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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

林知夏洗漱完畢,稍作整頓,跟隨老師和同學前往指定地點,參加第22屆全國中學生數學奧林匹克競賽的開幕儀式。她見到了來自全國各地的數學競賽高手,甚至還有俄羅斯、新加坡等地區的海外學生參賽。

競爭好激烈!

林知夏覺得她今晚一定要睡個好覺,才能在明天上午的競賽考試中發揮應有的水平。

當天下午五六點,林知夏先給媽媽打了個電話。媽媽哄了她半個小時,她頓時感到輕鬆,又立刻給江逾白打電話。

自從林知夏跟隨省隊出戰,江逾白的同桌座位就一直空著。這兩天來,江逾白隨身攜帶手機,晚上睡覺都把手機放在床頭櫃上。他有意無意地提醒管家和司機注意陌生來電,仍然沒等到林知夏的音訊。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終於,林知夏的電話打過來了。

手機震動不停,他正在吃晚餐。

他放下筷子,立刻按下接聽,林知夏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江逾白,江逾白,明天就要開考了。今天上午,我在開幕儀式上見到了各個省份的同學……昨天晚上我沒有睡好,房間太黑了,我有點害怕,要是你能和我一起參加比賽就好了。」

「我和你一起參賽,也不會和你住一間房。」江逾白理智地分析道。

江逾白的爸爸媽媽和叔叔都在餐桌上。叔叔聽聞侄子的話,當場噴了一口酒。

江逾白不是很懂。他說得沒錯,叔叔為何反應那麼大。他繼續安撫林知夏:「你別怕,林知夏船長。宇宙是黑色,你害怕宇宙嗎?」

「不怕。」林知夏誠實地說。

江逾白點頭:「林知夏船長,朝著宇宙進發。」

林知夏的鬥志熊熊燃燒起來:「好的!」

第42章 星際尋寶(上)

林知夏精神抖擻,躊躇滿志。她握著座機的聽筒,語氣堅決:「江逾白,我會把這次比賽的金牌帶回去給你玩。」

江逾白順著她的意思,附和道:「我確實沒玩過,全國數學奧賽的金牌。」

「等我回來,」林知夏和他約定,「我請你在學校食堂吃飯。」

江逾白不太喜歡學校食堂。但他不願承認自己是個挑剔飲食的人。他反過來邀請林知夏:「我請你來我家吃飯。」

林知夏驀地想起江逾白送給她的那一張「博物館通行證」。她萬分期待地問:「我什麼時候可以去你家?」

江逾白回答:「你有空的時候。」

林知夏原地一蹦:「好的,江逾白,我們下個月見。」

江逾白應聲:「下個月見。」

林知夏結束通話前,順便說了一句:「明天晚上六點,我準時給你打電話,可以嗎?」

「可以。」江逾白言簡意賅地答應她。

餐桌上的氣氛相當沉靜。江逾白把手機揣進了衣服口袋,用筷子夾起一隻蒲燒鰻魚卷。鰻魚卷裡包含黃瓜、鰻魚、牛油果,外部圍著一圈海苔,表面還沾著一層白芝麻。他覺得林知夏應該會喜歡這道菜。他已經在暗暗地規劃未來的午餐。他希望林知夏在他家裡玩得愉快。

叔叔忽然問他:「江逾白,你和林知夏打了一通電話嗎?」

江逾白承認道:「是的。」

他差不多等了兩天,才接到林知夏的電話。他毫不猶豫地按下接聽鍵,幾乎忘了父母和叔叔還在他的身旁。他仔細掂量剛才的一番通話,自認為他的言辭沒有出錯,符合爸爸媽媽對他的一貫要求。

媽媽笑著說:「你和林知夏的關係很好啊。」

叔叔端起透明的高腳杯:「大嫂,你聽我講,我見過林知夏。林知夏小朋友的智商高達174,她真不是一般的小姑娘。我們小江和她交朋友……就像我和古典音樂界的年輕大師交往一樣,我們保持著純潔無瑕的關係,彼此促進的關係。小江願意謙虛地請教別人,很可能是從我身上學到的。」

爸爸反問一句:「是嗎?」

叔叔放下酒杯,當場改口:「更可能是小江自己領悟的。」

爸爸微微靠上椅背,安靜地看著江逾白。隔了一會兒,爸爸溫聲道:「你和林知夏是好朋友,我們樂於見到你跟同學相處融洽……」

爸爸的手指環住酒杯的杯口,話說到一半就停了下來——這種情況比較罕見。他總是邏輯清晰,有條不紊地教育兒子。今天晚上,他卻側目看向了自己的妻子。

江逾白的媽媽承擔了這一份重任。媽媽用一塊餐巾擦拭嘴角,含蓄地提醒道:「江逾白,你十一歲了,再過幾個月,你就是十二歲,是個小男子漢。你和人家小姑娘做朋友,一定要明白你們兩個人的性別不一樣。你要尊重她,拿捏好界限和尺度。」

江逾白點了一下頭。

叔叔的指尖輕敲酒杯:「對,拿捏界限,小江。」

江逾白很爽快地接話:「沒問題。」

「那就好,」媽媽說,「爸爸媽媽都相信你。」

爸爸媽媽和叔叔的點撥,激發了江逾白的性別意識。雖然他從小就用「男子漢的標準」來要求自己,但是,他確實經常忽略「男生和女生的界限問題」。好在他和林知夏一直維持著深刻的友誼,相互尊重,相互督促,從未冒犯過彼此——他已經完全忘記了九歲那年,他的自尊是如何被林知夏摧毀的。

這天夜裡八點半,江逾白平心靜氣地入睡。

同一時間段,林知夏熄燈上床。

林知夏左手抱住小企鵝,右手掀開被子,躺進柔軟的床鋪。她默念江逾白的話——宇宙是黑色的,她不害怕宇宙。她認為自己的恐懼來源於未知。比方說,「暗物質」是天體物理學理論中的一種不可見物質,廣泛地分佈於太空。如果「暗物質」真的存在,林知夏還能清晰地看見它,那麼,宇宙在她的眼中,就應該是另一番盛大耀眼的光景。

黑暗和光明都是相對概念。只要林知夏心中有光,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也是明亮的。

林知夏不再退縮,不再膽怯。她平躺在床上,露出整張臉,就像在家裡睡覺一樣,安安穩穩地睡到了第二天早晨。

早晨八點,全國數學奧林匹克競賽正式開始。

全國數學奧林匹克競賽有一個別名,叫做「全國中學生數學冬令營」。

林知夏向爸爸媽媽驕傲地宣稱,她要參加全國數學奧賽。而在外人的面前,她就謙遜地表示,她報名了一個冬令營。

冬令營的題目,出得很有水平。第一題是一道代數題,已知一個不減的正整數列,m個子列中包含n個不同的正整數,要求證明數列通項求和公式的下界。林知夏動筆證明了另一個命題,再縮小範圍,套用在題目限定的求和公式中,飛快地解決了這道題。

接下來,她遇到了平面幾何與組合問題。

林知夏一分鐘都沒耽誤,直接在答題紙上寫下她的思考過程。

所謂的「奧數競賽」,其實就是在考場上悶頭做題。而國際奧林匹克數學競賽,就是和全世界的參賽選手一起悶頭做題。競賽與考試並沒有本質上的區別,林知夏毫無壓力。

數學競賽分為兩天,每天考三道題,每道題21分。林知夏做完試卷之後,又被捲子上的題目勾起了思緒。她坐在教室裡,滿腦子都是華羅庚的《堆壘素數論》。

當她走出考場,再次與省隊的領隊老師匯合,老師問她考得怎麼樣,她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阿貝爾群及交換半群。」

老師愣住了。

省隊的其他同學也愣住了。

林知夏忙說:「我考得還行。」

省隊裡的大部分選手都是男生,女生只佔很少的一部分。放眼整個冬令營,女生的數量都不佔優勢。歷年的國際奧林匹克戰場上,各國的國家隊都是以男性選手為主。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林知夏在競賽場上很受關注。

對了,還有一個原因——她的年紀太小了。

她謹慎地表達自己的看法:「這次試卷的題目,很精彩,尤其那一道組合題,構造巧妙,從抽屜原理入手,沒有超綱,又鍛煉了思維。」

她身旁的一位男生卻說:「那道題,沒什麼可講的。」

林知夏抬頭望向他。

這位男生,正是省立一中高中競賽班的學長,名叫管彤。

管彤學長今年十七歲,高三在讀,已經獲得了保送名額。他算是高中競賽班的優等生。他的目標是國際數學奧賽的金牌,今年是他奪冠的最後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