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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

她掀開螃蟹的外殼:「爸爸媽媽做的菜有一種特別的味道,我自己動手做飯,在外面飯店吃飯,都吃不出類似的感覺……」

媽媽的眼睛裡淚光漣漣。她伸出手指,揩了揩眼角,才說:「夏夏回家了,爸媽給你做飯,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咱家的日子好起來了。」

「媽媽別哭。」林知夏遞給媽媽一張餐巾紙。

爸爸解釋道:「你媽媽那是太激動了,孩子們都大了,有出息了,爸爸媽媽是真的高興啊……秋秋找了份好工作,夏夏要當大學老師……」

講到這裡,爸爸開懷暢飲,又喝了一杯酒。他拍了拍林澤秋的肩膀:「秋秋,爸爸知道你辛苦……為了這個家,沒留在北京。」

林澤秋不緊不慢地說:「北京房價太貴,戶口很難拿到,我現在過得挺好,年終獎也有好幾萬。」

爸爸驚奇道:「秋秋掙錢厲害啊,比爸爸強多了。」

林澤秋沒作聲。他瞥了一眼林知夏。

林知夏拿起一把小錘子,狠狠地砸開了螃蟹鉗子。她連敲兩隻螃蟹,晶瑩剔透的蟹肉被她歸攏到一隻瓷碗裡,攢的像一座小山一樣高。

林澤秋正想問她,為什麼還不吃一口,就見她端起那一碗蟹肉,擺到了爸爸媽媽的面前:「我們家的日子好起來了,我和哥哥都能掙錢了,你們不要捨不得吃,我看你們一直沒動筷子夾螃蟹。」

爸爸接連應聲說「好」,卻沒講出一句完整的話。他舀起一勺蟹肉,仔細品嚐,又抹了一把臉,發自肺腑地感慨道:「哎,夏夏回來了,我和你媽媽、你哥哥都安心了,咱們一家四口團聚了。」

林知夏隨口說:「哥哥在軟件科技園工作,科技園距離大學城很近,我在大學城買房,那就是我們一家四口的新家。」

林澤秋附和道:「爸媽可以提前退休了。」

林知夏笑意盎然:「對呀,爸爸媽媽退休吧,我和哥哥養你們。」

「哎,那哪兒行啊?」爸爸毫無猶豫地否決道,「我和你媽還年輕,還能掙錢。」

媽媽和爸爸統一意見。媽媽緩聲說:「夏夏秋秋,你們兄妹倆剛進社會,爸媽也比不上人家的爸媽,沒人脈沒背景,幫不上你倆……就多給你們攢點錢。」

爸爸應聲說:「對,要給你們攢錢。」

提到「攢錢」,爸爸神色一頓,似乎想起來什麼。他放下酒杯,轉頭就告訴林知夏,過去這一年裡,每逢重大節日,江逾白都會上門拜訪他們家,帶來各式各樣的禮物。比如,今年的中秋節,江逾白就送來了月餅、桂花糕、大閘蟹和橄欖油。

在林知夏父母的面前,江逾白從來不提奢侈品,禮物都是實用為主。

江逾白見到林知夏的父母,還會主動談起林知夏在美國的情況,解釋林知夏的工作內容——這是林知夏的父母總想聽的消息,他們對女兒的關注度極高。

江逾白的努力持續了整整一年,成功地打動了林知夏的爸爸。

因此,在今晚的餐桌上,爸爸為江逾白說了幾句好話,媽媽也稍微誇獎了一下江逾白,而林澤秋還是一副「那小子沒通過考察期」的嚴肅態度。

林知夏埋頭吃飯,滿心都在思念他。

當晚,林知夏給江逾白髮微信,毫無掩飾地說道:「我好想你。」

「我在等你,」江逾白秒回道,「新家裝修好了。」

大學城附近有一處高檔住宅區,每平方米的房價十分昂貴,今年還有迅猛的上漲趨勢。江逾白花費巨資,買下一套八百平方米的頂層豪宅,又請到了全國最好的設計師團隊,總共裝修了一年多,終於在今年暑假竣工。

前不久,江逾白正式搬進了這座房子。他邀請林知夏來他家裡參觀,林知夏欣然同意了。

*

週日早晨,江逾白親自開車去安城小區,順利地接到了林知夏。整整十一個月,他和林知夏沒有見面。他紓解相思之苦的方式之一,就是在辦公室裡修剪金花茶的枝葉。

江逾白經常夢見林知夏。

但他隻字未提。

他表現得非常平靜。

他把林知夏帶回了他的新家。

穿過玄關走廊,他們來到客廳,燦爛的陽光穿透了玫瑰天窗,龐大又寬闊的三百六十度全景露台吸引了林知夏的注意力。她輕悄悄地走在精緻柔軟的地毯上,小聲說:「你的新家,真的好漂亮呀。」

江逾白站在她背後:「這裡也是你的家。」

林知夏腳步一頓。

江逾白又叫她:「夏夏。」

林知夏轉身面朝他:「江江。」

他笑了一聲,喃喃念道:「林林林林知夏。」

林知夏嗓音極輕:「江江江江逾白。」

這原本是他們小時候發明的暗號,長大了再說,卻像是情人之間的絮絮低語,總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感。

冷風從空中花園吹來,四處飄散著沁人心脾的香氣,林知夏坐到寬敞露台的一把軟椅上,指著近旁木架上的一瓶紅酒說:「今天我心情好,我們來喝酒吧。」

江逾白問她:「你的酒量漲了嗎?」

林知夏貼近他,看似是要和他說話,其實她偷親了他的臉頰——這個蜻蜓點水的親密舉動就像某種開關,觸發了江逾白的激烈反應。他緊緊圈住林知夏的腰,將她扣在椅子上深吻,相別十一個月卻無法見面的落寞感在這一刻全部化作洶湧的情潮,幾乎要把江逾白完全淹沒,親吻的間隙裡,林知夏還說:「你……你變得好主動,好熱情,我喜歡。」

江逾白停下一切動作:「我還能更主動,你想不想試一試?」

林知夏輕笑出聲。

她雙手搭住他的肩膀:「你經常想我嗎?」

「每天都想,」江逾白看著她,「你呢?」

林知夏凝望他的雙眼,在他的眼睛裡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這副模樣真是深情款款,無可比擬,好像整個世界就只有林知夏一個人,他通過注視她而創造了一個新的世界。她的心跳十分平穩,又充盈著一股輕飄飄的甜蜜感,像是被甜滋滋的蜜糖塞滿了。

於是,林知夏拉起他的手指,指著自己的心口:「當然會想你,我不僅用腦袋想念你,還用到了這裡。」

江逾白聽完她的話,反握她的右手,牽到他的唇邊。他低頭輕輕吻她的指尖,從食指開始,到小指結束,整個過程寂靜無聲,既熱烈又莊嚴,既虔誠又纏綿,林知夏的心底驀地擦起一把火,熾盛的火焰一瞬間燒到了最高點。

林知夏喘息微亂,不假思索道:「我回國了,我們不會再分開,每天都能見面。」

「你能不能搬過來?」江逾白問她。

林知夏避開他的直視:「我和你說過,我想自己買房。」

江逾白從座位上站起來。他拿出一瓶香檳和兩隻高腳杯,又把杯子遞給林知夏,他親手為林知夏倒酒,香檳冒出清澈細膩的氣泡,林知夏聞到酒香,淺淺地抿了一小口。

「好好喝。」她說。

江逾白和她碰杯:「你可以帶著家人搬過來,你的爸爸媽媽和哥哥……」他背靠軟椅,慢條斯理地品酒,目光投向遠處的天空:「我大概也算你的家人。」

這句話又讓林知夏怦然心動。

江逾白彷彿在說,我早就屬於你了。

自打林知夏踏進他的家門,他這一套又一套的話術和動作,完全攪亂了林知夏的思緒,她一口氣悶乾了杯子裡的香檳,帶著幾分醉意,向他訴說道:「是的,你是我的好朋友,我最喜歡的人,我的家人……」

她還沒說完,江逾白再度靠近她,誘導她轉過頭來和他接吻,這一次的深吻隱含著香檳的甜味,她醉得不輕,雙手把他纏得更緊。

林知夏倒在柔軟的長椅上,烏黑的頭髮也散開了,藍天白雲是江逾白身後的背景,他壓在她的身上,特別正式地提議道:「今晚我們一起睡吧。」

林知夏差點就同意了。

但她轉念又想起,去年聖誕節,在酒店的浴池裡,她所看到的香艷美妙又震撼心靈的那一幕。於是,林知夏除了好奇,還產生一絲擔憂和惶恐:「會不會很疼?我非常怕疼。」

是的。

林知夏很怕疼。

她不僅擁有錄像式的記憶,還有感官性質的記憶。

江逾白遲疑不決。在那件事上,他完全沒有經驗。他只是很想和林知夏試一試,但他也怕自己會傷到林知夏。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他拋卻私慾,下定決心:「算了,我們循序漸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