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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

講到此處,楊術文抬起頭,與江逾白對視:「你是她的好朋友,你有沒有嫉妒過她?」

江逾白誠實地說:「不是嫉妒,更多的是羨慕。」

「羨慕?」楊術文質疑他的用詞。

江逾白立場堅定:「後來我看開了。我沒有天賦,但我有時間,和自己的人生。我以前犯了個錯,錯在用我掌握知識的深度和廣度來衡量成敗……」

「哎,你這句話是從哪一本書裡摘來的嗎?」楊術文突然問道。

「那是我自己的話,」江逾白的語氣變得更隨和,「你要是想看書,我推薦心理學家阿德勒的《自卑與超越》,這本書我當年看了兩遍。」

江逾白說的「當年」,指的是五年前,他年僅九歲的時候。

楊術文卻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楊術文挺直腰桿,又問:「書上寫了什麼?」

岸邊忽有一陣涼風吹過,林知夏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那本書挺有名的,阿德勒是『個體心理學』的創始人。他覺得,先天遺傳和後天經歷都不能決定你的命運,只有你的思想可以束縛你,學長。」

楊術文沒有回頭。他站起身,面帶微笑:「好,謝謝你們啊。」

說完,他掉頭就走,步子邁得飛快。

林知夏遙望他的背影,念起江逾白的名字:「江逾白,你也看過《自卑與超越》嗎?你會自卑嗎?」

林知夏的問題,直擊江逾白的內心。江逾白轉過身,面朝水庫,改口說:「我記不太清。」

林知夏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她這個舉動做得豪邁萬丈,像是在和他比拚江湖義氣。她還說:「我好久沒寫過《人類觀察日記》了。」

江逾白問她:「你周圍沒有合適的觀察對像?」

林知夏搖頭。她輕聲如自言自語:「小時候,我知道我和別人不一樣。現在,我好像漸漸能明白一部分人的思考方式,我長大了。」

林知夏這樣說話時,頗有智者的風範。但她隨後就原地一蹦,繞著江逾白轉了一圈:「可我還是想繼續觀察你,主要是從生物學、哲學和心理學的角度進行觀察——你為什麼會臉紅?為什麼有時候不敢看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好有意思。」

江逾白雙手揣進衣服口袋,突然很想跟上楊術文的腳步。

林知夏站上一塊石頭,試圖平視江逾白的雙眼。

江逾白踩住另一塊石頭,問她:「你現在多高?」

「一米六三。」林知夏回答。

江逾白如實說:「我一米八一。」

林知夏不服輸地踮起腳尖。鞋底的石頭一滑,她往前栽倒,幸好江逾白扶住了她。他們之間的距離更近了,江逾白還低頭對她說:「《人類觀察日記》,隨便你寫多少。我從九歲起,做了你的觀察對象,我也想知道,這些年我有什麼長進……你會繼續在北京讀博嗎?再過幾年,如果我們分開了,我會按時給你打電話,為你的《人類觀察日記》提供素材。」

林知夏搭著他的手臂。柳樹的長枝在近旁拂動,眉形的柳葉飄遊於秋風中,葉片與他擦身而過,她的指尖收緊,攏著他的衣袖,胡亂地點了一下頭。

*

秋遊活動之後,林知夏的大部分同學都把重心放到了學習上。

數學學院的期末考試向來恐怖,歷年來摧殘了無數學渣的青春。到了大一上學期的十二月份,無形的競爭壓力籠罩了一批同學,不少學生開始早出晚歸地泡在圖書館,甚至有人制定了精確到每一分鐘的作息表,從每天早上六點一直排到晚上十二點。

而林知夏依然故我。

晚上十點,她就要爬床睡覺。

室友馮緣和她差不多。馮緣作為林知夏的上鋪,和林知夏保持了高度統一的作息時間。馮緣簡直是林知夏夢寐以求的室友。

不過,在她們的床鋪對面,袁薇和鄧莎莎卻是苦不堪言。

鄧莎莎期中考試就有兩門不及格。起初,她一點都不慌張,因為她剛開學時,並沒有努力學習。她是這間寢室裡唯一的一個高中沒搞過競賽、高考全憑分數闖進數學學院的牛人。

她穩住了自己的心態,瘋狂學了半個學期。

期末考試的前幾天,袁薇和鄧莎莎結伴從圖書館回來,又在寢室裡挑燈夜戰。倘若一個寢室裡的四位同學都能齊心協力地徹夜複習,倒也不失為一段佳話,只可惜……林知夏和馮緣都是完全不需要複習的那種人。

夜裡十點多,寢室就熄燈了,林知夏躺在她的床上,抱著毛絨玩具,睡得可香了。

而鄧莎莎一邊焦慮地吃著夜宵,一邊翻查著課堂筆記,決定來一次地毯式的查漏補缺。

查漏補缺的結果,既有好的一面,也有壞的一面——好的是她查到了許多漏,壞的是她不會補缺。

鄧莎莎思考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一早,她緊緊抱住林知夏的大腿:「夏神!救我!你有筆記本嗎?」

林知夏第一次聽見「夏神」這個稱呼。她敲了敲上鋪的馮緣:「緣緣,你有筆記嗎?」

為了期末考試的分數,鄧莎莎早已放棄了面子。她沒有鬆開林知夏,還衝著馮緣溫聲軟語、撒嬌賣癡道:「緣神,六點半了,你快起床了啦。」

緣神沒有起床。她靠在牆側,冷漠無情地悶聲說:「你晚上吃東西好吵,我沒睡醒,我八點起。」

再過兩天就考試了,馮緣仍然這麼隨性。

林知夏略作思考,主動提議道:「我來輔導你們吧!我在家裡的時候,經常輔導我的哥哥。他初三的班級排名降到了第七第八的樣子,在我和他的共同努力下,他中考考到了全市前五十。」

鄧莎莎和袁薇連連應好。她們三人圍坐一圈,開始小聲討論課堂內容。

林知夏採用「目錄式複習」的辦法,幫助她們鞏固每一個知識點。林知夏的腦子裡似乎有一片汪洋的題海,還有十分清晰簡潔的思路。她的耐心好極了,無論鄧莎莎問她多少遍,她都願意剝絲抽繭地解開題意,一句一句掰開了揉碎了再傳授給鄧莎莎。

鄧莎莎感動得幾乎要掉下眼淚:「我好後悔沒早點找你學習,夏神,只要我期末能及格,我請你去食堂吃半個月的飯。」

袁薇在一旁歎了一口氣:「你高中是全年級前十呀,上了大學,只要一個及格分……」

「我能活下來就不錯了!」鄧莎莎吼了她一句。

第77章 霍桑效應

正如鄧莎莎預料的那般,今年的期末考試不太容易。

考完最後一門課,鄧莎莎只剩下半口氣。她腳步虛浮地走回寢室,癱倒在床上,哀歎道:「《數學分析》卷子的幾道題我都看不懂,你們考得怎麼樣?」

林知夏剛從超市買回來一瓶草莓酸奶。她喝了一口酸奶,扭頭與馮緣對視。

為了不傷害鄧莎莎的脆弱心靈,馮緣真心實意地撒了個謊:「《數學分析》好難!」

林知夏立刻附和道:「好難呀!」

鄧莎莎質疑道:「夏神,你都說難,我不是要完蛋了?」

林知夏欲言又止地望著她。

《數學分析》似乎是一門很恐怖的課,就連林知夏都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它。

鄧莎莎整個人如墮冰窖。她的希望破滅了,還有一種被數學背叛了的感覺,她的心頭湧動著酸澀、淒涼、悲哀、無奈的滋味——就像王寶釧苦守寒窯十八載,卻發現薛平貴娶了別的女人。

鄧莎莎倍受重創,自言自語道:「這一個多月,我天天學數學……《數學分析》要是掛了怎麼辦?」

林知夏安慰她:「你不會掛的,我幫你複習了,我保證你能及格!」

馮緣隨意地說:「你不要東想西想啦。」

只有袁薇拿出了一份《本科學生辦理重修的工作程序》,鄭重地交到了鄧莎莎的手裡。鄧莎莎含淚了一遍,做好了重修這門課的心理準備。

考試結果出來的那天,鄧莎莎和袁薇都有些驚訝。她們的最終成績都比她們預料的要好上很多,鄧莎莎也不用重修《數學分析》了。

鄧莎莎掏出手機,打開通訊錄,找到「林知夏」,將她的備註改為「夏神」。要不是林知夏太低調,鄧莎莎都想把她供起來。

又過了幾天,「夏神」的名號在本專業的QQ群裡也傳開了。林知夏和另外幾位大牛同學都考出了全科績點滿分的恐怖成績。對他們而言,大學考試的GPA滿分是多少,他們的平均成績就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