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說完,附近幾位同學都盯住了他。
林知夏凝視他的雙眼:「你的意思是,這一次,你考得非常好,你可以超過我,做年級第一嗎?」
丁巖拉住了江逾白的袖子,用眼神示意他不要亂講話,不要自取其辱、自討苦吃。
丁巖見識過林知夏異於常人的智力。
他相信,全校沒有一個學生能比林知夏更聰明。
作為江逾白的好朋友,丁巖絕不會眼睜睜看著江逾白在林知夏面前受辱。
雖然,江逾白把林知夏當成了競爭對手,做夢都想聽林知夏誇他厲害。但是,誰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發生的一件事。
丁巖忍不住苦口婆心地勸說:「江逾白,算了吧,你看開一點。」
真是有趣。
什麼叫「你看開一點」?
江逾白有他自己的堅持。
他撇開丁巖的手,勇往直前,無所畏懼。他面對著林知夏,不卑不亢地說:「林知夏,我可以超過你。這一次,我應該是年級第一。」
林知夏愣了一下神,才說:「江逾白,我們做了四個月的同桌,你對我還沒有一個很全面的瞭解。這樣吧,我們打個賭。」
她一邊講話,一邊走向教室門外。
所有同學的書包都被放在了教室外側的走廊靠牆處。
塑膠地板上沾著鞋印。江逾白撿起自己的書包,並沒有把書包背在身上。他一手拎著書包帶子,跟隨林知夏的腳步,問她:「林知夏,你想打什麼賭?」
林知夏站定。
今日陽光明媚,教學樓的瓷磚亮得反光。
她拍響一塊瓷磚,堂堂正正地說:「江逾白,如果你是年級第一,我叫你一聲江老師。如果我是年級第一,你叫我一聲林老師,以示尊敬。」
江逾白後退一步。
他並沒有立刻答應。
江逾白反思自己剛才的言行。他認為自己的舉止不夠禮貌。哪怕是對待一位競爭對手,他也應該展現出應有的尊重,謹慎地評估競爭對手的提議。
到底要不要答應林知夏的賭約呢?
江逾白這次考試,考得特別好。
他的數學和英語應該都是滿分。語文也有十全的把握。
三門滿分的江逾白,所得到的最差結果,無非是和林知夏並列年級第一。
他接受了林知夏的賭約:「可以。」
他還說:「你輸了,可別哭。」
「我才不會哭呢,」林知夏說,「我很堅強的。」
江逾白提醒她:「下週一,全校學生開始接種乙肝疫苗……」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聽起來非常溫和:「你別害怕。」
林知夏背起書包,一溜煙跑出了走廊。
*
本週末,林知夏破天荒地沒去圖書館。
她借口說自己累了,想休息一下,爸爸媽媽都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哥哥卻一眼看穿了她:「你還在擔心打疫苗的事?」
林知夏抱緊小企鵝的毛絨玩具:「我沒有。」
林澤秋說:「你一害怕,就會抱這只企鵝。」他歪了一下頭:「企鵝長得傻里傻氣。」
他穿著一身運動衣,換好運動鞋,從地上撿起籃球,正準備出門。
林澤秋有整整一個月都沒出去玩過。
說來辛酸,上個月,家裡生意特別忙,林澤秋每天都要打掃衛生,還要認真對待學業。而今天!他終於活了過來!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同學,和他們痛痛快快地打一場籃球。
林知夏竟然問他:「你去打籃球,能帶上我嗎?」
「林知夏,」林澤秋質問她,「你會打籃球嗎?」
林知夏有理有據地說:「我不會。所以,我才想觀察你們。」
林澤秋一口回絕:「我那幫同學沒跟女生玩過。你去了籃球場,我們幾個都不自在。」
「那你可以留在家裡,和我玩翻花繩嗎?」林知夏馬上掏出一根繩子。
林澤秋推開她的手:「別擋我的路,我好久沒碰過籃球。」
「哥哥……」林知夏低下頭,「你是不是很煩我?以前我在學校裡沒有同桌,也不敢跟別人講話,只能下課去找女生玩翻花繩。她們跳皮筋的時候,我一直都是站樁的人。哥哥現在也不願意和我玩翻花繩了。」
林澤秋聽她提及「我在學校裡沒有同桌,也不敢跟別人講話」,他的動作就遲疑了很多。
他站在防盜門之前,踏出一步,又收回了腿,即便他的同學們還在籃球場上等他。
他看著林知夏,她仍然低著頭。
林澤秋心底一澀,緩聲說:「算了,我陪你玩翻花繩吧。」
「那你的同學怎麼辦?」林知夏立即抬頭。
林澤秋漫不經心地回答:「你管他們幹什麼?我又不是第一天放他們的鴿子。他們早就習慣了。」
第19章 譜曲與歌詞
林澤秋耐著性子,陪林知夏玩了半天的翻花繩。他整個週末都沒有去籃球場。他待在家裡,借口說自己是為了學習。
不過,林知夏知道,林澤秋是想陪她度過一段焦慮期。
週一上學之前,林知夏吃完早飯,站到了林澤秋的面前,大聲喊他:「哥哥!」
林澤秋如臨大敵:「幹什麼?」
林知夏表揚道:「你是個好哥哥!」
說完,她背起書包,飛快地衝出了家門。
今天上午,實驗小學四年級的第一堂課和第二堂課全部改為自習課。
教室的牆上掛著一隻圓形電子錶。林知夏端端正正地坐好,頻繁地抬頭看表,在心裡記錄當前的時間。
現在是北京時間早晨七點五十九分,再過短短一分鐘,林知夏就要跟隨班主任,去校醫室打針了。
好可怕。
林知夏深吸一口氣。
「林知夏,」江逾白問她,「你在發抖嗎?」
「我沒有。」林知夏倔強地回答。
江逾白微微皺眉:「你身體不舒服,乾脆別打針了。」
話音落後,上課鈴驟然打響,刺耳的聲音劃破寂靜的走廊。
班主任吳老師站在門外,衝著教室裡的同學喊道:「哪些同學要接種乙肝疫苗,自己出來,我們排個隊。我們四年級一班第一批打針,大家不要磨蹭,保持安靜,吳老師帶你們去校醫室。」
林知夏壯著膽子,站了起來。
她猶豫著邁出第一步。
江逾白又喊住她:「林知夏,你可以不去。」
「不行!」林知夏信誓旦旦地說,「我要戰勝自己!我要做尼采形容的超人,要做海德格爾形容的Dasein!」
江逾白不懂「Dasein」是什麼東西。他仍然想出了安慰林知夏的方法。他對林知夏說:「就算你不怕打針,你也有別的恐懼。沒有人能做超人。」
江逾白的話充滿了哲學氣息,林知夏聽得一愣。無論江逾白說得多麼有道理,她也不想在江逾白的面前展現她最軟弱的一面。
林知夏毅然決然地轉過身,跟上了前排同學,混進了班級的隊伍裡。
眾人宛如一支浩浩蕩蕩的軍隊,朝著實驗小學的校醫室進發。
實驗小學的校醫室佈置得乾淨整潔,門口立著一塊「乙肝疫苗接種」的牌子。站在校醫室的大廳內,林知夏聞到了淡淡的酒精味道。
醫生和護士面戴口罩,坐在他們的辦公室裡。辦公室的房門大敞,所有同學都能看見室內的景象。
吳老師按照學號叫名。班長董孫奇的學號排在第一位,吳老師大聲念道:「1號,董孫奇!」
董孫奇跳到了吳老師的面前:「老師,我準備好了!」
吳老師平靜地說:「好,你進去打針吧。」
董孫奇脫掉外套,撩起袖子,露出整條手臂。許多同學都向他投來了關注的目光,這讓他忍不住想表現一把,展示一位班長應有的獨特風采。
護士姐姐離他很近。他緊閉雙眼,右手握拳。
針頭扎入皮膚時,董孫奇整張臉都扭曲了。他充滿壓抑地「嘶」了一聲。他等了一會兒,終於等到護士姐姐遞給他一隻棉簽。
護士姐姐對他說:「你用棉簽按傷口,等會兒再把棉簽扔了。」
「好勒!」董孫奇答應道。
他衣衫不整地走到門外,臉上帶著一種堅毅的表情,猶如剛剛打完一場勝仗的士兵。門外就有同學問他:「班長,打針疼嗎?」
終於有人問出來了!
這個問題,正中董孫奇的下懷!
董孫奇歎了口氣,微微搖頭:「我是班長,我不能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