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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5章

路小漫輕輕撫過軒轅靜川的額頭,柔聲道:“殿下,你鬆鬆手,我幫你擦擦身上好不好?”

軒轅靜川執拗地輕哼了一聲,卻抓地更緊了。路小漫的身上微涼,對於高熱中的軒轅靜川來說是極為舒服的,他的臉都貼了上去,輕輕蹭著。

路小漫只覺得上天對軒轅靜川那張酷似梁貴妃的絕世容顏真是寵眷非凡,其他宮人甚至趙良儀的臉上都長了痘瘡,而軒轅靜川只在右臉的臉頰和眉角零星冒了幾顆痘,倒是腿上小腹上發起不少。

“我保證不會離開你,好不好?乖……。”

若是平常,路小漫早就用力抽回自己的手了,只是此時她害怕蹭破他身上的痘瘡,只能等他乖乖鬆手。

“你不要我了……。”一道淚痕從軒轅靜川的眼角沿著臉頰滑落下來,看得路小漫的心再度狠狠揪了起來。

“不會不要你的,你乖乖的,怎麼會不要你呢?”

也許軒轅靜川被前擁後簇的樣子太囂張,讓路小漫忘記他很小就沒了母親……而他的心卻又恰恰永遠不會長大。

無論皇上對他多寵愛,也無論陳總管對他多麼百依百順,在他最難過的時候,想要的仍舊是自己的母親。

軒轅靜川手上的力量略微鬆了松,路小漫趕緊小心翼翼地將手收了回來。

她將小半壺酒倒入水盆裡,以布巾攪勻,先擰了一條敷在軒轅靜川的額頭上,再擦拭他的四肢,最後是他的腹部和後背。

軒轅靜川原本緊蹙的眉頭略微舒展了一些。

路小漫扣著他的手腕,看來這痘瘡來勢洶洶啊。

“小麥子,我們還有多少牛尾草?”

“也就剩下不到一斤了。”

牛尾草是路小漫在安致君編寫的民間藥草名集中看見的。這是一種野草,生長於南方山脈之中,相傳當年嶺南痘瘡疫病蔓延時,山裡的百姓紛紛上山採集牛尾草,將其曬乾入藥。經過安致君對以往病例的研究,該藥草具有強健心脈、祛膿排毒的功效。當年痘瘡在南方流行,幾乎四個患了痘瘡的人裡面只有一個能活下來。只有嶺南的百姓,是活下來人數最多的。

路小漫告知軒轅流霜,拜託其派人前去尋找這種草藥。只是嶺南去年大旱,山裡草木並不繁茂,再加上當年痘瘡蔓延時的過渡採摘,軒轅流霜的人並沒有帶回來太多,路小漫又分了一部分去杜太醫那裡,如今北宮裡的牛尾草實在不多了。

“先給五皇子用吧!”路小漫在岸上寫下一道方子,遞給小麥子,“你趕緊拿去照著這個方子煎藥!”

小麥子不說二話就去了,這些日子他煎藥煎的熟能生巧了,對路小漫常用的草藥倒是熟悉的不得了,閉著眼睛都能辨認出來。

原本平靜一些的軒轅靜川不到半刻又呻吟著難受起來。

路小漫趕緊又給他擦拭全身,針灸穴道緩解他的難受。

小麥子將藥端了過來,吹涼了送到榻邊。

陳順才餵他抿了一小口,他就閉緊了嘴巴不再喝了。

“哎喲!殿下您再喝點兒啊!藥不喝下去怎麼會好呢?”

陳順怎麼哄,都沒用。軒轅靜川煩了,乾脆抱著腦袋不出來。

他從小嬌生慣養沒吃過苦,被照顧的妥妥帖帖,連傷寒都沒怎麼得過,哪裡喝過這麼苦的藥。

“喝點兒吧殿下!不喝您的身子就受不住痘瘡了!您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老奴怎麼向梁貴妃交待啊!”陳公公求爹爹拜奶奶,可軒轅靜川就是不肯張嘴。

路小漫比陳順更急,直接吼了出來:“你這麼不乖!我們都不理你了!以後沒人跟你玩!你哭了也沒人給你擦眼淚!你一個人在這裡待著到時候妖魔鬼怪來找你也沒人保護你!”

軒轅靜川抽泣了一聲,呢喃著說:“不要……我乖……不要不理我……不要扔下我一個人!”

路小漫見他那樣,心頓時軟了起來,“那就乖乖把藥喝了!”

軒轅靜川啜泣著微微張開嘴,陳順趕緊將一口藥餵進去,他的臉馬上皺到了一起。

“吞下去!不吞下去我和陳總管就不理你!到時候妖怪進了門,就把你吃掉!”

這是小時候娘親哄自己吃藥時編的謊話,路小漫做夢沒想到自己會用到軒轅靜川的身上。

好不容易嚥下一口,陳總管的勺子又伸到了他的唇邊。

“得了,這麼喂何時是個盡頭!”路小漫一把拿過藥碗,拍了拍軒轅靜川的臉頰,“軒轅靜川,你睜開眼睛看著我!”

“哎喲!小漫!你哪能對殿下這樣啊!”陳順都沒捨得動過他一根手指頭,路小漫卻如此粗魯。

“軒轅靜川,你聽好了!這藥就是這麼多,你要是一勺一勺喝下去,每一勺都很苦!你要是一口把它嚥下去,就是苦這麼一口!你現在是要一勺一勺地喝還是一口喝下去?”

軒轅靜川濕潤的眼睛望著路小漫,她的雙眼裡是一種堅定的力量。

“我一口喝下去。”

“這才聰明!你聽著啊,喝藥的時候你要想著世上最甜得東西,不要去想自己的舌頭有多苦,然後咕嚕一下把最甜得東西咽進肚子裡,知道嗎?”

“嗯!”軒轅靜川用力點了點頭,一副不顧生死的樣子,加上高熱的暈頭轉向的目光,路小漫忽然覺得他又可氣又可憐。

“拿去,喝了!”

他接過路小漫的藥碗,仰了頭往嘴裡一灌,還未等路小漫回過神來,只聽見“咕嘟”一聲,軒轅靜川就吐著舌頭叫著苦。

路小漫趕緊將一顆甘草搓成的糖丸子扔進了他的嘴巴裡。揉了揉他的腦袋說:“你要是以後喝藥都這麼乖乖的,每次喝完都給你吃甘草丸子!”

“嗯……。”剛才還有點兒精神的軒轅靜川這會兒又迷糊了起來。

“陳總管,北宮裡還有趙良儀和其他人需要看顧,我得去看看。過了半個時辰,你再用兌了清酒的水給殿下擦拭身上!”

“老奴記下了,你先且去吧。”

此時的重華宮內,小江子將一張紙條遞倚窗而坐的軒轅流霜。

“主子,這是小漫求您幫忙弄的藥材。”

低下眉來,軒轅流霜的手指撫過紙條上的字跡。

“她平日裡大大咧咧的,沒想到一筆字倒是寫得清秀。”

“跟安太醫學得吧。”小江子一抬眼就發覺主子的眉頭輕蹙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

“仙人掌的瓤做成的泥倒是好找,但是這牛尾草確實有些麻煩了。”軒轅流霜閉著眼想了一會兒,“除了嶺南,再派人去別處找一找。我就不信這牛尾草只有嶺南才有!”

“是,殿下。”小江子一回頭,就對上了容貴妃,他趕緊跪下行了個禮,“娘娘安好。”

“現在宮裡的瘟疫還沒過去呢,指不定下一個被染上的就是本宮。到時候本宮也得去北宮陪著趙良儀了!”容貴妃揚了揚手,小江子起身離去。

“母妃說的是哪兒的話?您的膳食都不經過御膳房了,又是墨心親自盯著宮人們準備,如此謹慎,怎麼還能染上痘瘡?”軒轅流霜懶洋洋一笑。

“本宮知道你還在為那壺酒的事情耿耿於懷,但是本宮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容貴妃抬起手來為自己倒上一杯茶,放到嘴邊才發覺茶水沒有絲毫餘溫,“你是不是在幫北宮的人?”

“小江子告訴你的?”

“你放心,本宮沒說要攔著你。這是好事。你父皇雖然在西川遇刺,但是本宮安排在禁衛中的人回報說你父皇的傷勢已經穩住,但是驛站傳回宮中的消息仍舊是聖上傷勢嚴重。你覺得這是為什麼?”

“是父皇在試探朝中大臣的反應。”

“何止朝中大臣?還有後宮。”容貴妃輕笑一聲,“皇后以為可以就此剷除異己,從李才人到趙良儀,哪一個不是分了皇上寵愛的女人,她終於找著機會治她們,不用再假裝心胸寬廣賢惠端莊了。還有那個傻子,終歸是皇上的心頭肉。這麼多年的寵溺,皇后早就看不順眼了,還不趁著這次的機會把他除掉?好好一個南園,宮人們還沒開始鬧痘瘡,倒是主子先倒下了。”

“母妃想說什麼不如直說吧。”

“本宮派人去南園的寢宮裡看了看,發現軒轅靜川染病之前,他的宮人打碎了一套茶具,於是內務府又給添了一套,而那一套恰恰與李才人用過的一模一樣。就在軒轅靜川被送入北宮的同一日,內務府的曹公公就告老還鄉了,出了京城還沒多遠,就遭到強人掠奪,身上財物盡皆空了,曹公公身中數十刀,被推入護城河裡,屍首被撈上來時都被泡發了,若不是他那身衣衫,只怕沒人認得出他來。”

“母妃連這個都知道,想必是派人跟著曹公公的,怎麼還能讓曹公公死了呢?”

流雲劃過銀盤般的月亮,在軒轅流霜的臉上留下一片陰影。

“只能怪他命不好,他若是不死,皇后娘娘夜裡只怕睡不著覺啊。”

軒轅流霜起身,似乎無意再聽她說下去。

“流霜,”容貴妃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你不是一直在找牛尾草嗎?”

軒轅流霜頓了頓,皺著眉望著容貴妃。

“本宮幫你找到了。也派人給你送去北宮了。”

“母妃如此費心,盤算的也是辛苦。”軒轅流霜扯起唇角,“如果父皇回來,知道一直是重華宮幫襯著北宮,再加上靜川如若命大能活下來,怎麼著也有我們的功勞,而皇后娘娘就顯得要狠心太多了,就算她出身右相,地位也未必保得住……是嗎?”

“你明白本宮的一片苦心就好。”

“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你現在有的已經夠多了,為什麼還不知足?還要這樣步步為營?將來二哥繼承皇位,尊你為太妃,一樣享盡榮華,有什麼不好?”

“你以為自己能偷得浮生半日閒,不爭……在宮裡就是個死!你想讓,端裕皇后未必肯領你的情!等到你父皇百年之後,你真以為有我們母子的清閒日子嗎?到時候你連自己身邊的人都保不住!”

軒轅流霜歎了口氣,轉身而去。

路小漫是欣喜的,因為她得到了一車的牛尾草,還有一整罐的仙人掌泥。裝著仙人掌泥的罐子上還別著一封信,是王貝兒寫給她的。貝兒一直都在擔心著路小漫,她根本沒什麼能為她做的,只能幫她磨了這一罐仙人掌泥。路小漫抱著罐子,露出一抹笑來。她開始自顧自地想像等到瘟疫過去,自己離開北宮時,王貝兒在宮門前翹首以待的模樣。

無論這裡有多苦,路小漫有一種預感,一切都會過去。

“小漫!小漫!陳公公叫你呢!”小麥子的聲音傳來。

路小漫心裡一沉,軒轅靜川的高熱一直沒有好轉過,這幾日雖然不曾更嚴重,但持續高熱對他的內府也是極大的傷害。

“怎麼了?”

“唉,燒了這麼多天,五皇子已經完全沒神智了,昨日好好哄他還能勉強用些湯藥,現在是怎麼叫他都沒反應了!”

路小漫趕了過去,就看著陳公公跪在榻前不斷磕頭。

“殿下!求你醒一醒!求你喝口藥!”

路小漫扣上軒轅靜川的手腕,他的脈象比前幾日虛弱了不少。本以為他的病雖然來勢洶洶,但至少他有體力抗住,但現在看來只怕他體內的瘡毒沒那麼快全部發出來。

“拿麥管來,就是灌也得把藥灌進去!”

路小漫撈起袖子,親自給軒轅靜川餵藥。以往他都會嫌藥苦,路小漫擔心餵進去了也會給他吐出來,但沒想到昏昏沉沉的軒轅靜川反倒將渡入口中的藥湯全部嚥下去了。

今夜對於軒轅靜川而言,應該是性命攸關了,路小漫叮囑了寧伊好好照顧趙良儀,打定主意徹夜守在軒轅靜川身邊。她讓小麥子去熬了米粥,將米粥熬至糊狀,端來又以麥管哺入軒轅靜川的口中。前幾日他略微還有神智時還能勉強吃下些飯食,如今若長期直接飲用湯藥,牛尾草的藥性頗為強烈,會傷到他的內府,也會折損藥效。

軒轅靜川只喝了小半碗米粥便難受地轉過身去。

這一整日他燙得厲害,一開始還會說胡話,可到後來,他整個人都了無生氣地連睫毛的微顫都沒有了。陳公公老淚縱橫,拍著床榻無奈道:“怕真是不行了……。”

路小漫並沒有放棄,她翻找著運進北宮裡的草藥,而小麥子也是沒日沒夜地煎藥沒有絲毫怨言。

軒轅靜川就這樣燒到第三天的子夜,他的眼睛忽然睜開,喉間發出了喃語聲。

“水……我要喝水……。”

倚著床頭的陳順腦袋一頓,欣喜若狂,“老奴這就給殿下倒水來!”

軒轅靜川剛喝下兩口,就全部都吐了出來。

“殿下!殿下!”陳順本以為他醒了就是好了,誰知道他的身上卻仍舊燙得厲害。

軒轅靜川不發一言,躺在榻上睜著眼睛望著頭頂的帳慢。

“殿下,您別嚇唬我啊!”他推了推軒轅靜川,可他的眼神卻依舊茫然。

路小漫端著藥進來,陳順不說二話就來拽她,碗中的湯藥差點燙傷她。

“你快看啊!殿下睜開眼睛了!可人卻怪怪的!”

路小漫趕緊來到榻邊,扣住他的手腕,不由得眼睛濕了。

他的脈象虛浮的厲害,這場毫無止境的高熱耗光了他的一切。

看著她呆滯的表情,陳順忽然明白軒轅靜川不是醒了,而是迴光返照。

他咬著牙,捂著臉哭了起來。

路小漫卻吸了一口氣,在軒轅靜川身旁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道:“殿下……既然醒了,就把藥一口氣喝了好不好?”

軒轅靜川的目光忽然顫了顫,沙啞著聲音開口,“我看見娘了……她笑得真好看……。”

路小漫的手指一怔。

“我是不是快死了啊……。”軒轅靜川的聲音平靜的出奇,彷彿看透了一切,一點都不像個心智不全的孩子。

“殿下怎麼會死呢!梁貴妃在天之靈也會保佑殿下早日康復安然無恙的!”

“她興許是想我了……我也想去陪著她了……。”軒轅靜川輕輕一閉眼睛,淚水滑落下來,即便在這樣憔悴的時刻,他仍舊是路小漫見過最美好的男子。

“我太傻太笨了,你們都以為我不知道,但其實我知道……你們在心裡叫我傻子……娘親不想我再拖累父皇了……皇宮也是個沒意思的地方……每一天都是過著同樣的日子……也沒有人真的願意跟我玩……。”

路小漫曾經在心裡叫過他一千、一萬遍的傻子,卻未曾想過會親耳聽他說出來。

原來他的內心深處比所有人都清醒。

所有的華而不實都被剝落,剩下了他孤獨的眉眼。

“我想娘親……我累了……想躺在她懷裡好好睡一覺……。”

她一直以為他只會說“陪我玩”、“不好玩”,他想要的從來不是玩,而是有人真正陪在他的身邊包容他的任性看見他的孤獨。

“如果殿下不想吃藥,我們就先不吃了。可是殿下一連睡了三、四天,再睡下去就變成懶蟲了。小漫跟殿下一起說說話,好不好?”

路小漫將藥放在床頭,側著身倚著榻,輕輕將軒轅靜川摟在懷裡,手指撫過他的額頭,將他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肩上。

軒轅靜川的身子顫了顫,良久,沉著嗓音道:“你這樣抱著我,會染上痘瘡的……。”

“如果會染上,我早就染上了吧。”路小漫笑著蹭了蹭軒轅靜川的頭頂,“殿下不是說想躺在娘親懷裡嗎?雖然我不是,但殿下就當作摟著你的就是梁貴妃吧……。”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呢?我就快死了……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也不會記著你對我的好……。”

“有時候我們對一個人好……並不是為了讓他記得。而是因為他對自己重要,所以控制不住自己要對他好。”

“我聽不懂……。”

本以為他會十分疲憊,可卻意外地睜著大大的眼睛,彷彿要將眼前的一切都看清楚。

“你可不可以讓我懂?”

路小漫微微一笑,手指伸進他的髮絲裡。他的發很軟很柔和,令人產生娓娓道來的願望。

“殿下,我小的時候……村子裡就像現在的皇宮一樣起了痘瘡瘟疫……我的哥哥先染上了痘瘡,他發熱的厲害……吃不下東西也認不出家裡的人……突然有一天……他清醒了起來,對娘親說想要娘親抱著他……父親說不行,因為這樣娘親也會染上痘瘡的。可娘親不說二話就抱著哥哥,一直拍著他的肩膀,還唱著歌……哄著他睡覺……那是我這輩子聽過的最好聽的歌,母親一遍一遍地唱著,好像永遠都不會停下來……直到哥哥在娘親的懷裡去了,她還是抱著他輕輕拍著他的後背……最終,娘親也染上了痘瘡……父親將我和爺爺送去山上,離家時回頭的那一刻,我很羨慕哥哥……真的好羨慕……就像殿下說的,哥哥去了,他什麼都不知道了,也不會記得娘親為他所做的一切。但這不重要,無論再重來多少次,我知道娘親還是會抱著哥哥,一直哄著他。”

路小漫的眼淚很燙,卻有人將她的淚水抹開。

那是軒轅靜川的手,他小心地用沒長痘瘡的無名指撫過她的臉,當他仰起臉來望向路小漫時,是那樣虔誠和小心翼翼。

路小漫抿唇一笑,輕輕抓住軒轅靜川的手指,“我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放開了我的家人……如果當初我抱著娘親就像她哄著哥哥一樣陪她到最後……就算我會得痘瘡……我也一定會比現在快樂許多!”

“別哭了……別哭……。”軒轅靜川的氣息如此柔和,那一刻的包容和愛憐,令路小漫想起了安致君。

路小漫甚至覺得他變成了另一個人。

“殿下……我一直不明白父親為什麼要爺爺帶我走……等我長大一點,才明白了過來。父親不想我停在那裡……我跟著爺爺出了村子,爺爺教我醫術,但他自己也是個赤腳大夫,沒治好幾個病人……我們沒了錢,只好一路行乞……日子很苦,有一頓沒一頓……可是我見過千里碧湖,欣賞過南川的雲霧峰巒……品嚐過各地的風俗小吃……雖然都是別人吃剩下的……我代替父母代替哥哥活著,用我的眼睛去看他們從未看過的風景……殿下,這個天下很大……絕不止皇宮這麼大。也許殿下並不是眾多皇子之中最聰明最有才華的那一個……但我相信只有你才能看見他們看不見的東西……。”

因為她相信他的心最平靜。

軒轅靜川的唇角微微翹起,“小漫……你娘親給你哥哥唱了什麼歌?我也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