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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習玉猛然轉頭,卻見他不知何時蹲在自己身旁,笑吟吟地抬頭看自己。她抬手要去捏他的臉,撅嘴道:「人家是認真的!你老是來搗亂!」

  念香環住她的腰,將她抱起來,輕輕咬著她的耳朵,輕道:「我也是認真的,無比認真。」

  習玉再也想不到什麼藥草疾病,全部拋去九霄雲外了。

  20.回家(1)

  在曲中勝府上盤旋了三日,念香四人終於踏上了回臨泉的路。與上次一樣,曲中勝父女依依不捨地把他們送去城門外,習玉和天青兩個女孩子在旁邊嘰嘰咕咕說悄悄話,似乎一時半會還分不開。

  曲中勝忽然從懷裡取出一封用火漆封口的小信封,道:「念香,這封信,記得回家之後立即交給你爹。」他低聲說著,飛快地把信塞去念香袖子裡。

  念香先是一愣,隨即會意。他點了點頭,輕道:「是與……鶴公子有關嗎?」

  曲中勝微微頷首,道:「事情很重要,千萬趕緊交給你爹。鶴公子的爪子已經伸到西鏡來了,稍有不慎,只怕危險上身。」

  念香道:「曲伯伯放心,我一定趕緊回家交給爹。還有,歐陽伯伯他……留在您這裡方便嗎?」

  曲中勝笑道:「這沒什麼,多虧了方神醫那個安神的方子,可以讓他不鬧事。如今他神智不清,只怕放出去又會被龍稷山那樣的有心人利用,還是軟禁起來比較好。」他用力拍了拍念香的肩膀,感慨道:「念香,你已經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記得一定要好好輔佐你爹,他辛苦了那麼多年,該讓他歇息一下啦!」

  念香重重點頭,這會習玉已經和天青說完了悄悄話,兩人都是笑吟吟地望過來,念香笑道:「話說完了?咱們該出發了!回家!」

  他將習玉撈上馬背,回頭對曲中勝父女一揖,馬鞭輕輕一揚,三匹馬緩緩跑了起來,很快就消失在城門外。

  不知跑了多久,一旁已經換了一身華貴裝扮的周人英忽然哼了一聲,習玉轉頭去望他,事實上,她今天看的最多的人就是他。他以前那頭亂髮今天終於梳理整齊,束在身後,面上再也不戴面具,加上一身藏青色的華貴袍子,越發顯得氣宇軒昂,令人不可逼視。方才出城的時候,不知多少女子盯著他看,念香的風頭完全被壓了下去。看起來,姜果然還是老的辣,這個周人英,如果放到現代,大約就是萬人迷級別的了。

  周人英本來是想抱怨兩句,見習玉老是盯著自己看,他翻了個白眼,冷冷道:「丫頭再看,老子就要發火了!老子的臉有那麼希奇嗎?」

  習玉癟著嘴,在心中歎了一口氣。如果他說話不要這樣粗魯,就完美了。她輕道:「你好看我才看,要是不好看,誰看呀!」

  周人英乾脆從包袱裡取出斗笠罩在頭上,壓低帽沿,然後把頭別過去,幹幹地說道:「看什麼!不許看!念香小子,好好管管你家媳婦!那眼睛跟耗子似的!」

  習玉撅起嘴,正要反駁,卻被念香輕輕拉住耳朵,他低頭笑道:「師父害羞呢,你還逗他!膽子好大!他就是因為不喜歡惹人注目才戴了面具,如今面具破了不得不露出真容,本來就很不舒服了,你就別老欺負他啦!」

  習玉嘻嘻一笑,終於不再逗他,她笑道:「周老爺子,這次不如在泉府多留一些日子吧!你老喜歡賭錢,我讓泉家大小僕人都出來陪你玩,好不好?」雖然已經知道周人英不過年約四旬,並不是老爺子級別的,但習玉已經叫順口了,所以乾脆也不改。

  周人英又哼了一聲,道:「有你們倆小鬼在,他們哪裡敢用真本事出來!玩的沒勁,我才不要!八百兩銀子,三個月,一天也不會多!咱們可說好了,八百兩銀子不包括住宿飲食,也不會再教你任何東西!老子就是去當食客了。」

  念香笑了起來,道:「全憑師父的喜好,徒弟沒有任何意見。聽說師父與我的大師父成真秀是故交,這次去,就當見見老朋友吧。我大師父這些年都是一個人孤零零的,見到您,一定很開心。」

  周人英本來還想裝出不請不願的樣子,但見他說的真誠,何況也確實有十幾年沒見到故交成真秀了,當下還是忍不住勾起嘴角,哼起了古怪的小調,心情大好。

  習玉笑道:「這下可好啦,後山再也不是陰森的鬧鬼之地了。咱們的三個師父都在那裡,以後可熱鬧啦!方老爺子要種藥草,整個後山都可以種,那裡平時也沒人,周老爺子喜歡賭錢,就讓大師父陪他賭,再不濟還有那些照顧大師父的人呢!」

  20.回家(2)

  念香摀住她的嘴,輕道:「這話可別讓大師父聽見,他生平一恨貪官,二恨大逆不道,三恨賭博。要他賭錢,只怕他兩個耳刮子上來。」

  習玉轉著眼珠,本來還想問既然成真秀痛恨賭博,為什麼還會和周人英這個賭鬼做好朋友,但轉念想到周人英素來不喜歡和人提自己的事情,只怕問了他也不會說,與其惹惱了他,不如忍一忍等他們見面再說。

  此時已是九月中旬,秋高氣爽,官道旁大片大片的金黃色農田,風過處,帶來一股股草地和泥土的清新味道,天空碧藍如洗,實在令人心曠神怡。周人英忽然一揮馬鞭,他的坐騎立即小跑起來,他哈哈大笑,口中高聲唱起了小調,只覺調子豪邁不羈,卻又有一種蒼涼的感覺,沙沙的,讓人想起遼闊無垠的荒原上,呼嘯冷冽的風。

  念香也忍不住跟著唱了起來,習玉笑吟吟地聽著,一旁的方神醫也笑著一個勁兒捋鬍子,那豪邁蒼涼的調子,一直響著,似乎要穿透天際一般。

  念香並沒有提前通知家人他們要回來,所以當四個人來到泉府門口的時候,大門是緊閉的。周人英有些啞然地看著建在山上的泉府,半晌才哼道:「果然是名滿江湖的泉家,好大的排場!」

  念香用力敲門,先重重敲了三下,然後再輕輕敲兩下,不一會兒,就聽門內傳來急急的腳步聲,然後嘩啦一下,門被人猛然打開,看門的下人不可思議地看著念香他們,下巴差點掉下來。習玉笑吟吟對他們招手:「喲!我們回家啦!」

  那兩人愣了半天,才急急笑起來,扯著嗓子叫道:「快!去叫老爺和小夫人!少爺少夫人回來了!」

  他們急忙開門讓念香四人進來,早有一群僕人湧過來,將馬上的物品卸下,鬧哄哄地,好不熱鬧。習玉深深吸了一口氣,靜靜望著眼前高聳的一千零八級台階,那感覺,恍若隔世,其實才過了半年而已,可是心態卻完全變了。

  方神醫讚歎地看著一千零八級台階,歎道:「不愧是泉家,光是上山的台階只怕也有好幾百級了吧?實在教人歎為觀止。」

  念香道:「方神醫和習玉都不會武藝,只怕上這一千零八級台階有些困難,還是要麻煩師父你幫忙。」

  周人英倒很爽快,一把將方神醫背在背上,兩人蹭蹭地上台階。習玉趴在念香背上,見兩旁景物飛快後退,不由低聲笑道:「這是我第二次上一千零八級台階,第一次來的時候,心情很不好呢。」

  念香刻意放慢了一些,讓周人英他們走前面,自己留在後面和習玉咬耳朵:「我聽說了,那次是天青背你上來的吧?當時你聽到要嫁給一個病危的人,心裡有什麼感覺?」

  習玉「哦」了一聲,道:「沒什麼感覺,怎麼說呢……像夢一樣,一直到後來看到你,我才驚覺,告訴自己,原來你真的是要嫁人,不是做夢呢!我先前總覺得不可能,好像是假的一樣。」

  念香輕道:「師父告訴我,從你走進泉家大門開始,我的真氣就開始慢慢順暢。他當時覺得不可思議,後來聽了那高人的話,才明白。嗯,怎麼說呢,我居然和你這丫頭是天生一對,那時候可把我給氣壞了。」

  「切!氣壞的人是我好不好!你那時候好惡劣!」習玉掐了他一把。念香忍不住想笑,回頭看了看她微微發紅的頭髮,以前那如火的色澤,現在好像已經消退不少了。他低聲道:「你這個紅頭大蔥,以為自己當時不惡劣?」

  「閉嘴,娘娘腔。」

  「啊,醜八怪。」

  「爛嘴巴!」

  念香噗哧一下笑了,習玉也撐不住笑了,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貼在他耳朵上,心裡只覺得溫暖甜蜜。念香輕輕說道:「說真的,習玉,我以前是不是真的很討厭?你恨過我嗎?」

  習玉想了想,道:「是挺討厭的,總是莫名其妙來招惹我,可是恨卻不至於。我們那裡有一句話,說沒有愛,就沒有恨。那時候就覺得你是一個嘴巴壞,而且惡劣的臭小子,然後覺得自己很倒霉。」

  20.回家(3)

  念香歎了一口氣:「是啊,那時候我也覺得自己很倒霉,居然要娶一個彆扭嘴巴又壞的丫頭。」

  習玉捶了他一下:「你再說一遍?」

  「哦,我是說,我覺得很幸運,竟然能娶到一個異域的天仙,她溫柔文雅知書達理敬老愛幼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更高興的是她竟然有一頭紅頭大蔥一樣的紅髮……」

  話還沒說完,就被習玉捶了無數下,念香吃痛,連連哀叫,在前面已經忍受很久的周人英和方神醫終於忍不住回頭叫道:「你們安靜點!晚上有的是時間給你們鬧!」

  兩人相視一笑,終於再也不敢鬧了,這時,一千零八級台階也到了盡頭。正門早已打開,老遠就看見泉豪傑和煉紅從裡面跑了出來,念香放下習玉,兩人飛快迎上,習玉早被激動的煉紅摟到懷裡噓寒問暖,泉豪傑卻說不出話來,只是激動地看著自己又高了一個頭的兒子,他眉宇間稚氣大減,穩重了許多,衝著他叫了一聲爹,然後就要拜下去。

  泉豪傑急忙拉住他,又看了他好一會兒,才道:「回來之前怎麼不先寫信?這麼突然,把我們嚇了一跳!」

  念香笑吟吟地,突然往他手裡塞了一封信,正是曲中勝要他轉交的,他低聲道:「這是曲伯伯的信,事關緊急,爹有空一定要看。」

  姜到底是老的辣,泉豪傑面上居然絲毫不變色,立即把信藏去袖子裡,拍了拍他的肩膀,臉上大有欣慰感歎的神色,他忽見念香身後站著兩個人,一個鬚髮如銀,儒雅清矍,一個面如冠玉,氣宇軒昂,泉豪傑一愣,急忙迎上去。他畢竟見多識廣,當下作揖行禮,朗聲道:「泉某實在魯莽!竟然不知方神醫與周大俠來訪!倉促迎接缺了禮數,兩位千萬莫怪!」

  方神醫還禮,淡淡道:「哪裡哪裡!是老夫與周大俠冒昧前往,驚動了主人,好生汗顏。」

  周人英向來懶得禮來禮去,直接問道:「成真秀那老傢伙在什麼地方?要不是為了他,老子才不來!」

  念香大驚,實在想不到這個人一下子就問了出來,家裡人可都不知道成真秀隱居在後山啊!誰知泉豪傑笑道:「成大俠在後山別院,他深居簡出,基本不問世事。周大俠不要急,老夫馬上派人去請他過來一敘。」

  周人英擺了擺手,道:「別,不用麻煩泉先生,待會我自己去看他!嘿嘿,你有個好兒子啊!哦,還有一個……好媳婦!」

  泉豪傑與他二人寒暄兩句,立即派人備茶,將他們請去小廳。念香跟在他後面,忽然輕道:「爹……你,原來知道?」

  泉豪傑笑道:「你真當你爹是老糊塗呢?泉府中一草一木我都清楚的很。你有成大俠做師父,是我求也求不來的,他不喜歡被人打擾,所以我一次也不去,也不讓別人靠近後山。」

  念香摸著下巴笑了起來,泉豪傑拍了拍他的肩膀,歎道:「念香,你比我想像中還好,不愧是我泉豪傑的兒子!」

  卻說煉紅拉著習玉的手上看下看,滿臉的歡喜,習玉笑道:「煉紅姐姐,我變了許多嗎?」

  煉紅溫柔地替她扶正腦後的簪子,柔聲道:「我的妹子終於長大了。」與念香一樣,她的稚氣大減,大約是每天顛簸,她瘦了一些,越發顯得下巴尖俏,面容清麗,那雙曾經有些迷惘的雙眼,如今也變得清澈閃亮,沒有一絲猶豫。

  煉紅撫著她的臉,柔聲道:「看起來念香將你照顧的不錯,姐姐終於放下心頭大石了!」

  習玉的鼻子翹了起來,哼道:「是我照顧他比較多哦!你看他都長高了一個頭!我卻瘦了哎!」

  煉紅忍不住笑了起來,道:「好啦,你有理!走,咱們和老爺到小廳喝茶去!」

  眾人在小廳喝了一盞茶,寒暄了一陣,念香將這半年的遭遇大概說了一遍,聽得眾人時笑時驚,待說到歐陽驚風的時候,泉豪傑卻沉默了很久,他面上的神色有些悲慼,良久才輕聲問道:「他……在曲老弟家過得如何?那蝴蝶香的毒癮,可能戒掉?」

  20.回家(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