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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輸給你都可以

他說話時候的吐息在江暖的腦海裡都格外的清晰, 像是在她的心頭用指尖輕輕刮了一下。

「那……怎麼辦嘛……」

「有什麼怎麼辦?把換洗的衣服拿了, 跟我上去洗漱。」

陸然這麼一說, 江暖簡直要歡呼雀躍了, 就差沒原地鼓掌。

陸然把手電筒又拿了出來, 往江暖面前一照, 真是「前途一片光明」呀!

他陪著江暖回了臥室, 江暖找衣服的時候,陸然就在旁邊舉著手電筒,江暖不好意思地說:「你能迴避一下麼?」

「迴避什麼?你穿的又不是維多利亞的秘密, 沒有可欣賞性。」

江暖又被暴擊了,她側過臉去,在心裡「呸」了一下, 但是還是不甘示弱地說:「那要不然我攢錢給你買個維多利亞的秘密?」

「可以啊。」

「啊?給你買維多利亞的秘密, 你真的穿?」江暖有一種發現什麼天大秘密的感覺。

難道……陸然有什麼難以言傳的秘密?

「『買給我』,意思難道不是你穿給我看?」陸然一副理所

她趕緊把貼身衣物隨便一抓就起身了。

跟著陸然回到家, 感覺那亮堂堂的客廳和房間, 江暖頓覺自己回到了「文明世界」。

「趕緊去洗漱, 我困了。」陸然的潛台詞是「我沒時間招呼你」。

江暖趕緊抱著自己的衣服進了浴室, 末了又想起了什麼, 可憐兮兮地將腦袋探出來說:「那是不是洗完了你要讓我回去啊?我可以睡你家客廳嘛?」

「不可以, 趕緊洗。」陸然坐在沙發上晃了晃手背。

不加掩飾的嫌棄。

你家客廳很金貴呀!

江暖氣嘟嘟地打開了水,洗了個熱騰騰的澡。

當她去拿沐浴液的時候,發現舒膚佳的旁邊還有一個深藍色的瓶子, 江暖打開來嗅了嗅——真的是陸然的味道!

他肯定一直就是用這個沐浴液的!

江暖心裡可開心了, 忍不住還哼起了歌。

當她從浴室裡出來的時候,就看見陸然坐在沙發上,正在沙發上鋪攤子,初夏的夜晚,一床薄被也夠了。

江暖立刻開心了起來:「你在給我鋪沙發嗎?」

「你是不是傻?哪有女孩子睡別人家客廳沙發上的。如果我媽媽半夜回來,你小心她還沒看清你就把你當賊給了結了。」陸然指了指自己的臥室,「你去那裡面睡。」

那一刻,她覺得自己就像是掉到碗裡的豌豆,不停的蹦躂蹦躂。

「你可以睡你爸媽房間呀!」

「他們有鎖主臥的習慣,沒給我留鑰匙。」陸然從後面掐著江暖的脖頸,將她壓向自己的臥室,「都幾點了,你趕緊睡覺。」

江暖進了房間,陸然說了句:「晚上一個人睡覺記得鎖門。」

「啊?為什麼?你不是就在客廳嘛?」江暖心想陸然身手多好啊,隨便一個毛賊都會被他給KO掉。

「我在客廳你才要鎖門。」陸然在她的腦袋上摁了一下。

江暖完全不瞭解陸然的邏輯,隨口就說了一句:「你又不是壞人,我鎖什麼門啊?」

江暖很想說這簡直就是「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但是肯定會被有涵養有逼格的陸然嘲說言辭粗陋了。

陸然低下頭來,只說了一句:「如果我是衣冠禽獸,你怎麼辦?」

江暖愣在那裡,他用那麼清冷的語氣說出「衣冠禽獸」四個字的時候,江暖的心臟像是被扣住一樣,當他轉過身去,關上門的時候,江暖仍然站在那裡,回不過神來。

良久,當她的心臟「咚咚咚」跳起來的時候,她惡狠狠地對自己說:「神……神經病!」

然後她跑到床邊,把被子扯開,一下子就鑽進去,把自己裹了起來。

那四個字不斷在她的耳畔響著。

她的眼前是陸然說那句話的表情,看起來漫不經心,但是越是回想,就越是覺得匪氣沖天。

更要命的是,被子裡全都是陸然的味道。

江暖轉過身來,看著門縫,發現門外的微光隨著「啪嗒」一聲,暗了下來。

陸然睡下了。

這時候,江暖扔在枕頭邊的手機顫了一下,是一條來自陸然的短信,江暖點開一看,只有簡短的一句話:好好休息,明天下課了我陪你去看外婆。

江暖的眼睛又模糊了起來。

每當手機屏幕要暗下去,她都忍不住再一次點開陸然發給她的短信。

原本一直很疲倦的她,此刻了無睡意。

陸然現在是不是睡下了?他是側著躺的嗎?

江暖坐起身來,靠著床頭,不經意瞥見了那本今天被陸然看過的書,它安靜地躺在那裡,藉著手機的微光,江暖看見了那本書的名字《三行情書》,作者是北川理惠。

江暖是驚訝的,根據她一直以來對陸然的觀察,他並不是一個感性的人,有時候還理智到欠抽。他看書的品味應該是什麼科技期刊、名家論述,而不是《三行情書》。

江暖忍不住伸手,將那本書拿了過來。

隨手一翻,發現裡面竟然夾著一張照片,就是自己和陸然照的大頭貼。

她忍不住打開了檯燈,看見了照片上的自己靠在陸然的肩膀上,笑得有靦腆,一點都不像平時的大大咧咧沒心沒肺。

拿起那張照片,就看見照片之下的書頁上印的那首詩:

我打賭你會愛上我,

讓我贏這麼一次好嗎?

以後一生輸給你都可以。

心臟如同被猛地撞擊,崩裂向四面八方,當反應過來的時候,那一頁的紙已經被她捏皺了。

她沒辦法克制自己的想像無限奔騰。

如同腦海中靈光乍現,她驚覺今天當她推開陸然的房門,看見他端著這本書的時候……他其實是在親吻夾在裡面的照片吧?

而照片裡的只有他和她而已。

他不可能那麼自戀地去親吻他自己……

所以只可能是在吻她。

突如其來的答案讓江暖覺得這一切都不可能是真的。

陸然總是那麼專注,無論是對擊劍還是對其他任何事……他解決問題和看待這個世界的方式都理性的要命……

江暖簡直無法想像他喜歡上某個人的樣子,而更加不可思議的是,這個人是她?

心臟就快要從胸膛裡跳出來了,江暖用力捶了捶自己。

是她看錯了吧……

江暖再度確定夾在書裡的是他們那天的大頭照。

既然那是陸然這一輩子第一次也應該是最後一次照大頭照,他將它收藏很正常。

但是他為什麼偏偏將它夾在《三行情書》裡呢?

難道只是隨意?

可如果真的是隨意,他又為什麼會那麼認真地看著這本書?

為什麼會靠的那麼近?為什麼會去吻那張照片?

江暖無數次將那本書放下,又放回原位,但卻又無數次將它拿回來,打開,確認著那張照片,和那首只有三行的情詩。

她就像是著了魔,腦海裡回憶著和陸然在一起的每一個瞬間。

他耐著性子為她講解每一道題的樣子,他在她離家出走的時候追出來對她說話的樣子,他載著她去找丟掉的挎包的背影,遲到翻牆的時候他一把接住她的力度……

他好像一直都在等她,好像一直對她有著超乎尋常的耐性,好像她不屬於他的理智卻從沒有被他捨棄。

她無法按耐住自己如同潮湧般澎湃的心緒,掀開了被子下了床,打開了門。

她開燈,黑暗中那個睡在沙發上的身影便坐了起來,她隱隱能辨識他的輪廓,清晰而深刻。

「怎麼了?」陸然的聲音就像是空谷中悠風的迴響,將她心底奔騰的千軍萬馬輕而易舉地擋住了。

江暖吸了一口氣,她心裡知道問出那個問題的後果,但是她根本按耐不住。

「你竟然在看《三行情書》!」江暖說了出來。

是的,你在看《三行情書》,你想要向誰表白?

「北川理惠?」

陸然的聲音是平靜的,但這樣的平靜裡江暖能感覺到如同輕微震顫的琴弦,哪怕沒有奏出聲音來,它也是躍動著的。

「對啊!」江暖又走近了他。

「那是上學期你留在我這裡的。」

「我……我留在你這裡的?」江暖愣住了。

所以……這本書不是陸然的,而是她的?

「這……真的是我的?」

「好像是饒燦送給你的。」

江暖萬分窘迫了起來,她從沒有像今晚一樣慶幸自己沒有開燈,否則在明亮的燈光下與陸然對視,她會希望自己死過去呀!

「我明明看見你也有在看……」

「我偶爾會看看。」

「你看《三行情書》幹什麼呀!」

「研究。」

「研究什麼啊?」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陸然的聲音很穩,但卻沉穩到讓江暖覺得怪異。

如同被狠命地壓抑著,彷彿要將全身的血液都凝固,那是無形的城牆,將一切預兆和端倪都掩藏,可偏偏許久之前露出的無數細若游絲的縫隙,都透露著如同瘟疫一般瘋狂蔓延的渴望,透徹地將她感染。

「研究你腦子裡的想法。連韓劇都不看的你,為什麼會看《三行情書》。」

這樣一個貌似沒有波瀾的回答,卻瞬間將她傾沒。

「那你研究出來了,我為什麼喜歡嗎?」

「我想,答案只有一個。」

「是什麼?」江暖的心又開始跳了起來。

「因為只有三行,適合你的記憶和理解。」

說完,陸然又躺了回去,將毯子拉上肩膀,繼續睡了。

江暖咬牙切齒,不知道為什麼,她肚子裡憋著一團火。

好像自己自作多情了。

但是又覺得自己肯定在他的心裡是不一樣的,不然只是她喜歡而已,他幹什麼要去花時間研究?

喂,你不是威脅我說你也有可能是衣冠禽獸嗎?

是狐狸,就是會露出尾巴的。

你憋著,你忍著,但是被我江暖踩到你的尾巴,我讓你哭出來!

江暖就站在那裡,看著陸然側著身的背影。

轉過身去,江暖回了陸然的房間,繼續睡覺。

直到她離開了很久,沙發上的身影繃緊的線條在略微地鬆開。

黑暗中,是一聲悠長的歎息。

在這之後,江暖睡得很好,她是被人拍著臉睜開眼的。

「小暖,起來了。」

那個人的聲音聽起來沒什麼感情起伏,但是卻讓江暖有一種可以安心犯懶的感覺。

「嗯……」她輕輕應和了一聲,立刻捲著被子翻到了另一側。

她的睡衣向上,露出了一小截光潔的腰,她抱著被子將腦袋埋進去,睡衣被擠到更上面去了。

「江暖!你不打算去上課了麼?」

那個聲音壓得更低了,似乎在忍耐著什麼,一直被拷打的耐性就快被折磨出裂縫,而一點點的裂縫就足夠全盤崩塌。

「上課……上課……再睡一下……」

感覺有一股力量,帶著恨意一般,拽住江暖的睡衣用力向下一扯!

「再給你三十秒,還不起來我就扔你下去。」

那聲音如同通透冰潤的玉髓,被折磨出了裂隙,帶著一絲讓人莫名臉紅的嘶啞。

江暖猛的睜開了眼睛,驟然想起她並不是在自己家裡,而是在陸然的臥室裡!

剛在叫醒她的不是媽媽,而是陸然!

她立刻坐起身來,脫掉睡衣正準備換上校服的時候,門忽然開了,陸然就站在那裡。

江暖剛穿好了校褲,睡衣撩起到一半,帶著十幾歲少女纖細感的腰肢因為上身繃起的動作而充滿了柔韌感。比一般女孩鍛煉更加得當的腰背就像是在日光下即將彈裂的豆莢,細膩柔潤。

「誒……我穿衣服呢!」江暖猛地把自己的睡衣拉回來,而眼前的陸然只是站在那裡,看著她。

他的喉部蠕動了一下,儘管他很盡力地克制了幅度,但是她還是看見了。

「我不是跟你說過要鎖門麼。」

這一次,他說話的聲音不輕,甚至帶著一絲慍惱。

「我鎖門!我現在就鎖門!」

江暖也覺得自己差一點沒羞死呀!

如果再晚哪怕半秒,陸然看見的就是她的飛機場了!

於是,兩人一起搭公交車去上課的時候,雖然被眾多的乘客將他們兩人擠在一起,卻沒說半句話。

早上第一堂課結束,江暖就迫不及待的藉著和饒燦去小賣部的時候問她:「喂,你是不是送過我一本《三行情書》?」

站在貨架前看了半天威化餅乾的饒燦點了點頭說:「對啊,我是送了你一本。但是後來你送給陸然了!」

「什麼?」

這是怎麼回事?

饒燦看了江暖一眼,立刻就笑了:「那時候陸然要過生日了,你說要送一份有『心意』的禮物給他,還找我和豆豆商量了呢。後來你覺得送他一本書,然後我就幫你選到了這本《三行情書》,一看你就是想借送陸然的生日禮物來表白。」

「是……是麼?」

所以陸然沒騙她。

可是沒騙她為什麼反而讓她的心裡空落落的呢?

「你還用買了樹葉書籤,抄了其中一封夾在裡面。」

江暖摀住自己的臉,果然,沒有饒燦這個狗頭軍師,自己怎麼可能會想到要給對方的生日禮物選擇這樣一本書呢?

饒燦看她那副囧樣子,不由得樂了,戳了戳她的臉說:「你還記得自己在樹葉上抄的是哪一首詩嗎?」

江暖想也不想,隨口就說出了夾著照片的那一頁。

」我打賭你會愛上我,讓我贏這麼一次好嗎?以後一生輸給你都可以。」

誰知道饒燦搖了搖頭。

「你選的不是這首。」

「那是哪首?」

「你寫的是……」饒燦看著江暖,「一直等待著。泡麵要等三分鐘,排隊進店要等十分鐘。而你,我會一直等下去。」

江暖雖然事先做了心理準備,但還是被暴擊了。

「泡麵?排隊進什麼店?炸雞店嗎?」

江暖覺得接地氣接地都讓人費解了。

「你還轟炸機呢!你抄的當然接地氣了!」

但是雖然饒燦一副把江暖當作接地氣的轟炸機的樣子,江暖還是決定要「上天去轉一轉「。

「饒燦,我跟你說……」江暖朝饒燦勾了勾手指。

「什麼?」饒燦靠了古來。

「我覺得陸然喜歡我。」

江暖用手擋在饒燦的耳邊輕輕說。

「哦。」饒燦點了點頭。

「你怎麼就這反應?」

「你沒聽過一句話嗎?毫無證據的假設就永遠都只是猜測而已。」

「好吧,你贏了。」

饒燦笑了笑,用力摁了一下江暖的腦袋。

「別做不切實際的美夢了,我和你都脫離了看童話的年代了。」

雖然饒燦這麼說,但是江暖還是免不了做著不切實際的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