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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岑挑眉,答非所問道:「見不到我是什麼意思?」

「你要去北漠收復天界的失地,那裡的魔怪囤聚了幾千年,你也沒有領兵打仗的經驗,我覺得你可能回不來了。」

「三年之內,肯定能回來。」

寧瑟低頭,心想三年就三年,大不了加入天兵營,隨軍出征北漠。

她深吸了一口氣,復又問道:「所以你給不給我摸臉?」

清岑牽過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臉上。

寧瑟怔了一怔,覺得他果然很討她的喜歡,又跟著開口道:「我從前聽父王說過,天君之位僅次於天帝,仙階應該是很高的吧。」

她說:「你登臨天君的位置,肩上擔子大概會很重,陌涼雲洲佔地廣袤,治理起來也不容易吧,可你不僅有這片封地,還要去北漠領兵打仗……如果我能在什麼地方幫上你,你一定要和我說啊。」

言罷,踮起腳尖親了親他的臉。

清岑初次聽她告白時,心中已有漣漪微起,而今聽她說這些好聽話,更難保證心如止水。

他低頭看她,見她雙眼明亮,隱有期待之色,似乎在耐心等他開口,將她一起帶往陌涼雲洲,而後捎去蠻荒北漠。

思及此,清岑抬手摸了摸她的頭。

他極少安撫旁人,更少出言勸慰,此刻竟也說了一句:「我不會有事,你不用擔心我。」

這句話彷彿一句定心丸,寧瑟沒有剛開始那麼慌,但細想之後,仍然打算一直跟著他。

所以臨近中午之際,寧瑟便開始收拾東西,她將滿屋衣服首飾全部堆在了一起,又開始翻箱倒櫃把所有寶貝一個接一個地刨出來。

刨到一半她忽然想到,清岑送她的那本天乾劍譜,似乎已經丟了很久了。

她還特意放出木偶人去尋找,卻一直沒有收到消息。

紀游握著筆桿坐在桌旁,一邊抄寧瑟的課業一邊看著她忙活,抄著抄著忽而反應過來,猛然從椅子上站起。

「師姐!你是不是要走了?」他問。

寧瑟正在清算書冊,聞言點頭應話道:「明天上午我就向師尊辭行,以後有空再回來看看你們。」

紀游握緊了手中的筆桿,眼中浮出一些水霧,內裡更是百爪撓心。

他低頭靜靜地想著,師姐突然離開崑崙之巔,肯定和清岑師兄有關,雖說他私心有些捨不得,但婚姻大事畢竟更重要,往後等師姐成家立業,他也好上門祝賀一番。

然後遞上自己的份子錢。

寧瑟見紀游默不作聲,捧著書冊走了過去,將那一打古籍擺在他面前,一邊同他道:「以後我不能教你寫課業了,這些書都是適合初學者的,你沒事的時候可以翻翻看。」

紀游鼻尖一酸,搓著衣袖道:「師姐,我會很想你的。」

而後又道:「師姐你走了以後,師尊就沒有拿得出手的徒弟了,我覺得他會比我更想你的。」

寧瑟一拍木桌,坐在他對面接話道:「坦白的說,我覺得再過兩三百年,你會是他最得意的徒弟。」

紀游聞言愣了愣,眼中浮起更深的水霧,話裡已然帶了鼻音,「師姐的意思是,再過兩三百年,我們師尊就要變成老糊塗了嗎?」

尚不等寧瑟回答,紀游便悲傷得不能自已:「師尊他老人家實在太可憐了……」

話音未落,門外響起嘈雜人語。

寧瑟踏出門檻,見到來者眾多,約摸有七八個,當下便覺得十分吃驚。

這群人來勢洶洶,為首那個正是許久未見的蘭微。

寧瑟上一次見到蘭微,還是一個月前的事,彼時在杏花林旁,蘭微柔聲溫婉同她說話,而現在,她的手中多了一份戰帖。

在崑崙之巔,有個不成文的習俗,門徒之間可以相互下戰帖,打鬥中若是發生了傷亡,後果皆要自負。

不過崑崙之巔的學徒多半惜命,所以很少會有人拿戰帖說事,一般的比試都是點到即止。

正午陽光燦爛,蟬鳴也比往日聒噪,立在寧瑟門口的那七八個人都不再多言,唯獨蘭微出聲說話。

「今天來打擾你,我們也覺得有些抱歉。」蘭微拿著那封戰帖,走近幾步道:「如有煩擾之處,寧瑟師妹可別怪罪我。」

第17章 玄芝

風靜天清,庭中雲消霧散,滿地皆是草木虛影。

紀游捧著書冊從門內走出來,看到院中七八位不速之客,立時站到了寧瑟身側,並且率先開口道:「怎麼來了這麼多人,是想打群架嗎?」

蘭微輕笑一聲,沒有接話。

「不是我嚇唬你們,」紀游抬頭與她對視,語氣肅然道:「我師姐一個人能單挑你們一群。」

蘭微將戰帖遞給了一旁的青衫男子,提起裙擺向旁邊走了一步,站在梧桐樹下溫聲軟語道:「誰說我們要打群架,這樣不符合戰帖的規則。」

話音一落,那青衫男子便開了口:「你們不要誤會了蘭微,是我想和寧瑟切磋一番。」話語一頓,又接著道:「請了蘭微和其他師兄妹來這裡,無外乎給我們做個見證。」

寧瑟靜了一陣,仍然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於是應了話道:「你想和我切磋一番,可是我認識你嗎?」

那男子相貌普通,穿一身白緞青衫,放在人群裡也毫不扎眼,容易讓人過目便忘。

聽了寧瑟的這番話,他卻忽然來了脾氣,語調拔高道:「我是承平,宋河仙尊坐下弟子,你當真不認識我了?」

梧桐樹上山雀清啼,風吹落葉飄散一地,承平腳踩樹葉走了過來,眸色陰暗難辨分明,「半年前,寧瑟在鏡湖邊和我定下終身大事,轉眼就投了他人懷抱!」

他抬手扔下戰帖,拔劍時帶了凜然殺氣,衝著寧瑟高聲喊道:「你不僅給我戴了綠帽,害我平白無故遭人恥笑,如今更是連認都不認我,叫我如何嚥得下這口惡氣!」

寧瑟愣然,心想哪怕她被豬油蒙心,也斷不會看上這種人啊。

紀游吃了一驚,隨後將手插。進了袖口,續話道:「你方才說的那番話,我一個字都不信,試想我師姐這樣的人,為什麼會看上你這等歪瓜裂棗,與其跟了你,還不如孤獨終老。」

紀游的話音剛落,承平已然拔劍相向,寧瑟瞳眸一縮,提了長劍去擋。

劍鋒快要挨到紀游的脖頸,強悍的威壓卻突然來臨,並且在轉瞬之間,將那柄劍整個絞成了灰。

這是鳳凰王族的威壓,可惜在場眾人沒有一個能認出來。

紀游驚魂未定,承平卻惱羞成怒,他拔出一柄袖中短匕,刀刃對準寧瑟,騰雲刺了過來,「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哪怕拼去我這條性命,也要教訓教訓你這個……」

話說了一半,被迎面劈來的劍風打斷。

或許承平當真想教訓寧瑟,可惜他們二人實力懸殊太大,寧瑟的劍風壓得他喘不上來氣,更不用提閃身拿短匕刺傷她。

朗日高照,風雲陡變,狂風捲起一地落葉,承平猛地抬起雙手,蘊了十成掌力,仰頭怒喝一聲後……

重重拍向了自己。

寧瑟詫然,出聲道:「你幹什麼!」

圍坐一旁的七個弟子此時竟都奔湧了過來,承平面無血色倒地不起,手中短匕劃傷了筋脈,暗紅色的鮮血即刻染透衣襟。

蘭微花容失色,抬臉望向寧瑟時,竟是聲淚俱下:「寧瑟師妹,我們同是崑崙之巔的弟子,你怎能下手如此歹毒?」

「你哪只眼看到我下手歹毒?」寧瑟蹙眉,話中夾了怒氣:「我用劍風逼退了他,是他自己……」

這句話尚未說完,她猛地反應過來,低頭看著承平道:「你一早知道打不贏我,竟然自斷仙骨?」

因為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寧瑟整個人都有些發懵。

一旁又有別的弟子怒聲插話道:「寧瑟師妹,承平的仙途算是毀了,你怎麼還能說這種話?」

當空驕陽烈烈,樹影迎風晃動,院中浮出一陣血腥氣,混著哀哭聲唾罵聲,不像是崑崙之巔的木屋小院,倒像是冥界的修羅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