辨兩人間的差別,只覺得封知安就是穿了西服的封子繡,甚而那舉手投足間的皎然風姿,也和前世別無二致。含光只是看著他,都能想到當日兩人相遇時的情景,在通往父親書房的廊道上,衣衫樸素的他站在廊簷下頭,即使不言不笑,僅僅是一雙眼,都讓她腳步不穩,直接絆得跌了下去……然而,含光驚奇地發現,她並未因為這容貌而心猿意馬——當然,震撼是有,可……可前世心中搖曳不休、念念不忘,一旦想起就幾乎要將她淹沒的愛戀激流卻早已經是不見了蹤影,留下來的只有淡淡的欣賞和懷念。彷彿是時過境遷後回頭去看的一段風景,情分還在,感情卻早已經沒有了。是啊,算算前世到死為止,她和封錦也就見了三面。在那時候,一眼就已經可以決定終生,終究只是因為和異性接觸的機會少之又少,物以稀為貴。而現在,真心又哪有這麼容易就被觸動?前世的情緒,與其說是愛戀,倒不如說是她將自己脫離那個家的叛逆希望,全都孤注一擲地投入了封子繡這個寄托身上。遙遙又看了封知安一眼,想到他有了穩定伴侶,家境豪富,聽起來家庭也十分和睦,想來生活應該很是幸福,含光真是打從心底為他高興。兩人眼神偶然交匯時,她禁不住對他綻開安寧喜樂的一笑。封知安怔了怔,他眼睛裡起了一點笑紋,這笑意慢慢擴大到嘴角,似乎將整間屋子都點亮。兩人相視一笑,含光衝他微微點頭,又轉過身去和姐姐說話。這一次已是再無留戀。當晚回家,她亦不免想到前生諸事,有許多感慨,想來想去,除了權季青以外竟無人能懂,她破天荒主動發了一條短信給權季青。『我遇到封子繡了……』權季青的反應極為平淡,『哦,你是說威廉嗎?』含光瞪了手機半晌,這才咬牙切齒地回信,『你早就認識他?』『嗯。』『那……你也早就知道了?』『嗯。』『那你不告訴我!』含光也覺得奇怪——以權季青的作風,他應該在知道她前世暗戀的人是封子繡的那一刻就嘲笑她才對,對他來說,這是個不錯的話柄了啊。『告訴你對我有什麼好處?』權季青反問,『對你又有什麼好處?』對他當然有好處了,可以再一次鄙視她的能力,這不是他最愛幹的事嗎?當然對她而言……對前世的她來說,應該是極大的打擊,或許在他第一次知道的時候,對於那時候的她,這個事實也會是個不大不小的打擊吧……含光不知該如何回復了,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沖刷著她的自制力,她瞪著手機,半天才打進去一行字,『嗯……如果我說,我現在決定去追他呢?』『那感情好啊。』權季青居然看得很開,『你反正注定會失敗的,在他身上浪費時間對我也比較有利。』『你又知道我一定會失敗了?』含光又被他氣到了——那種只對權季青一人特有,熟悉的不服氣,睽違了許久以後又回到了她身上,『也許人家就只是沒有遇到對的女人呢!前世的緣分,要在今生再續什麼的,也不是沒可能啊!』『這是不可能的。』權季青的語氣還是很淡然。『就算有前世緣分今生再續,也不是和你續,你不會有任何機會。』語氣這麼篤定,難道他知道些什麼?含光瞪著手機屏幕,「……你仔細說說?」權季青過了一會才發來回話,『見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