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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神醫搖了搖頭,道:「只怕很困難,蝴蝶香非尋常毒物,何況他現在神志不清,老夫對此不太樂觀。」

  泉豪傑有些疲倦地揉了揉額角,長歎一聲。

  念香道:「爹,方才說的心蠱還有蝴蝶香,方神醫說都是南崎的秘術,我覺得都是鶴公子搞得鬼,咱們千萬要小心。」

  泉豪傑點了點頭,眾人又說了一會兒話。習玉見煉紅臉色微微發白,知道她是聽到鶴公子陰魂不散的事情,有些害怕。她悄悄捏了捏煉紅的手,低聲道:「姐姐別怕,咱們一定能把鶴公子打敗,你要對爹和念香有點信心,嘛!還有我啊,我拜了方神醫做師父,我會學做許多毒藥,打不死,我就毒死他,你別擔心啦!」

  煉紅笑了笑,摸著她的腦袋,臉色好看了許多,她促狹道:「你方才叫老爺什麼?爹?你終於肯叫他爹了?你倒是說說,這一路上,你和念香到底發生了什麼?」

  習玉忍不住心跳加快,登時漲紅了臉,啞然發怔,不知從何說起。煉紅見她這種神情,哪裡還猜不到,不由喜的握住她的手,柔聲道:「看你們倆相親相愛,我和老爺都歡喜極了。」

  習玉很想矜持一些,可她卻不知道該怎麼矜持,只好傻笑矇混過關。

  兩大高人來到泉府,泉豪傑自然是興奮不已,早早命人設宴款待,席間念香又說了方神醫要借後山寶地開闢藥園,泉豪傑更是歡喜,流水價地答應。大約是太開心了,他喝了許多酒,最後終於不勝酒力,被煉紅扶著進去休息了。

  念香抬頭看了看天色,道:「現在還早,方神醫,師父,咱們一起去後山吧,先看看我大師父,方神醫也看看有沒有適合種藥草的地方。」

  這兩人早就巴不得他說這一句,當下周人英摩拳擦掌,似乎準備幹架的模樣,方神醫從行李裡面翻出一個布袋,裡面全是珍貴的藥草種子,習玉見他還要去拿鏟子,急忙上去搶了過來,笑道:「師父,這粗重的傢伙我來拿,你可要教我分辨種子啊!」

  憐香惜玉 下卷 三

  21.陰影(1)

  成真秀與周人英的相見可謂火爆,基本上是門一開,兩人打了個照面,立即開始拳腳相加,也不說話,從屋子裡面打到屋子外面。念香三人也不去理會他們,吟翠早將他們請進去,上了茶水。

  「這地方不錯,雖然陰氣重了些,卻適合種一些特殊的草藥。」方神醫一面喝茶,一面從布袋裡面抓了種子出來看。原來他那大布袋裡面還放了許多小布袋,上面都寫著藥草的名字。

  習玉隨手拿起兩個,卻見上面一個寫著「金瑤果」,一個是「雀尾草」,都是她從來沒有聽過的藥草。方神醫急忙把那兩個布袋抓回來,急道:「這兩個可是極珍貴的種子!是製毒的本料,千萬小心!不能用手直接抓的!」

  習玉見他那樣小心翼翼,不由問道:「師父,你也會做毒藥嗎?」

  方神醫整理著種子,低頭道:「是藥三分毒,毒有時候未必是壞東西,反而可以起到出人意料的作用。那些不分青紅皂白用毒害人的傢伙,才是比毒藥還毒的。」

  這時候,成真秀已經和周人英打到了家門口,乒乒乓乓好一陣亂戰,周人英在那裡又叫又罵,頗有不打倒你老子誓不為人的架勢。方神醫對習玉招了招手,道:「丫頭,咱們走,我教你怎麼選土下種。」

  習玉興沖沖地提著鏟子和水壺,屁顛顛地跟了出去。這一次,她學到了許多東西,例如海和花一定要種在陰暗處,每天都要澆水;而銀輝草則一定要種在晚上月光可以直接照射到的地方;再例如番桃子千萬不能澆水,遇水就爛。

  方神醫挑了半天,最後選了後山半腰處的一片空地,這裡有大片大片的竹林,甚是幽靜。兩人忙了半天,種下了許多種子。最後,方神醫從懷裡取出兩副麂皮手套遞過去,道:「丫頭,戴好手套,咱們要種雀尾草。」

  說著,他打開裝著雀尾草種子的布袋,往手心裡一倒,立即滾出三顆龍眼大小的黑色種子,習玉驚道:「好大的種子!長出來的草一定也很長吧!」

  方神醫左右看了看,最後用手直接撥開青竹下面的泥土,將種子放了進去,一面道:「雀尾草,顧名思義,草的形狀像喜鵲的尾巴,不是很長,但從根莖到果實種子,都有劇毒,甚至不能與肌膚相觸。今日我種下雀尾草的地方,你一定要牢記,從此經過這裡的時候,盡量掩住口鼻。雀尾草性極烈,只有青竹能克。」

  習玉學他挖土埋種子,然後每顆種子都澆了許多水,最後還用腳用力踩了踩。「師父,雀尾草有什麼毒?中毒的人會立即死去麼?」她問著,又學著他把麂皮手套小心取下,埋進了土裡,碰也不碰。

  方神醫用壺裡的水洗手,搖頭道:「它性子極烈,卻不會奪命於瞬間,中了此毒的人,通常表現為內臟燒灼,呼吸不暢,眼現幻覺,時間久了,便會窒息而死。哦,你還記得我給你的那盒胭脂嗎?裡面就有雀尾草根的汁。」

  習玉笑道:「記得!你還給了我兩顆解藥吶!師父,解藥是什麼做的?我覺得你這樣和我說,比讓我看十本醫書都有用呢!」

  種完了種子,兩人往回走去,方神醫說道:「雀尾草的剋星是金瑤果,那也是一味毒藥,不過此地地氣過陰,不適合種它。金瑤果毒性綿長,會令人手腳無力,經常被用來做迷藥,不過它不致命而已。」

  習玉連連點頭,兩人說著說著,很快就回到了後山別院,推開門,成真秀已經和周人英兩人面對面喝起酒來了,好像方才打架的根本不是他們倆。念香正陪他們說話,見習玉回來了,不由笑道:「習玉,剛才我們商量了一下,別院這裡還多出幾個屋子,明兒我讓人過來收拾一下,方神醫和二師父以後就住這裡啦。」

  習玉正要說話,卻聽周人英哼了一聲,一把放下酒碗,叫道:「老子才不住這鬼地方!成天陰森森的,一點聲音也沒有。」

  成真秀冷冷道:「不住這裡也好,省得吵的我頭疼。」

  周人英大怒,跳起來就往外走,一面叫道:「那正好!老子不用看你的死人臉!」他揚長而去,念香急忙叫道:「二師父!你去什麼地方?現在已經很晚了!」

  21.陰影(2)

  成真秀搖頭道:「不用理他,他就是這種脾氣,心裡越是歡喜就越要彆扭,這麼多年了還是老樣子。」

  念香笑了笑,三人又閒話了一會兒,念香忽然說道:「師父,徒弟不孝,沒有按照您老人家的吩咐行事,劍訣一事,我始終還是插手了。」

  成真秀怔了半晌,歎了一聲,輕道:「你真要插手,我又能怎樣?江湖上那麼多的人在爭奪這本寶典,只求不惹禍上身便是最好了。」

  念香從懷裡取出《碧空劍訣》,起身半跪下來,雙手將書遞過去,道:「徒弟無意得到了劍訣,可惜上面記載的東西過於高深,徒弟無力參透。若不是方神醫給了徒弟多年研究劍訣的心得,徒弟就是到現在也參不透上面的東西。」

  成真秀先時只道他要與他父親一樣追逐《碧空劍訣》,誰知他竟然得到了!他不由大驚,急忙接過劍訣,翻開一看,果然內容無比高深,一字一句都需要揣摩考究。他看了半晌,終於忍不住感歎起來,將書還給念香,歎道:「因緣巧合!我只知你二人日後一帆風順,卻想不到天降奇福!只是福禍向來成雙,得到了劍訣,切忌宣揚!沉默是金!」

  念香垂頭道:「徒弟愚魯,想請師父給徒弟一些提點。」

  成真秀搖了搖頭道:「我給不了你提點,我也參不透劍訣上的語句。念香,只有靠你自己了。」

  念香還想再請求,但見成真秀態度堅決,擺手不想再談,他只得收起劍訣,從此再也不說。

  日子從此流水一般地過,一晃眼就過了兩個多月,眼看新年就要到了。依然不斷有人給泉豪傑送信,說明西鏡各處的情況,鶴公子似乎並沒有什麼大的行動,看起來還是很忌憚泉家的勢力。

  兩個月裡,習玉跟著方神醫學了許多東西,她的記性出奇地好,記藥草尤其快,兩個月時間不長也不短,她已經可以分辨大多數草藥和其特性,以及該治何病,雖依然稚嫩,不過已經初現醫者的架勢了,偶爾替泉家染上風寒的下人看病,竟然也藥到病除,令她得意非凡。

  得意歸得意,習玉卻有一件小小心事,雖然她與念香是名義上的夫妻,可是畢竟沒有正式大婚,之前隨著他歷練江湖,也沒人監督,他們同榻而眠也沒人管,可是現在回家了,卻無法再住一起。加上念香每天都待在浣香樓裡不出來,埋頭練劍,仔細算算,他們差不多已經有兩個月沒有正式見面了。

  「當然,我絕對不是抱怨……我只是想說說……」習玉一面用力把藥磨碎,一面自言自語著。窗外飄著雪花,可是由於磨藥需要很大的體力,習玉出了一身汗,她抹了抹額頭,又自言自語起來,「我當然不是抱怨,可是兩個月哎!居然不來找我!是不是太過分了?」

  「誰過分?」方神醫提著藥簍進屋就聽見她喃喃自語,不由詫異地問著。

  習玉扁著嘴道:「師父你過分!總是讓我干體力活!」

  方神醫莫名其妙地被她抱怨一通,不由張大了嘴不知該說什麼,他見習玉洩憤似的把藥草甩去磨槽裡狠命磨,目露凶光,咬牙切齒,他當即輕道:「那個……我突然想起來石籐草還沒采,習玉你忙啊……」他丟下藥簍,趕緊溜走。這個小丫頭,看起來心情很糟,還是不要招惹她比較好。

  習玉洩憤地磨了一個下午的藥草,把三天的量都磨完了,晚上吃完飯只覺渾身都酸,煉紅過來找她說話,她也沒精打采,好幾次頭都要點去桌子上睡著了。

  「妹子,聽見我的話了嗎?妹子?」

  煉紅推了推她,習玉猛然睜開眼睛,故作正經地說道:「姐姐剛才說什麼?」

  煉紅忍不住笑了起來,「你休息吧,明天再告訴你。」

  她扶著習玉上床,替她蓋好被子,吩咐下人吹了蠟燭關好門窗,這才安心離開。

  習玉做了一個古怪的夢,她夢見自己沒命地磨藥,可是無論她怎麼磨,藥草卻堆得越來越多,師父和周人英抱著胳膊對她哈哈大笑,然後念香跑了進來,她剛要向念香訴苦,他卻掉臉就跑了,一面還說道:「我忙著練劍,沒空幫你。」

  21.陰影(3)

  這個死小子!習玉咬牙切齒,追上去想踹他,可是她怎麼努力的跑,也追不上他。跑啊跑,念香忽然消失了,周圍一片濃霧茫茫,她定睛一看,發覺自己竟然站在懸崖邊上,馬上就要掉下去!

  她唬的差點跳起來,急忙向後退,可是她的腰忽然被人輕輕攬住,抬頭一看,卻看到了在太雲山戴著半截面具的男子。他對她微笑,一面唱著甜蜜的情歌,一面將她抱了起來,然後低頭在她臉上輕輕一吻。

  習玉只覺身體一下子被人拋了出去。他竟然把她從萬丈懸崖上丟下!習玉張口想尖叫,可是急速的下墜只令她窒息,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她雙手在空中揮舞,試圖抓住什麼東西,可是卻什麼也抓不住。

  砰!她渾身一震,猛然驚醒,入目是漆黑的屋頂,她大口喘息著,渾身都被冷汗浸透了,手腳竟然半點力氣也沒有。她怔了半晌,終於撐著從床上坐了起來,地上的火盆還在燒著,火舌微舔。

  這個夢,是什麼意思?她不明白,可是恐懼的心情卻是那麼真實,甚至令她感到毛骨悚然,她從來也沒有像現在這麼莫名地害怕過什麼,身體還在發抖,雞皮疙瘩一陣陣地竄起。

  習玉再也不敢睡了,她披上外衣,坐在床邊把冰冷的手放在火盆上烘著。有一種極度的寒冷,從心底透了出來,火盆再溫暖也沒有用。她定在那裡,好像一尊雕像,思緒翻湧,甚至連自己的窗戶偷偷開了一道縫也不知道。

  念香實在沒想到,他一進來會看到坐在床邊發呆的習玉。她臉色好像有些發白,怔怔地看著火盆,讓他吃驚的是,她面上的神情是那樣迷惘疑惑,甚至連他走到了桌子旁她都沒發覺。

  他悄悄拍了拍手,習玉一驚,急忙回頭,乍見一個人影站在自己身邊,她倒抽一口氣,差點就要叫出來。念香急忙摀住她的嘴,貼著她的耳朵輕道:「千萬別叫,我的小祖宗!你要叫了,我就白來了!」

  習玉恍然如夢地看著他,一時間分不清這到底是夢還是現實。火盆裡的光映在他眼底,有一種曖昧的明亮。他眷戀地看著她,只是笑,將她緊緊摟住,輕道:「你不知道嗎?再有一個月,咱們就要正式大婚啦,所以咱們在這之前都不能見面,這是咱們臨泉的鬼風俗,我也沒辦法。我每天在浣香樓裡面都快發瘋了,今天好容易給我逮著一個機會溜了出來,你呢?你是不是沒有想我?」

  習玉慢慢伸手,抓住他的袖子,終於確定剛才不過是個惡夢,她想太多了。她輕道:「我……我不知道……」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念香的臉立即垮了下來,他用力捧住她的腦袋,在她臉上用力一捏,怒道:「你再說一遍?」

  習玉吃痛,急忙要報復回去,他一把抓住,順勢壓了下來。習玉很想笑,又想和以前一樣和他大聲鬥嘴,可是她不敢發出聲音,兩人在床上你掐我我掐你,差點把帳子都扯下來。念香的手指在她腰上輕輕一點,習玉終於忍不住發出一聲笑,念香急忙低頭封住她的唇,笑聲一下子斷開。

  「我進來之前,你在想什麼?」念香懶懶地躺在床上,手指在她光裸的背上輕輕滑動,他似乎很享受這樣的姿勢,她躺在自己懷裡,慵懶地把玩他的頭髮。

  「什麼也沒想。」習玉閉上眼睛,忽然覺得十分疲倦,打了一個呵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