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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6章

“你讓我連女兒都見不到一面,你的心可真狠啊!”

“淳妹妹說的是哪兒的話。將小公主送去給李充容撫養,是皇后娘娘的意思,跟本宮又有何干?況且是妹妹你對宋嬪意圖不軌才有了今日的結果,怎麼反倒把所有不是都扣到我的頭上了?”

墨心一把抓住了路小漫的手,帶著她向後退,一直退到聽不到他們說話的位置為止。

“小漫,你不是還要去看看其他幾個染了風寒的姐妹嗎?不如就把貴妃娘娘的藥交給我吧。”

路小漫不傻,她知道淳才人與容貴妃所說的事情一定與當日宋才人小產有關,無論其中內情是怎樣,她都不想也不能知道。

“那就謝謝墨心姐姐了。我師父把服用的方法都寫在裡面,勞煩姐姐看一看。”

“我知道了,你去吧。”

路小漫背著藥箱去又去了重華園的宮捨,給那幾個宮女診了脈,路小漫記下了她們的脈象,開了方子,回去之後還得讓安致君看看有沒有什麼不妥。

雪已經化了,冬日的暖陽透過枝頭一片一片傾注在地面上,留下斑駁的影子。

路小漫踩著樹枝的影子,一跳一跳地行在園中。

前面就是重華園的觀景亭了,亭子在融雪之後的園中就似一幅水墨畫角落上的點睛之筆。

亭中立著一個身影,修長而優雅,那人的手中執著一隻玉製的蕭,一襲素色的錦衣在淺風中微揚,還頗有幾分飄渺之姿。

路小漫一眼就認出那背影是軒轅流霜的。容貴妃是他的母妃,他在這裡出現不足為奇。路小漫想起那日自己彈射陳順被對方抓住的情形,不免心虛,於是低下頭來打算繞過去。

“怎麼偷偷摸摸的,也不過來問安。難不成你想用彈弓打我了?”

軒轅流霜緩緩轉身,揚起的唇角笑意如故,但她永遠忘不了那一日他施加在她身上的壓力,那是一個路小漫完全不瞭解的軒轅流霜。

想想也好笑,他是皇子而她只是一個小宮女,雲泥之別,她如何看得清他?

“殿下安好。”路小漫畢恭畢敬地行了個禮。

軒轅流霜卻哈哈大笑了起來,“你這麼低眉順目的樣子我可看不習慣。”

“殿下,太醫院裡還有些事,奴婢就不打攪殿下吹簫的雅興了。”

這些文鄒鄒的話,說的路小漫的舌頭都快打結了。

“本來還想邀你來亭中坐坐,不過想你也不懂音律,對牛彈琴沒有什麼意思。”

軒轅流霜揮了揮手,路小漫如蒙大赦。

望著她的背影,軒轅流霜好笑地搖了搖頭,給自己斟了一杯酒。

路小漫走了沒多遠,就聽見嘩啦一聲響,是什麼傾翻了。她頓了頓,還是回過頭去。

觀景亭裡看不見軒轅流霜的身影了,路小漫覺著奇怪,側過耳去,似乎隱隱能聽見喘息的聲音。

路小漫心中湧起不好的感覺,飛奔了過去。

只見亭子裡的八仙桌上酒壺倒了,她一上前,腳尖就踢著酒杯。

怎麼回事?

“啪!啪!”敲打的聲音響起,路小漫趕緊繞到另一面,赫然驚覺軒轅流霜倒在地上,一手扣住自己的咽喉似乎無法呼吸,另一手以蕭敲擊地面來吸引路小漫的注意。

路小漫趕緊奔了過去,只見他一雙眼睛用力地睜大,張大了嘴巴,臉色越來越慘白,一張難得的絕世容顏扭曲了起來,看得路小漫心驚肉跳。

路小漫瞬間明白一定是酒有問題,她大聲叫了起來:“來人啊——快來人啊!”

她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形,手忙腳亂。

宮人們聽見叫喊聲趕了過來,看見軒轅流霜的模樣都嚇了一跳。

“還愣著做什麼!快送殿下去太醫院!”

看這情形等人去找太醫,再到太醫趕來重華園,只怕軒轅流霜的命都沒了。

他們奔去尋找步攆,路小漫扣著軒轅流霜的手腕,感覺到他的脈象紊亂急促,且無論如何都無法呼吸一般,路小漫猜想他的氣喉只怕閉塞了。

路小漫用手指沾了點兒撒在桌上的酒水,放到鼻間聞了聞。

這並不是什麼濃烈的酒,路小漫在太醫院裡待了那麼久,對於各種草藥除了識別它們的形態之外,安致君也特別讓她留意了它們的氣味。

雖然淡的很,又和酒的氣味融合在一起,路小漫隱隱識別出酒中也許參雜了微量的西域毒芹。

安致君說過,這種藥材本身是有毒的,但將它磨成粉末灑在創口上卻能達到收膿的效果。只是如果誤食了毒芹,它會刺激咽喉收緊,甚至閉塞,導致誤食者窒息而死。但是毒芹的這種收縮作用是有時效的,片刻便會消弭。

只是路小漫不肯定酒中的一定是西域毒芹,也不知道軒轅流霜到底飲下了多少。

“殿下!看著我!看著我!只要你忍住了就會過去的!”路小漫用力按住軒轅流霜的肩膀,不想他因為抽搐而傷著自己。

軒轅流霜扣緊了路小漫的手腕,他的眼睛撐的很大,無論如何用力都無法喘息,那樣的痛苦與恐懼,路小漫有種錯覺,她自己也無法呼吸了。

“你會沒事的!軒轅流霜!只要熬到藥效過去就好了!相信我!”

路小漫知道自己根本不值得相信,她說這些只是想要對方不要輕易放棄罷了。她此刻只恨自己怎麼沒有再勤奮一點,連安致君的皮毛都沒有學到。

說不定軒轅流霜就會成為第一個因為自己醫術不佳而死在她面前的人。

她著急啊,眼眶都濕了。

那些人怎麼還沒回來?他到底喝了多少下去?怎麼到現在毒芹的效力還沒有過去?

軒轅流霜越來越痛苦,路小漫知道自己不得不鋌而走險了。

“殿下!殿下!”她按住軒轅流霜的肩膀,“我的醫術很差,連落針也學了沒多久,但是殿下這個樣子根本堅持不到太醫院,殿下願意讓路小漫施針試一試嗎?我會以針灸刺穴來緩和你喉部的阻塞,這樣您才可以喘過氣來!”

軒轅流霜望著路小漫,果斷地點了點頭。

路小漫打開藥箱,扶住軒轅流霜的脖頸,以手指測量穴位,將銀針扎進去,輕輕旋轉。每一下她都小心無比,連呼吸都不敢,額上的汗水滲了出來。

軒轅流霜握緊了拳頭,直到路小漫三、四針下去,他的拳頭緩緩舒展開來。

就在此時,容貴妃與一眾宮人趕了過來,看見路小漫將銀針拔起的時候,容貴妃叫喊了起來,“你在做什麼?”

路小漫被她這麼一吼,嚇的手中的銀針都跌落在了地上。

此時她在反應過來,自己醫術不精,貿然給皇子施針,只怕要大禍臨頭啊!

就在她瑟縮時,手腕被用力地握住,路小漫低下頭來,就看見軒轅流霜對她緩緩眨了眨眼睛,他的手指在她的腕上輕點了點,那是他對她的安慰,也是認可。

路小漫用力嚥下口水,額頭磕在地上。

“娘娘,四皇子的酒水中似乎參入了西域毒芹,導致氣喉閉塞,為了讓殿下能喘過氣來,奴婢只好冒險施針。請娘娘恕罪!”

容貴妃推開路小漫,抱起軒轅流霜,怒斥道:“你連是不是西域毒芹令流霜喘不過氣來都不確定,竟敢私自施針,你……。”

軒轅流霜卻握著路小漫的手指來到自己的喉間。

路小漫替他將銀針旋出,軒轅流霜嘶啞著嗓音開口道:“母妃……就這樣不問青紅皂白問罪別人,以後……再有什麼只怕無人敢來救你的兒子了……。”

“流霜!你怎麼樣了?”容貴妃扶起軒轅流霜,宮人們紛紛上前,軒轅流霜卻揮開了他們,自己起身。

略微搖晃了一下,他還是站住了身子。

“流霜,你的喉嚨沒事吧?”

“我方才不是說出話來了嗎?”軒轅流霜走過低著頭的路小漫身旁,自己上了步攆,靠著椅背,懶洋洋說了聲,“走吧,去太醫院。”

四個太監抬起步攆,行過路小漫時,軒轅流霜的手指在她的頭頂點了點,“還跪在這裡做什麼,回太醫院了。”

路小漫趕緊起身,跟在軒轅流霜身後。

她下意識回頭看了看容貴妃,只見她立於觀景亭內,神色擔憂。

而軒轅流霜卻似乎對容貴妃不屑一顧。

步攆來到太醫院,一眾太醫都迎了出來,安致君還在皇上那兒,這兒資歷最老的只有杜太醫。

杜太醫看了一眼跟在步攆旁的路小漫,不禁露出擔心的神色。

心裡忐忑不安的也包括路小漫,此時安致君還沒回太醫院,她自己也分不清楚軒轅流霜對於自己私自施針到底是個什麼態度。

軒轅流霜來到低著頭的杜太醫身旁,將他扶起,十分有禮道:“杜太醫,今日我不慎服用了一些東西,導致無法喘息,如今緩過來了,請杜太醫為我看看身體可還有什麼不妥。”

“殿下請入內。”

杜太醫與軒轅流霜入了太醫院內,軒轅流霜似乎想到了什麼,笑意盈盈地回過頭來,“路小漫,你不跟來好好與杜太醫學學?”

“啊?哦!”路小漫抬起頭來,趕緊跟了上去。

兩人在桌邊坐下,路小漫站在杜太醫的身後。杜太醫的手指按在軒轅流霜的手腕上,捋了捋自己的鬍子,眉頭皺的有些緊,這讓路小漫愈發忐忑起來。

該不會自己將軒轅流霜扎壞了吧?

杜太醫又看了看軒轅流霜的舌苔、眼瞼,問道:“殿下在難以喘息之前,可吃了或喝了什麼東西?”

“小江子!把那壺酒拿進來!”

酒壺被送到杜太醫跟前,裡面的酒水只剩下瓶底的那一點兒,杜太醫的手指沾了點酒液,放至鼻間聞了聞,吸了一口氣道:“殿下,這酒裡摻了西域毒芹!這種草藥源自西域大元國,其草葉曬乾之後磨成粉末對於傷口有消除膿淤的功效。但若不慎食用,則會導致咽喉麻痺阻塞,雖然這種效果並不會持續很長時間,但是酒若與毒芹混合在一起,就會加劇毒芹這種效力,令人窒息而亡!”

路小漫肩膀一顫,還好自己當機立斷給軒轅流霜施針了,否則他早就死在觀景亭裡。

軒轅流霜的視線緩緩掠過路小漫,她正低著頭,但明顯鬆了一口氣。

“是小漫為我施針才令我喘過氣來,只是不知這藥效過去了沒有。”

“還好小漫施針及時!殿下不用擔心,微臣開幾劑藥給殿下服下,可將剩餘的毒素排出體外。”

軒轅流霜勾起唇角,又道:“我的喉間一直感覺沙啞緊繃,不知可有何問題?”

“小漫的施針之術自然不及老道的醫者,火候有些過了,還望殿下莫要怪罪這孩子。微臣這裡有一些珍珠枇杷露,殿下每日飲下一些,不出三日,喉間不適定然緩解。”

路小漫感激地望向杜太醫,這個小動作軒轅流霜自然沒有看漏。

“那就勞煩杜太醫了。”

軒轅流霜領了藥,宮人們抬著他優哉游哉地回去重華園,路小漫終於鬆了一口氣。

“小漫,這一次還好你為四皇子施針,否則他定然……。”杜太醫拍了拍她的肩膀感歎道,“安太醫果然教徒有方,若是四皇子真的有個萬一,你當時就在重華園內,只怕難逃誅連!”

路小漫倒吸一口氣,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她自己救了自己一命!

“只是在宮裡啊……做好了事情,沒人會誇你。可一點點小瑕疵,卻有可能要了你的命!”杜太醫無奈地搖了搖頭。

路小漫心下一片冰涼,她就是那個瑕疵……想想當時容貴妃動怒的樣子,路小漫連氣兒都喘不過來了。

“別擔心,好歹四皇子的性命保住了。就算有誰要拿這個找你的茬兒,你師父也會向皇上稟明,沒人能動你分毫的。”

杜太醫這麼一安慰,路小漫終於寬下心來。

軒轅流霜酒中被摻入西域毒芹之事很快就傳入了光烈帝耳中,他命皇后嚴查此事。

西域毒芹乃是太醫院中的草藥,因為含有毒性,一向被鎖於庫中。即便要出庫也必得有太醫的方子,一般人根本接觸不到。端裕皇后命人查閱今日太醫院所有藥方,唯一用過毒芹的竟然是淳才人!

兩日前,淳才人不慎從繁露閣的台階上摔下,腿上被碎石割出了傷口,一直難以癒合,前去問診的太醫開了西域毒芹的藥粉,而容貴妃宮中的墨心又證明當日淳才人曾與容貴妃爭執,口口聲聲指責是容貴妃教宋嬪捨棄孩子來求得皇上憐憫,一切都是容貴妃坐山觀虎鬥的陰謀。

端裕皇后命人檢查淳才人腿上的傷口,發覺傷處竟然沒有絲毫癒合的跡象,說明她根本沒有用過太醫給她的藥粉。淳才人辯解稱太醫說過那藥粉有毒性所以自己未敢敷用,可是當皇后要她將未用過的藥粉叫交出來時,她卻找不到了。

淳才人百口莫辯,關鍵時刻是她的貼身婢女跪在皇后面前承認說藥粉是被她拿走了。因為容貴妃煽動宋嬪才令自己的主子骨肉分離,為了替主子報仇,也為了讓容貴妃也嘗一嘗這種滋味,她趁著與重華園宮女聊天的時機,將藥粉撒入酒壺之內,令得四皇子差點殞命。

皇后娘娘以白綾賜死這名婢女,淳才人閉門思過,一年之內不得離開繁露閣。

這件事情令淳才人這一世都不可能像宋嬪那樣有鹹魚翻身的可能。

重華宮中,容貴妃親自端著藥湯來到軒轅流霜榻邊,心疼地撫過他的額頭,“流霜,快把藥喝了吧!”

軒轅流霜卻含笑望著她,沒有一點接過藥碗的意思。

“流霜?”容貴妃蹙起峨眉。

“母妃,你不是想兒子死嗎?既然這樣,還餵我喝什麼藥啊?”

“流霜!你胡說什麼!”容貴妃的語調中隱隱含怒。

“難道不是嗎?無論是宋嬪還是淳才人,她們年輕貌美,一個已經為父皇生下了女兒,一個身處冷宮卻懷上了父皇的骨肉!她們個個都是你的眼中釘肉中刺!那日你去淳才人宮中見到了路小漫,就故意點醒她宋嬪也許並不僅僅是身體不適。她果然派了趙吉去太醫院翻看藥方。你得知趙吉去御膳房買通太醫準備蟹肉粥,又去指點宋嬪不如乾脆遂了淳才人的心願借這孩子重得恩寵。宋嬪雖然復了嬪位,卻沒了孩子。淳才人雖有孩子,卻失了恩寵。母妃你一箭雙鵰,何其高明?你知道淳嬪的父親乃是皇后娘家一派,皇后遲早會讓她離開繁露閣重得恩寵,你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派人去繁露閣偷了西域毒芹放到我的酒壺中,又故意去招惹淳才人讓她知道宋嬪吃下蟹肉粥就是你的主意,她來重華園興師問罪,我又恰好中了西域毒芹,這樣一來她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你連自己兒子的命都能拿來用,步步為營,軒轅流霜佩服不已!”

軒轅流霜的笑意盎然,眼底卻是冰涼一片。

容貴妃擔心的神態漸漸冷卻,將藥碗隨手放到一邊。

“你這麼聰明,只有你才配得上太子之位。”

“哈……哈哈……。”軒轅流霜閉著眼睛,仰面輕笑起來,“只怕我還沒當上太子,已經死在母妃你的手上了!”

容貴妃吸了一口氣,沉聲道:“這一次是本宮的錯。本宮派人去太醫院問過,西域毒芹的藥效去的很快,卻未料到混在酒中會令其效果加重。但反倒是這一次的弄巧成拙讓外人更加不會懷疑我們母子!”

軒轅流霜睜開眼睛,傾向容貴妃,與她四目相視。

“那如果這一次兒子遇見的不是路小漫呢?我就死了!母妃不覺得這是老天爺在告誡你該適時收手嗎?”

容貴妃的目光卻沒有絲毫偏移,她一字一句道:“本宮卻覺得這就是上天選擇了你!讓你在那個時候遇上路小漫!讓你命不該絕!”

軒轅流霜頓了頓,咬緊牙關道:“藥我會喝,母妃請回去歇息吧。”

容貴妃利落地起身離去。

軒轅流霜摀住自己的雙眼,像是陷入沉默的雕像。

三日之後,安致君帶著路小漫前來重華宮為軒轅流霜診脈。

“殿下體內的毒素已經排出,這個月的飲食也請以清淡為主。”

“多謝安太醫。”軒轅流霜掠過安致君的肩膀,望向在一旁低著頭的路小漫,忽然笑出聲來,“你這一世是不是都不打算抬頭看我了?”

路小漫嚥下口水,在那之後的幾日,每每想到亭中的場景還有杜太醫所說的話,路小漫都會在夜裡嚇出一身冷汗來。她忽然明白宮中沒有絕對的安穩。

各宮的宮人可能因為自己的主子而喪命,即便跟了太醫院,若是醫術不到家導致宮裡的主子們有個什麼,自己的小命仍舊難保。

連日來,她膽戰心驚,甚至於連宮人們任何頭疼腦熱的小毛病都不敢去醫治了。

安致君看出了她的害怕,並沒有刻意去開導她,而是讓她跟著其他醫僮一起在太醫院裡配藥。

“奴……奴婢……內心惶恐……差一點令殿下再無法開口說話……。”

“你惶恐什麼?如果每個救了我命的人都如此惶恐,那不是說我死了更好?”

“殿下不可胡言!”安致君的神色冷了起來,“小徒經歷重華園之事後,終日不安,再不敢與人診脈連銀針都不敢碰了。還請殿下寬恕她的魯莽!”

軒轅流霜拍了拍安致君的肩膀,笑道:“安太醫言重了。我想與小漫聊一聊,安太醫請先回吧。我保證,不會再讓小漫嚇著了。”

“……微臣就先行回去了。”

安致君向後退了兩步,路小漫驚恐地拽住了她的衣角。天知道軒轅流霜是不是要跟她算賬,聽說連著三日,軒轅流霜都在咳嗽,吃的也是稀粥,人都輕減不少。

安致君揉了揉路小漫的頭頂,“沒什麼的。我在太醫院等你。”

軒轅流霜的目光落在安致君的手掌上,直到他離開。

寢宮中安靜的厲害,路小漫聳著肩膀,真想躲進安致君的背影裡。

“你站那麼遠做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軒轅流霜朝她招了招手。

路小漫向前移了兩步,剛抬頭看了軒轅流霜一眼,又趕緊低下。

軒轅流霜忽然扣住路小漫的手腕,將她扯了過去。

就在她差點撲倒在榻上的時候,對方的手又穩穩地撐住她的肩膀,將她按在榻邊。他的雙手托著路小漫的臉頰,讓她看向自己。

“那天才重華園裡,你不該回頭來看我的。”軒轅流霜的聲音很輕,輕到像羽毛掠過路小漫的心頭。

“……。”

“你不可能每次見到我都不說話的。”

路小漫心想確實以後在宮裡抬頭不見低頭見,軒轅流霜也是個不依不饒的主兒,索性狠下心來一股腦把心裡的話倒了出來,“我也無數次想過那一日自己跑走了會不會更好!真是好奇心害死貓!可是每次想像自己跑走了,我又內疚到要死!要是你真死了,我一定會每日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天天覺得你的鬼魂會來找我麻煩問我當日為什麼不救你!可我救你卻又扎壞了你的嗓子!他們都說我運氣好主子沒怪罪,不然一樣會被問責說不定還會被趕出太醫院還會連累我師父!”

路小漫一口氣說完差點憋過去。

“你是怕被趕出太醫院,還是怕連累安致君?”

“啊……。”路小漫根本沒想到對方會問她這個。

“我問你到底是怕被趕出太醫院還是怕連累安致君?”軒轅流霜的聲音裡有一種莫名的力度,令路小漫下意識向後退,可是肩膀卻被對方牢牢按著。

“我……。”路小漫倒抽一口氣,就想起那日他在生死邊緣掙扎的表情,自己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

“我又不會吃了你。”

“我怕……自己醫術太爛……手不夠穩……怕你中的不是西域毒芹自己誤診……救不了你……。”

路小漫在心中懊惱,沒有兩把刷子果然不能出頭啊!

好歹姑奶奶我救了你的命,至於你的嗓子也沒到殘了的地步……就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軒轅流霜卻長久地沉默,他望著路小漫,裡面有不解,有狐疑,還有太多她理解不了的情緒。

“所以,你那時才會著急地哭出來?”

“哈?”路小漫不記得自己哭過。

“還沒有誰能把眼淚掉在我臉上,你是第一個。”軒轅流霜輕笑了一聲,他的手掌覆上路小漫的頭頂,輕輕揉著。

路小漫心中一震,驚訝地看向他。

對方卻無所謂地一笑,“安致君不是這樣安慰你的嗎?”

“你……你不怪我?”

“怪你什麼?怪你沒有因為害怕傷了我的嗓子冒險救了我的命嗎?我確實怪你,不過不是因為這個。”

“因為什麼?”

“你竟然因為救了我而再不敢問診施針,這樣宮中少了一位名醫,豈不都成了我軒轅流霜的過錯?”

良久,路小漫才反應過來他話語中的意思。

“原來……原來……你不怪我?”

“你才明白,真夠傻。到了我面前,連最基本的禮數都沒有,真該讓陳總管好好教教你!”

路小漫這才想起自己剛才一陣“你”、“我”,這可是大忌,趕緊要磕頭請罪,她可不想因為這個被打板子或者丟掉小命,那就太不值得了。

“算了,你救了我的命,作為報償,我就允許你在我面前尊卑不分吧。”

軒轅流霜勾起唇角,宛如落在平靜水面上的落葉,這是路小漫第一次見到他露出這樣的笑容。

“路小漫,有時候我覺著奇怪,你在這裡不巴結任何主子,也不求露臉得到誰的賞識,終日跟在安致君的身後,你莫不是喜歡安致君吧?”

“什麼——”路小漫睜大了眼睛,“那是我師父!”

“哦……那你是想成為太醫了?”

“成為太醫有什麼好的……還不是要待在宮裡……。”

“那你跟著安致君為什麼?”

她的後半句話令軒轅流霜的眉頭蹙起,只是舒展的太快,路小漫沒有察覺。

也許是因為軒轅流霜那句“允許你在我面前尊卑不分”令路小漫沒了戒備,反倒心裡的話藏不住了。

“雖然五皇子沒什麼心機,但是他一不高興了所有太監、宮女都會吃盡苦頭。我一開始是想著到師父那兒避難呢……只是後來,覺著自己必須得有一門手藝,不然等二十五歲離了宮,我靠什麼吃飯啊!太醫院裡的可都是全天下最厲害的大夫,等我跟著師父學有所成,離了宮,我就開個醫館,又能賺點小錢養活自己,又能救人,菩薩都會保佑我長命百歲的!”

“想的倒挺美。你不知道就算你到了二十五歲,如果主子要留下你,你一樣得在這裡待上一輩子。”

“哈?什麼?我不要!要是有誰要留下我,你得救我!”路小漫趕緊抓住軒轅流霜的胳膊。

軒轅流霜卻甩開了她,懶洋洋拉起自己的被子,“我困了,要睡了,你回去你師父那兒吧。”

看著他閉上眼睛翻過身背對著自己,路小漫心裡自我安慰起來,就她這個德行,哪個主子會留她下來哦!自己只要安安穩穩撐到年歲就行了!

回到太醫院,路小漫重新燃起了對醫道的熱誠。

以前安致君要她好好練習問脈和針灸,她學一會兒還會偷偷懶,現在她明白了,若真要在宮中立足,自己必須得有本事,而且是比別人更好的本事,一整日下來,她可以動都不動。只要有人來太醫院,她就要為對方診脈,看的多了,經驗也豐富了起來。

冬天在不知不覺中過去了,路小漫找出去年的衣衫往身上一套,這才發覺褲腿都短了一截。

可是沒辦法啊,製衣局和採辦局才不會在意長個子的小宮女呢,她只能穿成這樣去了太醫院。

“小漫,你去南園看看陳總管吧,他從台階上摔下來,傷著了腰。”安致君正在整理藥箱,抬頭瞥見路小漫的時候,衝她招了招手,“過來。”

他拿出了一套宮裝放在桌上,“換了這個再去南園吧。”

“師父!你怎麼知道我可想要一套新衣服啦?”路小漫欣喜的不得了。

“這有什麼難猜的,過了冬天你就十四了,還能不長個子?這也不是新的,是我讓製衣局的朋友用以往宮人不穿了的衣裳給你改的,你試試吧,看合不合身。不合適我再請朋友幫你改改。”

安致君出門之前伸手正要摸一摸路小漫的頭頂,卻停在了半空。

路小漫抬頭,安致君已然收手行出門去。

師父怎麼了?

路小漫雖然心有疑問,但新衣服帶來的快樂蓋過了一切。

“要去給陳順看病啊?真不想去……不過給他看了病,就可以要他多照顧著貝兒一些了吧……。”

雖然路小漫根本不指望陳順是個知恩圖報的人。

路小漫這是第一次去到陳順的宮捨,這傢伙不愧是總管太監,他的房間就和路小漫那個十幾個人擠在一起的宮捨一樣大,外帶著還有個小太監在一旁端茶送水。

“喲……小漫你來了!安太醫呢?”陳順哼哼唧唧地起了身,沒兩下就哎喲哎喲地躺了回去。

路小漫將藥箱一放,撈起袖子道:“我師父去給李充容診脈了,想什麼腰疼頭疼之類的小毛病,一向都是我這個徒弟出馬的!”

“啊?”陳順的聲音聽著打顫,“你行不行啊……要不我再等等……。”

“有什麼好等的?再等,黃花菜都涼了!”

路小漫揮了揮手,示意小太監替他把衣裳撈起來,她來到一旁,看了眼就樂呵起來,“喲,青了一大片呢!陳總管,你摔的可不輕啊!怎麼弄的啊?”

“沒……沒什麼……就是不小心摔了一下……。”

路小漫忍著笑,她早就聽其他人說過了。昨日軒轅靜川爬到觀景假山上想要夠到雀鳥築的巢,結果從上面摔下來,雖然被宮人們接住毫髮無傷,陳順卻嚇了個夠嗆。他又開始對周圍的宮人拳打腳踢,誰知道軒轅靜川竟然撲了過去,陳順差點兒踹上他,急急收腿時向後栽倒,撞在了觀景石上。

貝兒說那天五皇子張開雙手擋在他們面前,叫嚷著不許不把奴婢當人看。

路小漫聽到這時,心中一震,她壓根沒想過軒轅靜川會把她說過的話放在心上,要知道他連她的名字都記不清楚。

“陳總管,您這是傷著經脈了,得舒經活血啊!”路小漫故意用手指在他青紫的地方戳了戳,果然陳順就哎喲哎喲地叫喚起來。

真是活該!

“您得忍著點兒,我會幫您施針,但是淤血散開時會衝撞經脈,您會覺著腫痛,可得忍著點兒。忍過去了,就好了!”

說完,路小漫還將一隻木塞遞到陳順面前。

“這……這是幹什麼用的?”

“塞嘴裡啊!萬一您疼的忍不住了,咬著舌頭了怎麼辦啊!”

“什麼?還會咬著舌頭?”陳順驚了。

路小漫呵呵掏出自己的針包,煞有介事地彈開在陳順的榻邊,每一根都閃爍著森冷的光。

沒過多久,就聽見陳順的房裡傳來淒慘的悶哼聲。

半個時辰之後,路小漫從房裡走了出來。

陳順將木塞從嘴裡吐出來,連帶著吐出許多木頭渣滓,他摸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叫嚷著:“路小漫!你鐵定是醫術不到家!疼死本公公了!你還是多學學再出師吧!要了本公公的老命哦!”

一旁的小太監上去伺候著:“陳總管,您還疼嗎?”

陳順頓了頓,摸了摸後腰,“誒……還真沒那麼疼了……。”

路小漫捂著嘴忍著笑,行走在迴廊裡。

當她繞至南園的草地時,瞥見軒轅靜川正坐在中央,雙手抱著腿,下巴磕著膝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日光靜靜流落在他的髮梢肩膀,經年流水,與他無關。

宮人們都站在一旁低著頭陪著他。

路小漫一眼就瞥見了王貝兒,她與去年相比,多了幾份柔美的曲線,特別是在一片春光之下,路小漫覺著萬般美好。

王貝兒也望見了路小漫,衝著迴廊的方向揮了揮手。

軒轅靜川緩緩側過頭來,看見路小漫的那一剎,寧靜的表情雀躍了起來。

宛如一世沉寂被打破。

“小饅頭!小饅頭!”軒轅靜川跑了過來,一群宮人緊隨其後。

路小漫已經沒有從前那麼討厭他了,只是有些害怕見到他。他一見到她就要纏著和她玩耍,可是路小漫有太多東西要學還要替師父分憂,所以路小漫明明知道這裡是軒轅靜川經常玩耍的地方卻故意繞道而行。

“殿下。”路小漫頷首行禮,她已經不是那個初入宮廷不諳世事的小丫頭了,雖然還沒吃夠苦頭,她知道如果要在這裡活到離開,就要遵守這裡的規則。無論她對軒轅靜川有多麼不耐煩,她都不會再放在臉上。

“和我玩吧……。”

不是命令的語氣,而是帶著一絲懇求。

路小漫扯起唇角,向他伸出手來,“好啊。”

軒轅靜川的笑容緩緩掠起,就似一百年被放在了這一刻中。

“想要玩什麼?”

“我要和小饅頭一起做冰燈!”

“殿下,冬天已經過去了,沒有下雪做不了冰燈!奴婢給你扎草螞蚱好不好?”

“好啊!好啊!”

路小漫與軒轅靜川席地而坐,她隨手摘過狹長的草葉,靈巧地編了起來。不出片刻,一隻活靈活現的草蚱蜢就出現在軒轅靜川的面前。他睜大了眼睛,拎著草蚱蜢,上下提動,草蚱蜢的翅膀就拍了起來。

“哇——草變成蚱蜢了!”

“所以才叫草蚱蜢啊。”

“我也要變草蚱蜢!小饅頭教我!”軒轅靜川一下子拔了一把草放到路小漫的面前,令得她哭笑不得。

“草要夠長才行,不用一把全部都抓下來的。”

不知為何,今日見到軒轅靜川總覺得他十分寂寞,這讓她莫名內疚了起來。

她握著軒轅靜川的手指,無論他多麼笨拙,草葉多少遍都穿不過去,她都沒有感到一絲不耐煩。

而一向沒什麼耐性的軒轅靜川卻意料之外地沉得住氣,失敗了無數遍都會傻傻地抓著一大把草來到路小漫的面前,“幫我挑長長的草葉!”

莫名地,路小漫期待起他那樣認真地一次又一次蹲回到自己面前的模樣。

迴廊之中,有人安靜地望著園中的一切,目光落在路小漫凹陷的唇角,他身下的影子隨著日光靜靜地偏移。

“殿下,您在這兒站了許久了。”小江子出言提醒道。

軒轅流霜宛如從夢中醒來,吸了一口氣。

此時,遠處軒轅靜川終於折出了一隻草螞蚱,歡蹦亂跳了起來。

路小漫緩緩起身,斜陽在她的臉上錯落有致,陰影與日光之間交織出靜謐的美感。

“一些日子沒見,她的小鼻子小眼睛倒是長開了。”

軒轅流霜輕笑了一聲。

“殿下說誰?五皇子嗎?”小江子不明所以。

此時的路小漫不知道對軒轅靜川說了什麼,他一張高興的臉立馬苦了起來,拽住路小漫的衣角不鬆手。

路小漫又說了些什麼,軒轅靜川才極不情願地鬆開了手。

將藥箱甩上身,路小漫轉身走向迴廊,一抬眼便對上了軒轅流霜。

“殿下安好。”

就算對方曾經答應過她可以不分尊卑,但她若真那麼囂張,遲早會成為眾矢之的。

“給我看看。”

“啊?什麼?”路小漫將別在腰間的草螞蚱伸到軒轅流霜的面前。

軒轅流霜好笑地搖了搖頭,“我是說你的手指。”

“哦!”路小漫看了看自己右手的食指,“沒什麼,就是被草葉劃了一下,現在也不疼了。”

對方卻握住了她的手,伸到了唇邊,路小漫還沒來得及抽回來,他已經將她的手指含入唇中。

不知是不是錯覺,路小漫感覺到軒轅流霜的舌尖掠過自己的指腹,心跳被勾了起來,還未來得及墜落,他便放開了她。

“下次小心一點兒。”軒轅流霜走過路小漫的身旁,小江子的視線驚訝地掠過她,腦袋差點撞在廊柱上。

路小漫良久才回過神來,一個皇子替奴婢吮傷口,要是傳到宮捨裡,她今晚別想睡著覺了。

回到太醫院,安致君正在收拾行李。

過兩日,他就要隨著光烈帝去西川巡查了。

聽聞西川那邊出了幾個貪污大案,朝中官官相護,蒙蔽聖聽。西川一個舉子到京城來告御狀,結果差點被活活打死。吏部侍郎趙良文冒著丟掉烏紗帽的危險,上奏此事。光烈帝看到之後勃然大怒,下旨徹查此案,並且打算出行西川。隨行者沒有朝中的丞相尚書,只有親信侍衛和護衛禁軍,還有趙良文。

安致君是唯一被點名隨行的太醫,但是他不能帶上路小漫。

“師父,我不能跟著你去嗎?”

路小漫粘慣了安致君,他這一去就是幾個月,路小漫忽然找不著自己的方向了。

“皇上是去西川瞭解民情,又不是去遊山玩水。隨行的都是男人,你一個小姑娘多不方便。我不在的日子你就跟著杜太醫好好學,別偷懶,等我回來會考你的。”

“好吧……。”

別看安致君一向儒雅溫柔,但是他決定了事情誰都改變不了。

“我已經和御膳房的趙御廚說好了,你若是餓了就去找他,他會給你開小灶的。還有製衣局的肖公公,我不在的時候你若又長個了,衣裳不合適了,就去找他。這些銀子你留好,你也不是小孩子了,知道什麼時候該花錢打點。但是財不可露白,明白嗎?”

“嗯。”路小漫點了點頭。

雖然安致君從衣食住行都給她打點的妥妥當當,她還是覺著失落。

安致君能找到這麼多人關照路小漫,也是因為他在宮中行醫不論尊卑,往往雪中送炭,積攢了上佳的口碑和人緣。

兩日之後,光烈帝離開帝都前往西川,安致君也跟著離開了。

城樓上送別的人太多了,都是後宮中品階較高的娘娘,還有幾個皇子,三品以上的朝臣,路小漫沒那個資格,只能待在太醫院裡癟著嘴巴配著藥。

“你的嘴巴就快能吊藥包了。”

略微上揚的尾音,悠然自得的語調,路小漫不需要抬頭也知道對方是誰。

“四皇子,您沒在城樓上送別皇上嗎?”

“孝順的皇子太多,少我一個也不少。”軒轅流霜靠在桌邊,其他醫僮們紛紛行禮,只有路小漫仍舊聚精會神地稱量著草藥。

他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在桌面上,路小漫驟然想起那一日他含住自己手指的情形。

“殿下來太醫院不知可是要向哪位太醫問診?”

軒轅流霜勾過藥包上的細繩,隨心道:“找你啊。”

“找我?”路小漫眨了眨眼睛。

對方卻撩起了袖子,將手腕伸到她的面前,“看看你有幾分安太醫的火候了?”

路小漫沒好氣地按上他的手腕,這傢伙身體好的很,一點毛病沒有。

“嗯,殿下脈象沉遲,手腳冰涼,看來是有些陽虛啊!”

男人最忌諱被說陽虛,路小漫等著老神在在的軒轅流霜變臉色。

誰知道他卻反手扣住了路小漫的手腕,向前一傾,唇角的那一抹笑勾起桃花無數。

“你要不要試一試我有沒有陽虛?”

路小漫頓住了,趕緊將手收回來,臉上漲紅,而且還一路紅到了耳朵根。

軒轅流霜無聲地笑了,手指觸上她的耳廓,路小漫趕緊躲開。

“看你沒事還瞎說。”

“是誰在瞎說呢?”

清朗的男音響起,年輕卻沉穩的聲調令所有醫僮再度低下頭來。

“二皇子!”

路小漫頓了頓,趕緊放下手中的東西和其他人一道行禮。

匆匆一瞥,她只看見對方繡著墨色祥雲的領口還有腰間那塊剔透的東海暖玉。

“二哥。”軒轅流霜轉過身,靠著桌子懶洋洋喚了一聲。

這就是二皇子軒轅凌日,端裕皇后的獨子,也是最有可能的太子人選。

“流霜真難得你沒在重華園裡吹簫彈琴,反倒來了太醫院裡與醫僮閒聊了?莫不然你厭煩了音律,對醫道感興趣了?”

軒轅凌日沒有發話,任何人都不敢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