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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不好評價,」徐白道,「領導們都忙。」

她的衣服口袋裡,還揣著從謝平川辦公室順來的橘子,鼓鼓囊囊地突出來一塊。她卻不想提及謝平川,故意把話題引到別處:「你們知道實習生什麼時候來嗎?」

「招聘已經發出去了,」同事回答道,「以恆夏的名氣,估計很快就來了吧。」

一語中的。

約莫一個禮拜之後,葉景博領著一位男子,來到了翻譯組辦公室。

那名男子相貌年輕,外表平凡,戴著一副框架眼鏡,褲腰帶扎得很高,他剛一進門,就主動開口道:「大家好,我叫何興懷,何以解憂的何,觸物興懷的興懷。」

他和近旁幾位同事握手:「你們好,叫我小何就行。」

趙安然恰巧在何興懷身邊。

「你好,很高興認識你,」趙安然笑道,「我叫趙安然,趙錢孫李的趙,安然無恙的安然。」

何興懷點頭,重複道:「安然無恙。」

像是在念他的名字。

何興懷挨個打招呼,在宋佳琪那裡,卻不幸碰壁了。彼時宋佳琪還在查文件——熟悉宋佳琪的人都知道,她忙於工作的時候,千萬不可以打擾,否則……

就像現在這樣。

何興懷敲了她的桌子,要和宋佳琪打個照面,宋佳琪頭也不抬,冷聲道:「我來的那一天,站在中間講句話就完了,為什麼你到處走一圈,不夠招搖嗎?」

她的脾氣如此,直言直語,從不收斂。

偏偏從上到下,無人反駁。

葉景博笑著打圓場:「何興懷剛從法國回來,還不熟悉我們的規則。」他拍著何興懷的後背,將他介紹給徐白。

「這是徐白,她負責在實習期指導你,」葉景博談及徐白的背景,「徐白學了雙專業,精通英語和法語,德語也說得很溜,你們都是從歐洲回來的,可以交流交流。」

何興懷便用法語和她說話:「徐小姐好,見到你很高興。」

徐白指向了對面:「你的座位在另一邊,我給你講解文檔。」

何興懷抿唇而笑,再次用法語道:「好好好,謝謝徐小姐。」

第39章

何興懷加入翻譯組之後, 葉景博請大家吃了一頓飯。地點選在公司旁邊的酒店, 預定了最好的包廂, 葷素菜品一應俱全,可見葉景博的用心。

席間, 何興懷舉杯,面對徐白道:「我剛來, 啥也不懂, 得虧你指點。」

徐白與他碰杯:「指點談不上,希望能一起進步。」

她倒了半杯啤酒,但只喝了一小口。

何興懷比徐白誠懇,悶乾了一瓶二鍋頭,酒後吐真言, 話也變多了:「我今年二十四歲,在巴黎工作兩年, 經人介紹,回國來了恆夏。」

他夾起一支螃蟹腿,用後槽牙咬斷了蟹殼, 拿牙籤剔出肉來,嘴裡還在說話:「本來想做口譯的,那樣掙得更多,但是口譯要門路,我交際圈子窄……」

周圍幾人連聲附和。

趙安然微微抬頭,先瞥了徐白一眼,隨後才看何興懷。

手中端著茶色玻璃杯, 趙安然透過杯中酒水,觀察何興懷被燈光拉得扭曲的臉,他意味不明地暗暗發笑,話卻說得熱情周到:「你來了恆夏,我們就是同事。」

趙安然道:「咱們工作氛圍好,任務輕鬆,偶爾加個班,都沒什麼壓力……啊對了,食堂特別好吃,我推薦雞汁包。」

徐白接起話題,開始討論食堂。

這一頓飯吃到晚上八點,同事們三五成群離開了。

恰巧技術組又在加班。徐白準備走的時候,接到了謝平川的電話,他讓她站在酒店門口,等他開車過來,和她一起回家。

徐白道:「可是今天……我們同事聚餐啊。」

即便是隔著一個手機,謝平川的聲音也很好聽:「剛好我下班了,順路來接你。」他拿著車鑰匙,寬慰徐白道:「讓同事看見也沒關係,我們遲早要發喜帖,你怕什麼呢?」

徐白咬唇,答不上來。

她猶豫片刻,終歸順從,聽話地站在酒店外,安靜地等候謝平川。

酒店距離公司很近,沒過幾分鐘,謝平川就出現了。他把車停在徐白面前,看著她坐上副駕駛——他疑心徐白妥協,正是一個機會。

「今天是十一月七號,」謝平川道,「你回國五個月了。」

他打開車上的暗格,從中取出一個紅盒。

想到剛才的「發喜帖」,徐白似有預感。但她不敢看他,她刻意去看窗外,夜深露重,燈光撩開人影,月色稀稀落落。

若要她講,那麼北京的晚上,和倫敦的晚上,其實相差無幾。一樣的大城市,一樣的行色匆匆。

城市中有車馬紛紛同白晝,也有萬家燈火暖夜風,誰不想要一方居室,琴瑟和鳴……可惜生活充滿變數,未來難以預知。

哪怕聽了很多情話,做了很多親密事,她仍然擔心風花雪月,只是一場浮光掠影。

無人給她忠告。她唯一知道的是,從年少開始,自己就被拴牢了。

徐白倚著車窗,神情迷茫。

酒足飯飽之後,容易胡思亂想——她這樣自我調侃。左手就被牽了起來,被謝平川握在掌中。

他先是恭維了一句:「你的手指很好看。」然後,單獨挑起無名指:「這裡還缺點什麼。」

徐白回眸看他。

秋夜涼氣襲人,玻璃窗擋不住。謝平川半低著頭,眉眼浸在燈光中,唇邊也帶著笑——凝視的時間久了,心底便多了暖意。

徐白挪不開目光。

她道:「哥哥……」

「戴個戒指怎麼樣?」謝平川打開盒子 ,露出天鵝絨的裡墊,以及一枚精巧的鑽戒。

他一定是籌謀已久,想好了措辭,照顧她的情緒,絲毫不隆重。他把戒指拿出來,戴在徐白的無名指上,然後俯身親吻她的手背。

小心翼翼,生怕她不答應。

他把姿態放得很低。有生以來,大概是第一次。

徐白沉默半晌。

她收回了手,把戒指拔下來,放進盒子裡,重新塞回暗格。

當然還需要借口,徐白編造了一個:「鑽戒太貴重了,你幫我保管吧。」

思維繞成了麻繩,沒有起點,也沒有盡頭,她自己解不開,身陷囹圄,還想留下退路:「也許將來……」

徐白的話尚未說完,謝平川便打斷道:「我理解。」他此地無銀三百兩:「沒關係,我很高興,說明你認真對待,不會敷衍了事。」

謝平川的神情,可不像高興的樣子。

他啟動汽車,握著方向盤,開上回家的路。而且開得很平穩,不過一路無話——並非謝平川故意冷場,事已至此,閒聊也顯得尷尬。

到家之後,謝平川去了書房,繼續忙他的工作,忙到夜裡十一點。

期間徐白心懷忐忑,洗完澡在床上等他。

徐白擅長換位思考,她假設自己是個男子,策劃了很長時間,謹慎地向女友求婚,結果被當場拒絕,毫無餘地……怎麼可能不生氣呢?

可她並不想讓謝平川生氣。

她沮喪地趴進被子裡,心情低落到了極點。

所以當謝平川來到臥室,徐白拉住了他的袖子,燈光與人影重合,落在衣櫃的木門上,謝平川略微靠近,像在含蓄觀賞她。

他的影子是筆直的,目光也沒有偏移,他和徐白說:「你的嘴唇沒有血色,是身體不舒服,還是遇到了煩心事?」

徐白覺得他明知故問。

她道:「心裡堵了一塊,你親親我,我才能高興起來。」

謝平川沒有關燈,他當著她的面脫衣服,像他這種外表沒有缺點的人,大概不怕在燈光下袒露,但是放在今日,又有了別的意思。

徐白坐在雪白的被子中,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他傾身壓下來的那一刻,徐白就主動躺倒了,雙腿繃直又張開,緩慢地蹭過床單。

她顧盼生姿,他卻心如止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