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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

這一批葡萄酒的市價不菲。

每一瓶的單價都高達四位數人民幣。

不過,孫大衛壓根沒提葡萄酒的價格。

他覺得林知夏的家境和苗丹怡差不多。林知夏能為江逾白策劃一場生日派對,準備了那麼多的遊戲項目,讓絕大多數客人都玩得盡興,吃得開心——這讓孫大衛有些羨慕。

孫大衛側過頭,瞥了一眼他的女朋友。

很奇怪,今天晚上,孫大衛的女朋友苗丹怡幾乎沒理過他。他和苗丹怡講話,她只會回復簡短的語氣詞,比如「嗯」,「哦」,「哈哈」之類的,似乎不太有聊天的興致。

孫大衛轉過頭,和另一位同學交談。此時,李梓睿邀請他加入另一場派對遊戲,孫大衛欣然答應。他們玩起了桌游卡牌,酒香混雜著飯菜香味,飄蕩在他們的附近。

苗丹怡對孫大衛說:「我去趟洗手間。」

「哎,好勒,」孫大衛說,「這一塊兒地方好黑,你走路小心點,別磕著絆著了。」

苗丹怡沒有應聲。

她繞過孫大衛,從另一個出口離開——途徑溫旗的時候,她搭住了他的肩膀。她的手在他的肩頭短暫地停留了幾秒鐘。她戴著一條鑽石手鏈,寶石的光芒奪目耀眼。

溫旗緩慢地起身,跟隨她離開此地。

他們走得悄無聲息。

幾乎無人注意到他們。

除了林知夏。

林知夏是本次聚會的組織者,但她並沒有邀請溫旗。她知道溫旗並不喜歡這種熱鬧非凡的慶祝活動。他是社交場上的潛行者——打破他的安全距離,他就會六神無主。

那麼,今天晚上,溫旗為什麼會出現在江逾白的生日派對上?

林知夏百思不得其解。

雖然她喝了半瓶葡萄酒,但她的思維依然清醒。她察覺溫旗和苗丹怡離席,不由自主地跟上了他們的腳步。

江逾白抓住她的手腕:「你要去哪兒?」

「隨便看看。」林知夏答道。

江逾白問她:「看什麼?」

林知夏含糊不清:「我也不知道。」

江逾白剛剛吃過林知夏做的荔枝慕斯蛋糕。他不得不承認,林知夏做蛋糕的本領很強——只要她想學,基本沒有她學不會的技能。

江逾白以為,林知夏給他準備了額外的驚喜。

他頗有興致地說:「我跟你走。」

「嗯嗯,」林知夏拽緊他的手,「我們的腳步要輕輕的。」

為什麼?

江逾白並未問出心中的疑問。

他對林知夏分外順從。

林知夏記得苗丹怡離去的方向。此時的她充滿了好奇心——世上無人能阻擋她追尋真相的腳步。她被酒氣熏染了醉意,邁出的步伐不太穩當。

江逾白扶住她的手臂。

她告訴江逾白:「他們在那邊,樹叢包圍的地方。」

「哪邊?」江逾白不解其意。

林知夏說:「我們再走過去一點吧。」又說:「這樣算不算打擾了他們………」她陷入反思:「如果事情的真相和我想得一樣,溫旗可能會很慘。他總是在做自己的事情,從不打擾別人,經常幫助別人……」

林知夏語無倫次,江逾白從她的隻言片語中推敲溫旗大概遇到了什麼事。他和林知夏穿過一片昏黑的樹蔭,折斷的枯枝掉在繁茂草地上,被林知夏踩出了「嘎吱」的輕響。

但她並未影響到溫旗和苗丹怡。

距離林知夏五六米遠的地方,苗丹怡踮起腳尖,撫平溫旗的襯衫領子。他馬上偏過頭,她又捧住他的臉,熹微月色中,他們對視了短短幾秒,溫旗問她:「今晚坐在你旁邊的……」

「他是我的室友,」苗丹怡聲稱,「我和他順路一道過來。」

溫旗緊抿唇線。

撬開他的嘴,比登天還難。

苗丹怡就說:「我一瞅見你,心臟光光跳。我不樂意整那些虛頭巴腦的,說實話吧,我喜歡聰明人,你越聰明,我越喜歡。」

溫旗仍然一言不發。

苗丹怡像是在面對一堵牆。她仍然說得津津有味:「我天天找你說話,沒斷過,可有別的女生像我……」她沒講完,溫旗稍微彎了一下腰。

他做出了親近她的舉動。

他並不是木頭人,也能做出一些反應。

溫旗和苗丹怡認識將近一年了。苗丹怡每天堅持給他發送「早安」、「晚安」,詢問他的一日三餐,時不時地跑來他的寢室樓找他。溫旗把她刪除過四次,後來又加了回來,他不懂她為什麼如此堅定執著,好像她能透過他的表皮看穿他的內心。

這種朋友,實在少見。

友情和愛情一般都是雙向箭頭。苗丹怡並不需要從他身上索取什麼,他既不能給予她情感滿足,又不能在別的地方補償她——溫旗出國這麼多年,連他的親戚都沒苗丹怡對他上心。

他結結巴巴地問:「你要說……」

苗丹怡拽住他的領帶。

她的手指緩緩向上扯動,溫旗就離她更近了。

樹葉在夜風中沙沙作響,朦朧光影交錯如霧色,她的情也動得更深。她問:「你怎麼想啊?」

什麼怎麼想?

林知夏聽得呆住。

林知夏用氣音說道:「她有男朋友了呀。如果她男朋友和她是開放式的關係,倒也沒什麼要緊的。以前我在實驗樓的樓下見過譚千澈和另一個女生親嘴,那個女生的男朋友就在他們旁邊看著,我當時真的好驚訝……」

「還有這事?」江逾白也有些震驚。

話音未落,苗丹怡親了溫旗的下巴。

林知夏拽起江逾白就想帶著他逃離此地。林知夏忽然覺得她和溫旗在某種程度上是相似的。當她遇到無法解決的人際交往上的難題,她竟然也想趕緊躲過去——但她再次踩到了一條斷掉的枯枝,那驟然爆發的「卡嚓」一聲巨響打破了月夜岑靜的氛圍。

苗丹怡瞥見林知夏的裙角,她連忙喊了一聲:「林知夏!」

林知夏逃不掉了。

怎麼辦呢?

江逾白依然平靜:「沒事,我們走吧。」

「走回生日派對的現場嗎?」林知夏問他。

然而,江逾白帶著林知夏走入溫旗和苗丹怡的視野。他從容坦然地像是泰山崩於眼前都能面不改色。苗丹怡顯然沒料到江逾白也會出現。她的呼吸驀地凝滯了。

林知夏還在猶豫要不要講出實情,江逾白一語雙關地提醒道:「宴會快結束了。」

苗丹怡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她忙說:「我早就打算結束了。」

林知夏也聽懂了。

苗丹怡的意思是,她要和孫大衛攤牌。

但她曾經和林知夏說過,孫大衛是她的學費生活費來源。她明年才會本科畢業,她的成績也不算出類拔萃,暫時與獎學金無緣。

林知夏望著苗丹怡。她眼神純澈,一句話也沒說。

苗丹怡的心情莫名低落。

她預想中的林知夏「當場拆穿她」的場景並未發生,甚至連一絲苗頭也無。顯然,林知夏想給溫旗和苗丹怡留些面子,江逾白大概也是這麼想的。

這件事,本該到此為止。

苗丹怡提起裙子,踩過樹下的影子。她深吸一口氣,還沒講出一個字,又聽見孫大衛的聲音:「苗苗,哎呀,你在這兒啊?你這麼久沒個影兒,我來找你了,沒事吧你,晚上沒吃啥東西,胃口不好怎麼的,咱回家讓廚子燒倆好菜吧。」

孫大衛從茂密樹叢的另一側走過來。

他沒瞥見溫旗。

他只看到,林知夏躲到了江逾白的背後。他還沒想通這是為什麼?他很可怕嗎?

他對林知夏說:「我剛那句話,沒講好啊,不是說你宴會的菜不好,你籌辦得特別好,咱們吃得特別高興。你那些聚會遊戲的點子,新穎好玩,江逾白找你做他的女朋友,賊有福氣,是吧,小江?」

江逾白還沒回應,溫旗卻忽然問道:「你和苗丹怡……」

溫旗聲調揚起:「你們住在一起?」

第128章 馬爾可夫鏈

月亮被烏雲遮掩,涼意蔓延,空氣彷彿鑽破了皮膚,苗丹怡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她雙手抱臂,咳嗽一聲,繞過孫大衛向遠處走去。

孫大衛攔住了她。他的腦袋裡蹦出一個極為大膽的猜想。他不希望那個猜想是真的。

繁茂的樹蔭落在孫大衛的頭上,周圍的光影越發黯淡。

孫大衛仰起臉,打量溫旗,心道:完蛋,這人長得忒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