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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張林說:「你是孩子,要體諒你父親的特殊身份。那時候他正和俄羅斯談一項璽要的軍事技術合作,是國家大事。」

張林只比方竹大三歲,說起話老氣橫秋又愛學她父親不容辯駁的口吻,方竹當時只覺得討厭,說:「我只知道我的媽媽在病床上的最後幾天沒有見到她丈夫最後一面。」

何之軒亦曾勸說方竹:「做女兒的的確不該任性。難道你想一輩子避而不見?」

她咬唇不語,他說:「我陪你回去。」

她是考慮了很久,才答應的他。

其實他知道,同父親的冷戰,已讓她感到疲憊不堪,畢竟是父女,這樣的冷戰不可能無休無止地繼續下去,再過一年,她也將畢業,總得回家的。她的父親是她在這個世界唯一有血緣關係的親人。

他陪著她走進軍區大院,瞥衛朝她立正敬禮,她認得當班的替衛,就問:「我爸爸在不在家?」

警衛說:「師長這個星期休假,今天沒見他出去。」她知道父親休假了,這個提前問過張林。她望望他,他握緊她的手。

那時他多自信?人長得好,是名牌大學畢業的有前途的記者,沒有一樣比人差。他說陪她來,不但是她的靠山,也是他自己的爭取。他這樣有擔當,而旦果斷。

她也是這樣認為的,心裡還半分賭氣地想,有何之軒這樣的男朋友,面子上長很光彩的。

但是他們都想錯了,她的父親竟在知道她要回來的這天沒有出現,勤務兵成了傳聲筒。

「師長說,你還是好好學習為重,馬上要畢業了,不要亂用心。」張林用詞很謹慎,他知道何之軒比自己還大一點,又是個高才生,自己說話不能造次。但是他把意思表達得很明確,師長的想法是對的,他也是這麼認為的,所以還加了一句,「小竹,你別糊塗!我也覺得這樣不大好。」

是什麼不大好?方竹想要辯駁,可是知道對著張林撒氣,是不應當的。

何之軒沒有干聽著,他去買了極品的茅台和黃山毛峰一起來,花了不小的一筆錢。看到方竹家裡,偌大的廳堂只留一個張林,就找了個借口在外面等著她。

方竹垂頭喪氣走出來時,他剛剛好抽完一支煙。

她說:「對不起。」

何之軒說:「下次吧!」

但要找一個「下一次」多難?方竹的父親在方竹的戀愛問題上沒有如以往那樣咆哮如雷,而是直接冷處理了。方竹尋了好幾次時間,父親都沒有空,她也終於火氣上來了,在大三的暑假發誓不回家。

他自然是不願意她這樣做的,但看著她一個人住在宿舍裡也不放心,不得已只好說:「住我那兒吧!」

方竹就收拾了行李搬到何之軒臨時租的小亭子間。

那段歲月真是美。

亭子間很小,要多裝進一個人就需要對空間重新整合。

原本何之軒單人用的大櫥被他換成了大一倍的,裡面帶五層抽屜,他教方竹將春夏秋冬的衣衫自上而下地一層一層放好,最底下一層放內衣褲。櫃子內有橫條架子,一共四條,由外向內掛好春復秋冬四季換穿的褲子、裙子。

他們奢侈地換了—張大床,床下有兩格暗屜,一格放兩人換用的鞋子,一格放用真空袋封存的棉被、床單和蓆子。

書架和書桌也少不了,他教她怎麼把要用的文件用文件夾裝好文件名貼在文件夾的背脊上,整整齊齊壘在書架的一角,緊接著文件夾放的是就近要用要看的書籍。

亭子間的煤衛是公用的,所以洗漱用品得放在房間裡。何之軒去買了個老式的毛巾臉盆架,最上面兩層橫架分別掛著洗臉和洗澡用的毛巾,下面支著臉盆,臉盆下有兩層橫板,洗漱用品和護膚品就可以放下來了。

他們還買了微波爐,撿了個離床較遠的地方擱著,微波爐直接放在地上不便於操作,於是何之軒又到弄堂口的私人傢俱店裡請人打了個小小的木櫃,這下碗筷、調味品、米面也有地方放了。

唯一的問題是小亭子間內放不下兩張單人床,於是何之軒把自己的單人床賣了,再買回一張雙人大床,往亭子間中間一放,屋子就更小了。

方竹捂著臉看著雙人床,臉紅通通的,她想到了更親密的關係。同何之軒在一起,是早晚會有這一天的,她不是沒有幻想過兩人相擁而眠。

可是,何之軒畢竟是何之軒,在床的正上方天花板上上了兩顆鐵釘,拉起一根鐵絲,掛上一副奶白色的紗簾,紗簾上畫著青翠的竹子,筆直凌霄,清雋雅潔。

他是這樣細緻周到。

晚上睡覺的時候,方竹睡在竹子的左邊,何之軒睡在竹子的右邊,同在一張床上,卻看不到對方。

方竹能感受到身邊自己所深愛的男人的氣息,她心神輕輕激盪,終究還是面紅耳赤,於是沒話找話講:「衙齋臥聽蕭蕭竹,一枝一葉總關情。」

何之軒問:「還沒睡呢?漏了兩句啊。」

方竹來了勁兒:「咬定青山不放鬆,任爾東西南北風。」

何之軒說:「老鄭得哭了。」

方竹哈哈笑起來:「何之軒我很高興,很高興很高興。」

她把手伸到簾子的那一邊,一陣亂摸,摸到了何之軒的手,緊緊握牢。

何之軒也反握住她的手:"方竹,你高興就好。°方竹根想越過紗簾,抱住她的何之軒。

房租、水電煤,那樣小的房子,加上方竹這口要吃飯的人,日子開始捉襟見肘。他們像一對小夫妻一樣斤斤計較著過日子,日日吃方便麵,或者街口三元一碗的炸醬麵。

方竹從沒這樣苦過,也從沒這樣甜過。

只是一日比一日更親密,他們如一般情侶那樣熱吻撫摸,但他始終沒有做到最後。他說:-你搬出來已經招人口實,我也不能讓人看扁了。「他的聲音輕淡,態度冷冽。

其實他知道她有些彷徨,雖然他們夜夜依偎在一起,他仍不能令她感到全心的安全。

在白日裡,他要跑他的小新聞,她要做她的畢業論文,依然算計著錢過日子。她也在快餐店打工,給小學生當家教,拿了薪水累積起來,給他買了運動鞋和西裝。

在黑夜裡,他們一起搬著椅子到天井裡乘涼,室內沒有空調,也沒有電視機。他沒有多餘的積蓄可以買這些大件,她也不以為意,高高興興地同他一起躺在躺椅上看滿天的繁星。那樣的天空裡,星星都充滿了情意,顆顆都是牛郎織女。

她對他說:「我以為這就是我要的天長地久。」

他也這麼認為。

方竹畢業的那年,他開始額外接一些廣告軟文,有了些額外收入,給她買了一輛折疊自行車。她開開心心騎著新的自行車,跟著他騎的老自行車參加自行車春日游活動。

活動是報社舉辦的,帶著城市裡的文藝男女青年踏青賞油菜花摘草莓。他倆各自忙得沒時間約會,正好趁著活動假公濟私來約會。

在青浦的草莓田里,她摘下草莓,塞入口中,幸福地抿嘴品嚐,像只容易滿足的小貓兒似的。他忍不住為她拍了好幾張照片。

她笑瞇瞇地扒著他的手,低聲對他講:「何之軒,我曉得你不喜歡為幾張老人頭寫肉麻廣告詞,不想寫就不要寫好了。」

他笑笑,她這麼瞭解他,是他的欣慰。可是他有他的難處,也許不應當即刻說給她聽,讓無憂的她平白地擔憂。

報社工作的繁忙和晉陞的艱難,還是讓他倍感生活的壓力,他需要為他們的將來積累更多。他該思考的、該承擔的,必須比她早一步,早多擔待。

這些現實的艱苦他都沒有同她說,只是在跑完新聞回來還幫養她修改簡歷。

方竹四處面試報社,有了何之軒的輔導,事半功倍,很快在時尚週報覓到工作。她有了薪水,兩人之間的生活就更有了一些富餘。

他們買了一台海爾二十寸的電視機,回來發現亭子間線路老化,沒有閉路電線。晚上看著滿是雪花的《新聞坊》,聽裡頭正採訪老式城區老房子漏雨問題,兩人相視而笑,笑得都有點心有慼慼焉。

這間小亭子間也會漏雨,何之軒只好拿洗澡的木桶放在房間中央接水。這樣夏天的他就不能睡地板了,方竹讓出一半床,睡著睡著,兩人就靠在一起。

雨滴入水的聲音纏綿悱惻,小亭子間裡就是一處愛的天堂。

方竹的新工作也算不得太累,領導都還體恤。她每天就學校、報社、他的亭子間三個地方跑。只有心口堵著的一口氣,鬱鬱結在正中,不上不下,越來越難受。

拿好畢業證書,她對他說:「他那樣不尊重媽媽,現在更不尊重我。我也不需要事事都靠他!憑什麼我做的選擇要他通過?他甚至都沒有見媽媽最後一面。我絕不回家。」

那天,他終於下定決心,向現實妥協,暫時拋開新聞專業,去一直向他伸出橄欖枝的4A廣告公司碰碰運氣,尋一個薪水更高的工作。面試的過程中遇上一些意外的事情,回來後就格外勞累,可還是認真地聽完了她的牢騷。

他突然說:「你和我住一塊兒,那是我應該擔的責任。」

他說:「我能租一間稍微寬敞點的房子,以後結婚有了孩子,帶兒童房的房子。」

她屏息聽著。

「就這兩年吧,以後一切會好起來。

「接著就會有積蓄去首付,咱們可以買得靠近市區點,你早上也不用那麼早起床。

「以後還能買車,送孩子上學,念你念過的小學、中學,還有我們的大學。」

她聽著聽著,忍不住有淚往上湧,伹還是用平靜的口吻說:「何之軒,我們結婚吧!」

那一年,她二十二歲,大學剛剛畢業,人生似乎才正式開始。同齡人們都正忙忙碌碌地開始自己的社會人生活,她卻對他說:「何之軒,我們結婚吧!」

她以為一貫冷靜的他也許會理智地加以委婉拒絕,可是沒有想到,他說:「方竹,你想好了嗎?」

當時的何之軒二十六歲,他們都年輕,嚮往美好生活,擁有無盡幻想,認為只要有一個支點就能撬動整個地球。

誰能知道現實的轉盤那麼快。

她那時說:「這樣一個家,正是我所期待的。」她的念想很簡單,她的家不完整了,可是憑借雙手,還能再造一個。

如今何之軒再回想,當時的她和自己都太單純。

他是在大學畢業那一年學會抽煙,因為尋工作壓力大,後來同她在一起,也抽得凶,因為壓力更大。

她說「我們結婚吧」,他當時沒有反對,只是抽了一支煙,一支煙以後,他間:「什麼時候去領證?」

方竹趁著父親去北京開會的時候,偷偷回家拿了戶口本,同他手拉手去了民政局。那天大約是宜婚嫁的黃道吉日,領證的人相當多。排隊等候的時候,他又換出了香煙,被她一把搶過去。

「有害健康,不利民生。°他就笑一笑,說:」好的,老婆。「這話說得真是甜蜜,那個時刻,方竹只覺得他們的愛情可以直到山無稜天地合。

在等著民政局阿姨敲章時,他緊緊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心全都是汗,他的表情拘謹嚴肅又認真。她聞著他身上淡淡的煙草氣息,心慢慢就平靜了。

阿姨看了看她的戶口本,還有他的戶口轄區開的戶籍證明和未婚證明,望望穿著樸素的他,無心地打趣了一句:「是本地媳婦外地郎啊,不容易不容易。」

他是不自禁地瞬間就變了變臉色,被她發現了,捏了捏他的手臂,有些擔憂地瞅著他。

他反應過來,對她說:「那得謝謝你嫁給我。」

民政局阿姨都笑出聲來。

領完證的那天下午,方竹對何之軒說:「你同我都是獨生子女,我們可以生兩個孩子,一個男孩一個女孩,我怕冷清,這樣最好。」

他說:「你說好就好。」

那晚他們叫來了在這個城市裡最親近的朋友們,在—個人均不過一百塊錢飯店裡訂了個包房擺了一桌。她的摯友楊筱光和林暖暖都才參加工作,但是包了一個月薪水的紅包給他們。方竹抱著兩個好朋友哭成一團。

他的朋友兼上鋪的兄弟杜日暉特地從香港趕回來參加他們的喜宴,不住地對他講:「兄弟,還是你能堅持,我祝你們白頭到老。」

他知道杜日暉和方竹宿舍的葉嘉影最後還是迫於現實分的手,這一番話是好友帶著由衷的感佩和祝福講的。其時,他想的是,他應該能做得更好,不會落到杜日暉和葉嘉影那樣的結局,豈知後來他和方竹做得更糟。

這晚,一席年輕人熱熱鬧鬧吃完了飯,又轉去KTV唱歌,唱著「少年人,灑脫做人」直到天明。

回到他們現實的亭子間,兩人都已經累得不行,倒頭大睡。

他在新婚的早晨起了早,挽了袖子淘米,準備為她做早餐。他知道唱了一夜的歌,她餓了。但。她從他身後輕輕抱住他,整個人膩在他的背上。

他說:「方竹,別淘氣。」

她對著他的脊背呵氣:「我沒……」

她沒有說完,他已經轉過身,手還是濕答答的,只能用手臂環抱住她。

她小聲說:「我們結婚了呀!」

兩枚紅章,兩本證書,他們已經轉換了身份,什麼都要學習去做,有一個他轉個身吻她,話語在歷齒之間:「謝謝你理解我啊|那個早晨似乎應該很熱,他們扯掉了大床中間的紗簾,紗簾捭落在他們身上,碧瑩瑩的竹子下面,是他們汗流浹背的身體。

他很緊張,她也很緊張。他們調整、嘗試、配合又挫敗。她吃疼,不知道該怎麼做,身體承受的衝擊,那麼陌生,但血液漸漸沸騰,似要衝破那一點。這是大膽的、莽撞的,成就這樣一個全新的人生?

他們的臉都紅得要滴血。

伹其實那個早晨是帶著一點春夏交界的奇異寒涼的。

當他們將被子蓋在身上時,才發覺熱血之後有點冷。她枕在他溫暖的胸膛上,望著天窗外濛濛的天空。她只覺得全身浸染了他的氣息,就像嬰兒脫胎換骨,站在這個起點,重新成長。

那時候她並不知道凡是成長,都會有代價。

那時候所知道的成長,不過是她跟著他學習包餃子。他倆在一起之後,天天方便面、炸醬麵吃到厭棄,方竹終於挑食,但絕不會無理要求去下館子。

兩人琢磨會打理些什麼菜。

方竹苦惱地說:「我會番茄炒蛋、芹菜炒肉絲和冬瓜湯。我媽媽沒把好手藝傳給我,不然我們可以吃火腿。」她沒想過那時其實沒有多餘閒錢買特級火腿。她轉而要求何之軒,「要不你教教我包餃子?我可以做你喜歡吃的。」

他買回麵粉,教她和面和擀皮,但她對此真是不精通,每每不得要領,最後把麵粉往臉上一抹,大叫:「太難啦」但還是堅持包出了歪歪扭扭的餃子。餡料還是她親手拌的,是她最愛的芹菜,放了蝦米,還放了很多調味黃酒。

後來燒好的餃子又鹹又澀,他們兩人,個不落全部吃掉。

一切彷彿就在昨天發生,可是到如今,面對面,已非當日枕邊的呵欠。

何之軒終於還是加快車速。

第三章情自困快要到年關時候,方竹將援助交際少女的採訪稿全部整理撰寫完成,提前交給了老莫。

老莫總是要讚賞一句:「你的效率、你的質量,我總歸是放心的。」他老人家望望日曆,也難免關心一句,「你看,這過了年又大一歲了。」

方竹托了個口溜出去採訪,留下老莫直搖頭。

她在這一年被托辦的最後一樁私事——幫楊筱光同莫北牽紅線,似乎也進展得意外的順利。同莫北通電話瞭解情況時,不免得意:「看來我還是有幾分眼光的。」

莫北笑她:「你就是樂於助人,有時間想想你自己吧!」

又要把話題扯到老生常談的問題上,方竹趕緊迴避。

她知道莫北也好,楊筱光、林暖暖也罷,表哥也好,勤務兵張林也罷,每每同自己講起這個問題,都是源於對自己的一份關愛。

她很感激,但是不宜深談,便沉默下來。

莫北卻在那頭說了一句:「上個月田西和她丈夫回來過了,留的時間很短,所以沒約大夥兒出來聚。」

方竹低呼:「真意外。」

是意外,意外此去經年,莫北能用這麼淡然的口吻談論這段傷感往事和曾令他傷感的人。

莫北說:「他們夫妻都快有孩子了,打算生在加拿大。」

方竹不由得說:「真的好多年了。」

莫北說:「過去的事情總會過去的。」_她能明白莫北的意思。好友們旁敲側擊,將勸慰的話全部說盡,都是怕她仍未走出來。

仍未走出來嗎?也許。她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回家,就是鐵證,這是無法認的。再怎麼勒令自己重新生活,仍舊有自己無法面對的過去。

她悵悵地掛了莫北的電話。

除了莫北,最近旁敲側擊勸慰她的還有楊筱光同林暖暖兩位發小。

林暖暖是方竹尤為羨慕的,她的愛情是方竹一路看著走來,終於能修成正果,值得大大慶賀。

方竹偕楊筱光一起給林暖暖賀喜,問她:「要多大的紅包?」

林暖暖說:「你們倆半個月工資。」

楊筱光馬上裝腔反對:「我就是一廣告民工,你這是壓搾民工。」

大家都笑了。

林暖暖說:「我多盼著你們也快快來壓搾我呀。」

這是有點難度的,方竹和楊筱光兩人都不約而同扯了扯嘴角。她問林暖暖:「結婚以後怎麼打算?你家汪亦寒會不會回國發展?」

林暖暖點頭:「已經面試了科學院的助教,起步工資總是不高的。媽媽說給我們買房子,他不要。」

若要在本城安身立命,是要靠小兩口搏命打拼的。方竹有感而發地深深歎息。

林暖暖笑著說:"世界上哪裡有神仙眷侶?統統都是柴米夫妻。我們能夠生活在大城市,衣食豐足,生活安定,不用漂泊,已經很幸福了。「方竹把她的話在心裡回想了一番,平樸生活,不過如是。她曾經也擁有,可是最後失去了。

不是不寂寞的,不是不羨慕的。

林暖暖見她不作聲,便起新話題,問:「你們誰做我的伴娘?」

方竹婉拒:「我一離婚婦女,真不適合。還是楊筱光靠譜,她酒量好,笑話多,能替你擋酒。」

楊筱光大大方方地應承:「公主,小人隨叫隨到。」

林暖暖說:「到時候我會請我爸爸把醫學院的單身帥哥們都請過來,組成一個伴郎團讓你們隨便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