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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慕容凌日為了趕在蕭謠之前來到藥王谷,不惜僱傭了一輛馬車,日夜兼程。

洛西林左肩受挫,卻仍然要駕車。因為只有一隻右手,勒韁繩的時候要更加用力,他只能咬牙承受一切。

車廂內坐著賀小梅和慕容凌日。慕容凌日一副閉目養神的模樣,賀小梅卻心驚膽戰,只怕自己有任何動作,慕容凌日就會突然出手。

他們途中換了三次馬,終於在三天之內趕到了藥王谷口,濃霧漫天看不清前方的道路。慕容凌日叫賀小梅下車採摘了籐蔓的葉子,三人駛入濃霧之中。

駛入谷內,那片悠然靜謐的風光令得賀小梅在心中一歎,再想到這裡八年前曾經被鮮血浸染,又覺得眼前的美景掩蓋著無盡的悲涼。

「已經來到谷中了,就爽快點說出《藏世藥典》的下落吧。」慕容凌日拽過賀小梅,洛西林正欲上前,慕容凌日便喝止了他,「別跟我玩花樣!洛護法你就走在前面吧,小梅,還不指路?」

「前面……巖壁上有大小不一的木屋。」

慕容凌日隨著賀小梅的手指望去,果然見到巖壁上木屋排列呈現出北斗七星的位列。

「就是在勺柄位置上的那座主屋。」

洛西林先上去了,慕容凌日帶著賀小梅也飛身進了主屋。

那是一間藥房,木屋裡一排一排都是藥櫃。藥香凝厚,在房中縈繞不絕。

賀小梅覺得這味道令人心神馳往,但是慕容凌日卻並不喜歡這種味道:「這裡都是藥櫃,不要告訴我葉逸把《藏世藥典》放在這裡了?」

「找到一個標記著『白首當歸』的櫃子,將櫃把手擰豎過來,然後推進去,就會找到藏有藥典的密室了。」

於是,他們三人一排一排尋找那個櫃子,終於在一個角落裡找到了。洛西林按照賀小梅所說打開了機關。

忽然,房中所有藥櫃發出嗡嗡響聲,而靠著山巖的牆壁翻轉,一間石室呈現在他們眼前,石室中央是一個煉丹爐。牆壁上有不少孔穴,擺放著不同的瓶瓶罐罐。

「藥典在哪裡呢?」慕容凌日冷哼出來。

賀小梅指著那個煉丹爐道:「就在煉丹爐的下面,有一個石槽,裡面就是那本《藏世藥典》……蕭姑娘是這麼對我說的……」

慕容凌日揚了揚下巴,洛西林只得用力去推開煉丹爐,無奈他只有一隻胳膊能用,而那煉丹爐質地厚重,洛西林費盡力氣額邊青筋暴起,才緩緩將它推開,露出下面的石槽。他剛要彎下腰拉開石槽,慕容凌日卻何止住了他。

「讓老夫來!」

洛西林聞言退到了一邊。

慕容凌日走過去掀開石槽,果然看見了一本謄抄本的《藏世藥典》,心下驚喜翻閱起來。那最後幾頁所記載的正是所謂的行針走穴增進內功的法門。

此時,洛西林扯過賀小梅就要帶她衝出密室,慕容凌日抬起頭來一掌拍出,掌力衝向他們的後心。

一個純白色身影飛身而至,將慕容凌日的掌力化解開來,四周藥櫃受到震顫,齊齊發出嘩啦啦的響聲。

慕容凌日看著來人模樣,露出瞠目結舌的表情。

「怎麼是你?」

此人白衣翩翩,面如清玉,正是慕容聽風。

「爹,為什麼你還是不肯放手?」慕容聽風聲音涼徹這整間房,他似乎對慕容凌日失望透頂。

「你怎麼還活著?老夫明明擊中了你的氣海!」慕容凌日上前一步似要看清楚來人的樣子,「不對!你不是聽風!聽風一定死了!」

慕容聽風悲涼地一笑,「你就那麼很想我死嗎?我從來都沒想過把你的事情說出去。」

慕容凌日的表情在那一剎那由震驚轉為了極度憤怒,「你沒想把我的事情說出去!那麼是誰不肯幫我!」

「我怎麼幫你?難道看著你一錯再錯就是幫你?當日若不是殷無羈及時趕來救了我,我就要死在娘的墓碑前了!」

「我不過是讓你娶蕭謠向殷無羈學《束水心經》!我們慕容山莊學會了《束水心經》還怕那個蕭紫風嗎!但是你這都不肯!還要老夫去找一葉坦白!你不就是想要我死嗎!老夫哪裡對不起你你就這樣想看著老夫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慕容凌日咬牙切齒,似乎對這個兒子恨之入骨。

「但是葉氏夫婦是你逼死的!你做的事情天知地知,你瞞不了一輩子的!」

「老夫為什麼要瞞?天下皆知血系藥王谷的是蕭肅!只要你閉上嘴巴還有誰知道!」

「無論你怎麼想都好,《藏世藥典》是葉逸留給蕭謠的,我不會讓它留在你的手上。」慕容聽風手指握在腰間,似乎就要拔出軟劍。

「逆子!老夫能殺你一次就能殺你第二次!這本書拿在老夫的手上就是老夫的!」說完,慕容凌日雙掌齊發,四面藥櫃全部掀翻撞向立於門口的慕容聽風,勁力雄厚整片牆也緊跟著掀翻。

霎時間,這懸於崖壁上的木屋摧枯拉朽般坍塌下去。

慕容聽風向後退去,從高處落下。

慕容凌日緊隨而去,每一掌都蘊含了十層內力,霸道無比。慕容聽風輕身閃避,落地那一刻,慕容凌日掌風又至,如同驚濤拍浪,至慕容聽風於死地的決心可見一般。

驟然之間,一個身影來到聽風面前,身體一震將這掌力化解開來。

四周草木傾倒,散開的內力如同刀刃般貼著地面逐漸退去了銳利。

而擋在慕容聽風面前的不是別人,而是花游雲。

「慕容莊主,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不至於下如此殺手吧?」

慕容凌日心中一緊,方才自己看見慕容聽風活著出現心中便已經亂了,又聽得他拿以前的事情來激自己只想著要殺了這個不順心的逆子!卻沒多想屋外還有別人!

當他環顧四周,看見一葉禪師還有蘇月河以及程仲謙從那木屋上紛紛躍下的時候,慕容凌日便知道自己被「請君入甕」了。還有慕容沛林,方才木屋裡的那一番話他全部都聽到了。此時他滿臉詫異,雙眼睜大看著慕容凌日,似乎等待著他告訴自己那些都不是真的!

「方纔慕容莊主不是說主要聽風『閉上嘴巴還有誰知道』?不過此刻,只怕大家都知道了。」

慕容聽風的聲線忽然沉冷下去,不似方纔那般清潤,帶著濃郁的嘲諷意味。

慕容凌日忽然反應過來,眼前這個人絕對不是聽風!

果然,對方將臉上那層薄如蟬翼的面具撕了下來,露出的正是葉逸的臉。

「葉逸!怎麼可能!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慕容凌日向後退了幾步,明明葉逸是由他和一葉禪師一起蓋棺入殮的。

「我若是死了,還有誰知道你當年做的好事呢?」葉逸扯起唇角,笑容裡極具諷刺,「我一直以來就將復仇的矛頭指向蕭肅,所以你一直以為我不知道當年逼死我爹娘的人是你。我知道,如果出來指證你殺死我爹娘,沒人會相信,更說不定你會在那之前殺了我。只是今日你自己承認,就是找一千個理由也解釋不清楚為什麼你要逼著賀小梅帶你來找《藏世藥典》,為什麼我假扮的聽風要你交還你卻要對我痛下殺手!」

「還有為什麼你當日要震碎聽風的氣海。」蕭謠緩緩走了過來,目光盯著慕容凌日,那裡面沒有仇恨,只有滿目心痛蒼涼,「他是你的親生兒子。他到死都握著我的手說要我不要替他報仇,甚至沒有告訴我是誰殺了他。如果你不殺他,他也不會說什麼,因為他已經準備好放下一切與我歸隱清塵築了。」

「爹……為什麼?聽風是你的親生兒子啊!他從小就在你的身邊長大!他天賦極高,他日一定可以繼承爹的衣缽將我慕容山莊光耀武林的!」

慕容凌日聽到聽風的名字,眼神之中沒有一絲痛楚,彷彿成王敗寇而已,既然被揭穿,他無所謂解釋這一切。

他的沉默令慕容沛林沉入絕望的冰海。

「我的弟弟竟然死在了我父親的手上……哈……哈……」慕容沛林淚流滿面,一步一步倒退,真想是他承受不起的重量將他壓垮在地。

「《藏世藥典》一直都在我的心裡,所以沒有人能夠真正得到它。蕭肅是這樣,你也是。」葉逸不緊不慢地告訴他。

他曾經處心積慮要向慕容凌日復仇,今日這個偽君子的面具被揭開不容於武林,葉逸知道這是比殺了他還要更好的結果。但是當這結果到來,他才忽然感覺到,他為此付出的為此失去的,反而令他更加痛徹心扉,因為那些他可能都追不回來了。

「所以老夫被你這本假的《藏世藥典》給騙了!」慕容凌日仰著頭哈哈大笑了起來。

「慕容莊主,你一世英名怎麼會為了這些虛名而罔顧人間正道!你讓我們這些一直追隨你相信你的人如何自處!」程仲謙一向敬佩慕容凌日的為人,只是這一刻幻象破滅,他無論如何都覺得不敢相信。

「什麼是虛名?什麼又是正道?」慕容凌日攤開雙臂質問程仲謙,「不正是因為我的『虛名』才群雄俯首嗎?不正是我口中的『正道』你們都一心嚮往嗎?如今懷疑這些的是你!而不是我!」

蕭謠看著慕容凌日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

聽風,你爹病入膏肓,只怕無藥可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