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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色局

自劉德瑜出門以後,劉景羽還沒有聯繫過她,之前也就是發短信問了一下于思平的傷情。含光還以為他有事呢,結果接起來還是問好的,又關心她暑假的住處,劉景羽是聽說了楊老師夫妻要出門旅遊的消息,擔心她一個人住宿舍會不會害怕。

含光雖然也有點小孤單——她還從來沒有獨居過,不過這件事劉景羽也幫不上忙,客氣客氣也就應付過去了,又關心道,「劉大哥你沒和德瑜一起回老家嗎?」

劉景羽的聲音一直都是很有魅力的,從容不迫中又透了強大的自信和精神,含光好像從來沒看到他疲倦的時候,起碼從聲音裡是沒感覺出來的,他道,「最近公司忙,我手裡一個項目加了兩周的班,這不是剛和客戶開完會,好容易告一段落了,趕快就給你打個電話關心一下。」

妹妹的好朋友,雖然她和劉德瑜的交情不一般,但也不必如此關心吧?含光經過睿王,現在對這種類似於不動聲色的曖昧靠近都有點煩了,她倒寧願和那些一開始就開宗明義是來追她的人相處,「多謝劉大哥的關心,我好著呢。」

「你於叔叔是不是已經出院了?」劉景羽好像立刻就感覺出她情緒的變化了,他很快換了個話題,「案情調查結果出來了沒有?」

「是已經出院了,恢復得都差不多。」含光道,「案情好像暫時還沒結果的,當天雷雨,監控攝像頭被劈壞了好多個,好像那條巷子附近的攝像頭就是都壞了,連錄像都沒儲存下來。」

「這可還真巧啊。」劉景羽對巧字咬得比較重,他又叮囑含光,「這段時間出入也要小心些,一個人可別亂跑了,逛街看電影也罷了,要是想去人少的地方玩——你直接聯繫我,我帶你去。」

這也算是簡單的類推了,對于思平不利的人肯定不會多介意對付一個受他蔭庇的私生女。含光現在也漸漸習慣了她的新身世,對劉景羽的話雖然啼笑皆非,但也不無感動,起碼他說了應該就做得到,就算是想追他,也可說是有誠意了。

不過說起來,對劉景羽她不懂的就是這點了,現在這個社會風氣,談戀愛也不是罪大惡極的事,而且她也沒有男朋友,他看上她了,直接追不好嗎?為什麼老是曖曖昧昧的,讓她能感覺到他的好感,卻又不明確的行動。

難道是怕被她拒絕後尷尬?又或者是被拒絕了就一點機會也沒有了?含光心裡飄過了好幾種猜測,不過她現在剛結束了一段都算不上感情的感情,這邊還有個送不走的大神,身上又沒錢……反正林林總總事兒多著呢,雖然對劉景羽也有好感,但卻還沒到佔據她全部心思的地步,因此只是笑道,「劉大哥,你太多慮啦,不過最近天氣這麼熱,我也的確不想去別處就是了。」

劉景羽笑了幾聲,又道,「思燕也在樓裡住,並不回去,我和他打個招呼,家裡有什麼異樣的話,你直接找他就好了,轉天要有空,我來看看你。」

話說到這份上,含光如何拒絕?只好答應了下來。

下了車付過計程車錢,她忽然覺得有點手重,也在心底思忖著于思平到底會不會繼續給她生活費,又埋怨自己做事沒腦子,倒鬧得這麼被動。胡思亂想之下,倒沒覺得家裡就一個人如何寂寞了,回去以後收拾收拾,也就睡下。

第二天起來,她看自己身上還有錢,就不想去于思平那邊被他差遣,靠在沙發上看了半天電視,忽然想起來,趕快給李蓮湖打了個電話問好,她本來還準備把她接來過暑假什麼的,如今看來又是沒戲了。

蓮湖現在也是初三最後一年,按她的成績,考上本校寶信高中的可能性不小,也是個拿獎學金的材料,其實連桂樹都不是沒希望,不過桂樹隱形成本高,而且那個校園文化她也覺得不適合蓮湖,所以半年前和蓮湖決定的還是直升本校。也因此,寶信還是很看重蓮湖的,也許是想要教出個省狀元來,提升一下自己學校的競爭力,含光沒為蓮湖安排暑期活動,她也沒閒著,寶信給她報了幾個加強班,她現在正惡補自己的數學呢。

之前兩人幾次通話,含光都是匆匆收線,蓮湖顯然也有點掛心,這回她電話打過去,口氣輕鬆點了,蓮湖便笑問道,「姐,你真的不回來了?那天局長還問我呢,要不要給你留個房間。」

含光還在想這個事,她和蓮湖算是一起長大的,雖然因為年歲相差,平時沒有都混在一塊,但這種感情和友情又不一樣,更為接近親人一點。自己的『身世』現在算是水落石出,如果不第一時間告訴蓮湖,日後她到了北京,總是會發現蛛絲馬跡的。那時候再來說好像也挺不好,可現在說,感覺又像是親口說謊一樣,十分古怪。再說,不說身世的話,她要不要瞞著自己的身家?不瞞著,那就肯定得把身世揭露了,不然難免引來有心人的想法,瞞著的話那就更過分了,好像還防著她什麼似的,日後揭穿,蓮湖心裡會怎麼想?而且慈幼局李局長好歹也挺關心她的,要不說,這邊還佔著一個慈幼局的房間呢……

說了一個謊言,真的就需要千千萬萬個去彌補,含光無奈地吐了一口氣,道,「我就不回來了,明後年有空接你來玩吧——我在北京買房了,寒暑假也不怕沒地方住。」

「買房?」蓮湖的聲音頓時高了八度,「這——這是?」

含光說,「你去把手機接個充電器——我慢慢和你說。」

這一說,起碼就是好幾個小時,蓮湖的反應和看電視一樣的,一時驚呼,一時笑個不住,總之情緒也很興奮,不斷表示,「原來如此!我就說,姐你一定是血統高貴,才會有如此表現」等等,聽得含光心裡好不是滋味——是,她現在取得的一些成就,的確是因為她前世『血統高貴』,受了許多耳濡目染的教育,不然她也不可能在六藝上表現突出,給人以才貌雙全的印象。但正是因為她曾經是在最高貴的圈子裡打轉的人,這一世才最不喜歡聽到『果然因為血統』幾個字,她可以打包票,她的血統和如今的當權者絕不是一條線的,再說,誰來規定什麼人高貴,什麼人不高貴?她前世夠高貴的了,還不是處處失敗,今生的一點優勢,也不是因為她高貴,而是因為她前世好歹還學了一點知識,今生又真的是實打實地,把整整八年的時間用在了學習上。

「誰知道是怎麼回事呢。」她隨口敷衍蓮湖,「指不定根本就是一場誤會,就算是真的又如何,蓮湖,我是怎麼讀書的你看得到,就算沒這個身世,我也一樣能立得起來。」

蓮湖根本不管她的說教,平時一直聰慧冷靜的她,倒是難得地興奮了一把,又激動了好一會方才笑道,「那我就更要考到北京了,姐姐這條粗大腿,我可不能放過去。」

含光笑道,「是哦,考來就給你抱,妥妥兒的。不過考不上國子監法學系,那就沒戲了啊。」

兩人再談了一會,含光又問了些蓮湖的生活細節,知道她沒什麼用錢的地方,自己給的零用錢也都收著沒花掉,方才放心,叮囑一番這才掛了電話。倒在沙發上正考慮著叫什麼外賣呢,劉景羽又來了電話——他今日沒事,剛好到學校附近買書,便約含光一道吃飯。

說實話,要不是看在劉德瑜的面子上,含光是懶得過去的,雖然這幾天她沒怎麼累著,但心裡卻著實是折騰,實在沒心思武裝出去又吃飯什麼的——不過那是好朋友的哥哥,再說一直對她也很照顧,就是不情願,也得出去啊,只好又去挑衣服梳頭髮,折騰著打了把陽傘,跑到書店裡和劉景羽會合。

劉景羽的穿著算是她見過的人裡最多樣化的一個,穿西裝的見過,穿漢服的見過,穿球衫的也見過,今日他穿著短袖T恤和牛仔中褲,看來又是一種休閒感,含光看了倒覺得新鮮,她認識的男人裡,幾乎沒有人穿過露腿的褲子。

「倒是清爽了。」她笑道,「大夏天穿個袍子,總覺得汗都要沁一身了,就是頭髮瞧著還熱。」

「頭髮也沒辦法,」劉景羽笑道,「魯國那邊都是剪短,我想效仿是好久了。可惜我們國內商界,還是保留了宰短髮者的習慣,看到短髮,首先就想到外國佬,開價起碼虛高兩成。」

和睿王的實在比,劉景羽的實在就要更接地氣一點,含光在沒見到他的時候會對他的動機有所猜疑,見了面倒每每都覺得還是挺愉快的,她笑道,「現在國內短髮的人也越來越多了,長頭髮夏天是熱得慌,我也想剪短髮呢。」

劉景羽撥弄了她的馬尾巴一下,道,「你和德瑜一樣,自己就只會綁馬尾巴,剪短了也不可惜。」

含光滿以為他會惋惜或阻止,沒想到劉景羽居然有幾分贊同,一時不由大感知音,「這個長頭髮可難打理,以前……」

她本想說,以前我用洗米水加醋,再用點香膏,頭髮也很好,但又想到那香膏只怕是要比現在最好的洗髮水還貴,便改了口,「我聽人說,以前都不必用洗髮水,頭髮一樣好的,現在畢竟污染大,都不行了,還是愛開叉。」

「怎麼就說到頭髮上了。」劉景羽呵呵笑道,「走,挑書去。」

原來他今日是來買下學期用的參考書的,含光還奇怪他怎麼不讓助理買,劉景羽解釋說他們兄弟的生活助理不管這些事,而他在公司的助理也十分忙碌,再加上這是他的私事,公私也要分明,以及,「我很喜歡買書,不如自己來,也放鬆放鬆。」

含光也是書海裡鑽出來的,現在對於買參考書、工具書沒有什麼太大的興趣了,不過劉景羽的英文水平也不錯,聽他說他是有英文家教的,雖然不是含光要買書,但是聽他一邊介紹一邊推薦,也選了好幾本英文小說,又放了些當代作家的書進籃子裡,劉景羽笑道,「我猜你們上大學之前,未必有時間關注當代文壇的一些動向,其實人閒了還是要多讀幾本書的好。」

兩人邊談邊說,不覺都選了許多書出來,走出去吃了飯,剛好商場樓上就是電影院,劉景羽有想看的新片子,兩人便去看了,一路討論著回了家,劉景羽為含光把書放進屋子裡,看她們慣常放水果的地方空著,便道,「這樣不好,雖說這幾天忙,但營養也要均衡。」第二日便派人送了一大堆水果來,又發短信問她書看得如何了,含光自然如實回復,不過幾日功夫,她和劉景羽通話的短信,已經累積了一大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