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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雲慶帝瞥了眼太子,太子走向圍著表妹打轉的班淮,「侯爺,此事怪我,沒有攔住二弟……」

「二皇子?!」班淮扭頭盯著蔣洛,臉上的把表情不斷變幻,最後兩肩垮了下來,對雲慶帝道:「陛下,微臣無能,自幼文武不成,丟盡了皇室顏面,二皇子對微臣父女倆不喜,錯在微臣,與二皇子無關。小女走路不小心,撞到了手臂,微臣這就帶她回去醫治。」

雲慶帝知道班淮說這話,是為了維護老二的名聲,這讓他不由得想起了小時候。有一年他不小心打碎了父皇喜歡的東西,那時候父皇本就有廢太子的心思,所以他非常害怕,沒想到班淮這個表弟站出來替他背了這個黑鍋。

後來他向班淮道謝,班淮卻說自己被訓斥幾句也沒事,只要他這個太子沒事就好。

這麼多年過去了,班淮從不提過往那些事,而他漸漸地也忘記了,但是今天聽到班淮說這話,他突然又想起了班淮替他背黑鍋的那個下午。

「表弟你不怪他,朕卻不得不罰他,」雲慶帝沉下臉對二皇子道,「既然你禮儀沒學好,便回宮裡抄書去,年節前就不要出宮了。」

身為一個成年皇子,卻要抄書學禮儀德行,這對一個皇子來說,簡直就是照著他的臉抽。

二皇子差點沒被氣瘋,他跟班嫿究竟誰才是父皇的孩子?!

班家父女頂著皇帝與太子愧疚的眼神出了宮,等回了班家以後,班嫿才甩了甩手臂,一掃之前的委屈與可憐,喝著班恆親手倒的茶道,「蔣洛這廝若不是皇子,我定找人給他套上麻袋,揍死他。」

陰氏拿了一盒藥膏過來,一邊跟班嫿擦藥,一邊道:「手臂都青了,還想著這事呢?」

也不知道這丫頭一身的肌膚隨了誰,又白又嫩,輕輕碰一下便留下痕跡。若是就這般千嬌萬寵養著還好,待五年後可怎麼辦才好。

「不對啊,父親、姐,你們兩個鬧了這麼一場,怎麼還幫蔣洛掩飾?」班恆不解地看著班嫿,以他姐這種有仇報仇,不能報仇就記仇一輩子的個性,不像是做得出這種以德報怨行為的人啊。

「皇宮裡面沒有秘密。」陰氏放下藥膏,諷笑道,「除非把整個大月宮的宮人都滅口,不然事情早晚會傳出去。」

二皇子近來越來越鬧騰,支持太子的人早就坐不住了,又怎麼可能錯過這麼好的把柄。

在權利面前,皇室的同胞兄弟又算得什麼?

班恆倒吸一口涼氣:「那皇上不會懷疑是我們幹的吧?」

「我們剛才請御醫的時候不是說過你姐不小心摔了麼?」陰氏雲淡風輕道,「既然我們這邊是不小心,那其他的就跟我們無關了。」

成安伯府,管家給容瑕換了一盞茶,想著伯爺已經看了很久的書,便道:「伯爺,剛才屬下在外面聽到了一個與二皇子有關的傳言。」

「什麼傳言?」容瑕頭也不抬,這位皇子向來不太消停,傳出什麼消息也不奇怪。

「據說二皇子在大月宮殿門口,摔斷了福樂郡主的手臂。」

作者有話要說:傳言:摔傷與摔斷只差一個字,差別不太大,對不對?

第28章

流言向來秉持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風格,傳得越誇張越好。原本傳出來的消息是「福樂郡主與二皇子在大月宮前起了爭執」,但是傳來傳去,就變成「二皇子當著陛下的面,對福樂郡主言行無狀,並且摔斷了福樂郡主的手臂,惹得陛下大怒。」

言行無狀?

之前獵場上二皇子搶福樂郡主獵物這件事,實際上也有消息傳出來,但大家都沒當一回事,年輕男女脾氣不好,有些口角也是正常的。但是堂堂一個皇子,竟然真的對當朝郡主動手,還害人受傷,這就不是一句年輕氣盛可以解釋的了。

大業朝男女之風雖然開放,但也講究一個君子之風,當朝皇子毆打郡主,跟大街上粗魯漢子欺負柔弱姑娘有什麼差別?

再過兩日便是大長公主的壽辰,二皇子做出這等事來,這是不給大長公主顏面咯?

消息傳到忠平伯府時,謝宛諭心情又是高興又是擔憂,二皇子是知道她與班嫿關係不好的,難道他是因為她才會特意去為難班嫿?可是想到二皇子因為這件事被別人說閒話,還被陛下關了禁閉,謝宛諭又忍不住擔心他因為這事吃苦頭。

「妹妹,」謝啟臨走進院子,見謝宛諭坐立不安的模樣,知道她在擔心二皇子,便道,「你放心吧,二皇子是陛下與皇后的孩子,宮裡沒有誰敢慢待他的。」

「二哥,」謝宛諭在八仙桌旁坐下,對謝啟臨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二皇子真的沒事?」

「真是女大不中留,這還沒嫁出去呢,就開始關心未來夫君了,」謝啟臨臉上帶著一絲化不開的郁氣,笑起來也沒有以往爽朗,「放心吧,皇上就算再寵愛班嫿,她也只是外人,在皇上心中,自然是親兒子更重要。」

「嗯,」謝宛諭特意看了眼謝啟臨的表情,見他提起班嫿似乎並沒有多少特別的情緒,忍不住在心裡鬆了一口氣,「二哥,前幾日母親給你說的那門親事,你覺得如何?」

因為之前二哥跟煙花柳巷的女子私奔,加上傷了一隻眼睛,想要再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女子就很難了,母親挑來挑去最後選中了一個四品小官的女兒,這家人門第雖然不顯,但是家人省心,這個姑娘性格也溫和,日後嫁到謝家,肯定能夠好好的照顧二哥。

謝啟臨聽到妹妹提起他的婚事,伸手扶著臉頰上的面具,淡淡道:「我如今這個樣子,又何必拖累別人。」

「二哥,你何必這麼說,」謝宛諭又急又氣,「天下想要嫁你的好女兒多得是,你豈可說出如此喪氣話?」

謝啟臨表情仍是淡淡:「若是真有人願意嫁給我,那便娶吧。」

謝宛諭聽到這話,心裡一陣陣的疼,她耀眼完美的好二哥,如今竟變成一口了無生氣的死井,老天真是無言,就連班恆那樣的紈褲都能過得好好的,憑什麼她二哥會遇到這樣的事?

「都怪班嫿那個小賤人克了你,如果不是她,你又怎麼會遇到這種事,」謝宛諭罵道,「我看她這一輩子都嫁不出去了!」

謝啟臨聽妹妹說著抱怨的話,表情木然的站起身:「宛諭,我出去走走。」

謝宛諭怕自己說太多讓二哥心情不好,忙點頭道:「好。」

謝啟臨出了內院,腦子裡想的卻是妹妹剛才說的那些話。就連他們謝家人都這麼說班嫿,那麼外面那些人呢?那時候他年輕氣盛,實際上並不是真正的討厭班嫿,只是不想家裡人就那麼給他定下親事而已。

四年前,他跟班嫿定親過後,聽到過一些不太好的傳言。有人說他們謝家為了討好大長公主,連兒子都可以犧牲掉。還有人說,那班嫿空有美貌,行事十分荒誕,笑他是個只看容貌不重內涵的庸人,日後只怕被戴了綠帽也不敢說話。

經常聽到這種話,他漸漸地對靜亭侯府有了厭惡感,甚至覺得每次去班府都是對自己人格的侮辱。

他跟花魁私奔,並不是因為他真的喜歡那個花魁,只是想要別人知道,他謝啟臨不是為了權勢委身於女人的男人,他寧可與一個花魁在一起,也看不上班嫿。

後台他回到了家,聽著京城那些嘲笑班嫿的話,他才清醒過來,自己選擇了一個最糟糕的方式來解決這段婚約。從那以後,他幾乎從不在班嫿面前出現,也沒臉出現在她面前。

前幾天在街頭看到她,才發現當初那個還略帶青澀的小姑娘,已經變成了艷麗的明珠,只要她站在那便不能讓人忽視她。

喧鬧的街頭,唯有她鮮活得就像是一片灰色世界中的火焰,刺目得讓他無顏面對她。

銀色面具遮住了他壞掉的眼睛,騎在高頭大馬上,他仍舊是別人眼中的翩翩公子,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缺了一隻眼睛的世界,就像是變小了一半,黯淡了起來。

「謝二公子,」石飛仙坐在馬車裡,掀開簾子看著騎在馬上的謝啟臨,臉上露出既複雜又愧疚的神情,「你近來可好?」

謝啟臨給石飛仙行了一個禮,表情平靜道:「多謝石小姐,在下很好。」

石飛仙捏著簾子的手微微一顫:「對不起,我……」

「喲,這不是謝二公子嗎?」班恆騎在馬背上晃晃悠悠地過來,嘲諷地瞥了兩人一眼,「謝二公子不是向來喜歡煙花柳巷的女人麼,怎麼今日……」

「班世子,」謝啟臨打斷班恆的話,「你我兩家的仇怨,不要牽扯到他人。」

「嘖,」班恆瞥了眼石飛仙,白眼都快要飛到天上去了,當他沒看出這兩人之間有貓膩,「我跟你有什麼仇有什麼怨啊,別什麼兩家兩家的,我家可沒有徇私舞弊,包庇下屬,魚肉百姓的人。」

旁邊不知道的老百姓聽到這話,忍不住高看了班恆一眼,這家人肯定家風極好。

石飛仙從未見過像班恆這麼不要臉的人,什麼叫自家沒有徇私舞弊的人,說難聽一點,他家有人領實差嗎?

她以為謝啟臨會反駁班恆,但是讓她意外的是,謝啟臨竟然沒有多大的反應。

「班世子,請你慎言。」謝啟臨想要跟班恆爭執,可是現在大哥還被關押在牢中,案子也沒有查清楚,他根本不敢得罪班家人。班家人雖荒唐,可是他們在皇上面前說得上話,他不敢得罪班恆,也得罪不起。

「哼,」班恆一拍馬屁股,冷笑道,「做了事就要承擔後果,也不要怕人說。天之昭昭,朗朗乾坤,陛下定會還天下百姓一個公道。」

「好!」旁邊的幾個百姓鼓起掌來。

「公子說得好!」

「陛下是個明君啊,必不會包庇這些為非作歹的官員!」

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他們不知道誰是好人,誰是壞人,但是他們天性裡就對貪官充滿了厭惡,現在有個人站出來大罵貪官,而且看起來身份還不簡單,他們自然敢跟在此人身後鼓掌。

就算不能把貪官怎麼樣,但是跟著罵一罵,鼓一鼓掌,也是很解氣的。

石飛仙被這顛倒黑白的場面驚呆了,班恆這個游手好閒的紈褲子弟,也好意思說謝家人做得不好?

她剛想要反唇譏諷班恆,可是還沒開口,班嫿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恆弟,不是讓你去給祖母送東西?」班嫿騎在馬背上,但是左手臂不自然的蜷縮著,看起來像是受了傷,「怎麼還在這裡跟無關人等說話?」

謝啟臨面色露出一絲尷尬,他翻身下馬朝班嫿作揖道:「見過郡主。」

班嫿垂下眼瞼看了他一眼,「還是別見好,一見你我就沒好心情。」說完,也不管謝啟臨的反應,便騎著馬兒離開了。

班恆見狀立馬屁顛顛跟上,一副「我姐說什麼就是什麼,你這個男人就是渣渣」的模樣,顯得十分欠揍,十分的可氣。

百姓們見沒有熱鬧可看,也三三兩兩走開了,只剩下石飛仙與謝啟臨留在此地,維持著彼此間尷尬的氣氛。

「石小姐,在下告辭。」謝啟臨摸著馬兒脖頸上的毛,聲音輕飄飄地傳進了石飛仙的耳中。

「過往謝某已經放下了,祝石小姐覓得如意郎君,恩愛不離。」

石飛仙心頭一震,看著謝啟臨離去的背影,咬著唇角沒有說話。

「小姐?」伺候她的丫鬟見她很久沒有說話,擔心的問,「您怎麼了?」

「沒事,」她放下簾子,小聲道,「回府吧。」

街邊茶坊二樓,長青王對身邊的人道:「這齣戲真有意思。」

容瑕喝了一口茶,視線落在街道盡頭沒有說話。

第29章

大長公主府中,已經被下人裡裡外外打掃了好幾遍,但管事們還是不敢太放心,不斷在各個角落檢查,連一隻蟲子都不放過。

班嫿與班恆到的時候,公主府已經檢查過三四遍了,姐弟倆找到大長公主,把公主府的下人誇了一遍。

「我說為什麼你們每次來他們都這麼高興,合著你們專來給他說好聽話的,」大長公主頭上戴著抹額,整個人顯得慈祥又福態,「嫿嫿,快把手臂給我瞧瞧,傷得怎麼樣了?」

大長公主撩開袖子一看,上面只有很淡的一團淤青,如果不是因為班嫿皮膚白,幾乎都看不出來。

看到這,大長公主哪還有什麼不懂的,這肯定又是他們家嫿嫿使壞了。放下袖子,蓋住班嫿的手臂,大長公主無奈笑道,「你呀。」

「誰叫他說話難聽,教訓了好幾次都還不識趣,那我只能教他什麼叫做倒霉了,」班嫿伸手抱住大長公主,「他若是不招惹我,我才懶得跟他計較。」

大長公主在宮中有眼線,對事情的前因後果瞭解得很清楚,自然也知道班嫿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心疼地摸了摸班嫿的頭,「你這丫頭,真是一點虧都不能吃,也不知道以後誰能受得了你的脾氣。」

是她把孩子教得平庸無能,現在聽到一個晚輩如此嘲諷她的孩子,她又怎麼可能無動於衷,只是有些事情小輩能做,她卻不能做。

「沒人受得了,那我就不嫁人,」班嫿靠著大長公主,「不嫁人也挺好。」大長公主摩挲著她的發頂,沒有繼續說讓她嫁人的話,只是笑得一臉溫柔。

姐弟兩人本來是給大長公主送茶葉,送宴席單子跟賓客名單的,哪知道中午吃過飯以後,照舊是大包小包的出了大長公主府。

「姐,你說我們是來送東西的,還是來拿東西的?」班恆想起剛才祖母塞到自己手裡的銀票,笑瞇瞇道,「不過祖母果然是最大方的。」

「拿來。」班嫿把手伸到他面前。

「干、幹嘛?」班恆警惕的盯著班嫿,捂著自己的胸口,「這是祖母給我的!」

「要麼你自己留著,以後都別想從我這裡拿走一兩銀子,要麼把銀票乖乖交給我,我給你看著。」班嫿慢悠悠地開口,「我不逼你。」

班恆看了看他姐,又摸了摸身上的銀票,磨蹭了好半晌,才把銀票往班嫿手裡一塞,扭頭不看他即將被沒收的銀票,「拿去,拿去。」

「這就對了嘛,」班嫿笑瞇瞇地把銀票收了起來,「小小年紀,身上揣那麼多銀票幹什麼,別學壞了。」

班恆很不高興,不想說話。

「你上次不是說想要個什麼扇子麼?」班嫿騎上馬背,「走,姐陪你買去。」

班恆頓時喜笑顏開,哪還管什麼銀票,當即上馬跟在班嫿後面乖乖走了,一路上小意慇勤,就怕班嫿改變主意不給他買了。

最近圈子裡流行玩扇子,越是名貴的扇子越有面子,他手裡的扇子雖然不少,但是用來顯擺的東西,誰還嫌少?

「真不明白你們這些人怎麼想的,大秋天玩扇子,是顯得你們很有風度還是很傻?」班嫿略嫌棄京城最近的流行趨勢,「怎麼就沒見你們什麼時候流行過考狀元呢?」

「姐,我們都是一群紈褲,要那麼聰明幹什麼?」班恆理直氣壯道,「國家大事有那些國之棟樑操心,我們不去拖後腿就是為大業做貢獻了。」

說到這,班恆小聲道:「你跟我不也一樣嘛。」

班嫿瞥了他一眼,他立刻消音不再說話。

姐弟倆快到店門口時,聽到一個女人跟一個小孩的哭聲,不遠處一個大漢對著女人又打又罵,女人小心翼翼護著懷裡的女兒,男人的拳頭全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這是怎麼回事?」班嫿皺了皺眉,眼中帶了一絲厭惡。

「貴人您別動怒,小的這就去趕走他們。」店裡的堂倌見狀,就要帶人去把這三個人趕走。

「等下,」班嫿叫住堂倌,「他一個大老爺們欺負女人小孩,沒人管麼?」

「貴人您有所不知,這是一家三口,他婆娘生不出兒子,娘家人還經常上王屠戶家打秋風,這女人腰桿哪裡伸得直,」堂倌搖了搖頭,「小的們這就把人趕走,不會饒了您的雅興。」

遇上一個不體貼的男人便罷了,娘家人也如此沒出息,這女人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班嫿看著那個凶神惡煞的屠戶在見到堂倌後,頓時點頭哈腰不敢再叫罵,也不知道堂倌對他說了什麼,他朝班嫿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繼續看,而是彎腰把地上的女人拉了起來。

女人也不敢反抗,牽著哭哭啼啼的女兒,任由丈夫拖走了。

班嫿給班恆買了想要的扇子後,發現班恆臉上竟然沒有多少喜悅之情,不解地問:「這是怎麼了?你前幾日不是說想要這個扇子,怎麼這會兒買了又不高興了。」

「姐。」班恆嚴肅地看著班嫿,「回去後,我就開始練習拳腳功夫,你好好監督我。」

「這是怎麼了?」班嫿把裝著扇子的盒子塞到班恆手裡,「行了,東西都已經到手了,你不用說好聽的話來哄我。」

「我是認真的,」班恆捏緊盒子,「回去就好好練!」

班嫿拍了拍他的肩:「嗯嗯,好,回去就練。」

「喲,這不是我的表侄與表侄女嗎?」長青王看到站在店門口的兄妹二人,「買什麼好東西了?」

「見過王爺。」兄妹二人像長青王行了一個禮,班嫿看到長青王身後的容瑕,對他眨了眨眼。容瑕注意到她這個小動作,忍不住露出了一個微笑。

「自家人不必這麼客氣,」長青王看向班嫿,「聽說你手摔傷了,可要緊?」

「沒什麼大礙,」班嫿笑得一臉的嬌憨,「太醫說沒有傷到骨頭,只需要按時搽藥,多休息幾天就好。」

「那我就放心了,」長青王看了眼天色,「走,時辰還早,去我府上坐一坐,有好東西給你們看。」

長青王也算得上是京城裡文雅派的紈褲,因為他能作詩繪畫,所以聽起來名聲比班恆要好聽一些,但事實上仍舊只是一個游手好閒的紈褲。

聽到這話,班恆臉上露出懷疑之色:「不會是什麼名家真跡孤本之類的吧?」

這種東西再稀罕,他們姐弟倆也不想看啊。

「放心吧,哪是那麼無趣的東西,」長青王招手,「走走走,絕對有意思。」

於是班家姐弟,就這麼被長青王拐走了。

長青王府府邸修建在東城的街巷裡,與靜亭侯相隔不到兩條街道。不過兩家來往不多,所以班家姐弟與長青王這個表叔實際上不是那麼的熟。

進了王府大門,班嫿發現長青王府的婢女長得格外美貌,尤其是能到主子跟前伺候的婢女或是小廝,那張臉就跟精挑細選過似的,想找個長相普通一點的都很難。

幾人落座,班嫿嘗了一口點心後,就沒有再動。

容瑕注意到她這個小動作,心裡想,真是個嬌寵大的小姑娘,不知平日在吃食上有多講究。心裡雖然這麼想,他卻把自己面前的點心與班嫿面前的點心換了個位置。

算了,還是個小姑娘呢。

「嗯?」班嫿睜大眼看著容瑕。

「要嘗嘗嗎?」容瑕微笑著看她,潔白袖長的手指端著茶杯,真是活色生香,公子如玉。

如此美色,他若不是伯爺,她定把他養在府裡,沒事就看幾眼,肯定很下飯。

班嫿拿起一塊點心嘗了一口。

「怎麼樣?」容瑕小聲問。

「還好。」班嫿舔了舔嘴,點心一般,但秀色可餐。

容瑕看了眼她水潤的唇,移開視線低頭喝了一口水。

沒過一會兒,小廝提了一個鳥籠上來,裡面關著一隻丑不拉幾的八哥。

班恆懷疑地看著長青王,這就是有意思的東西?

「這小東西我花兩百兩銀子買回來的,不僅會說話,還會念詩,」長青王用了一粒鳥食逗八哥,「來,多福,說句話。」

「參見王爺!參見王爺!」

「來,念首詩。」

「鵝鵝鵝,曲項向天歌……」

長青王把八哥的技能炫耀完,一臉得意的看著班家姐弟:「怎麼樣?!」

「太醜!」班嫿耿直地搖頭,「不喜歡。」

「丑是醜了點,但是聰明,」長青王仔細看了幾眼八哥,也覺得它有些醜,「留著逗趣兒還不錯。」

班家姐弟對視了一眼,這是一個還沒脫離低級趣味,不懂得發明創新的紈褲啊。

「陛下宮裡養了一隻鸚鵡,比它好看,還會唱曲兒呢。」班嫿這句話不知道哪個字刺激到了八哥,它忽然在籠子裡撲騰起來。

「長青王萬歲!」

「長青王萬歲!」

頓時整個屋子的人面色大變,長青王打開鳥籠子,伸手捏住八哥的脖頸,手一扭,這個八哥便再也發不出聲音來。

八哥沒了聲響,整個屋子死一般寂靜。

「好手段,真是好手段!」長青王把鳥籠打翻在地,面沉如墨。

今天如果不是他心血來潮,逗弄表侄表侄女來玩,只怕還不知道這只八哥有問題。整個大業,唯一敢稱萬歲的,就只有皇帝,一個皇帝的堂弟,光有輩分卻無實權的郡王被稱為萬歲,那簡直就是要命。

「表侄女,今日這個人情,表叔我就欠下了,」長青王扭頭對班嫿道,「本來還想請你們用晚飯,只怕現在也不能了。」

「你是要進宮嗎?」班嫿看著地上的鳥籠,覺得這兩百兩銀子花得有些虧。

「去宮裡幹什麼?」長青王看著班嫿,不太懂她這話的意思。

「陛下是你的堂兄,你最大的靠山不就是他嗎?」班嫿理直氣壯道,「當然是去宮裡告狀啊。」

第30章

長青王覺得自己有些不太懂表侄女的想法,這種事藏著掖著都還來不及,哪有跑到皇上面前自投羅網的?再看表侄的表情,也是這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他瞬間有種說不出話的感覺。

皇上如此偏寵班家人,是因為他們……蠢得讓人放心?

「殿下,郡主說得也有道理,」容瑕放下茶杯,「你被人冤枉,總是要讓陛下知道的。」

長青王莫名其妙地看著容瑕,這位腦子也不好使了,還有道理?

當今的心眼比針尖大不了多少,一句話不謹慎,都會被他忌諱很久,更別說這種事。他瞥了眼容瑕,又看了眼班嫿,這是美色上頭,理智全無?

還真看不出,容瑕跟他有一樣的愛好啊。

聽到容瑕贊同自己說法後,班嫿就覺得容瑕這人是越看越順眼,不僅長得好看,腦子還聰明,最重要的還是他很有眼光。

這已經不是班嫿第一次發現容瑕這個優點了。

長青灣越看越覺得這三個人有些糟心,擺了擺手:「你們自己回家吧,我就不招待你們了。」

班家姐弟向來心寬,見長青王對這個建議不感興趣,拍了拍屁股就走人,全然沒有目睹皇室暗算現場的緊張刺激感。

「我就知道買這些會說話的小玩意兒回家,鐵定鬧點事出來,」班恆一臉「過來人」的表情,對一同出來的容瑕道,「我小時候買了一隻鸚鵡回來,誰知道那扁毛畜生竟然說市井下流話,氣得母親恨恨地收拾了我一頓。」

容瑕聞言笑道:「那也挺有意思的。」

他小時候沒有時間玩這些東西,家裡也不允許他玩物喪志,這種調皮搗蛋的經歷,他還從未經歷過。

「班世子!」街對面幾個穿著紅紅紫紫的紈褲公子朝班恆招著手,見班嫿也在,這幾個年輕人還拿出扇子搖了搖,做出一副風流倜儻的模樣。

班嫿差點沒忍住笑出聲,她朝班恆揮了揮手,「你的朋友叫你,你自己過去。」

班恆聞言便樂滋滋地跑了過去,看得出他確實跟這幾個紈褲關係不錯。

「郡主,」容瑕看著班嫿的手臂,「前幾日聽說了一些傳言,不知你的傷怎麼樣了?」

「傳言?」班嫿眨了眨眼,小表情顯得格外無辜,「你說二皇子摔斷我手臂這事?」

容瑕確實擔心過這件事,秋獵的時候,他就看出二皇子與班嫿之間不太對付,這兩人又都是不吃虧的性子,就算別人說這兩個人在皇帝面前打了起來,他也不會感到意外。

這小胳膊小腿的,哪裡受得了男人的一拳頭。

班嫿想撩起袖子給容瑕看一眼,但是又覺得不太合適,便用手比了一個面積:「沒事,就傷到了這麼一小塊。」

她的手指白皙柔嫩,就像是剝去外皮,洗得乾乾淨淨的小蔥根,白嫩得可愛。兩根手指比了一個他三指寬的距離,水潤的眼睛就像是全是毛茸茸的小動物,有些可愛,又有些可憐。

「日後遇到二皇子那樣的……你且離他遠些,」容瑕想了想,「好漢不吃眼前虧,忍一時之氣,把帳記著日後再報,最重要的是不要讓自己受傷。」

班嫿腳尖在地上輕輕跺著,移開視線不與容瑕的目光對上,因為她實在不好意思說這是她故意算計蔣洛的,「他嘲笑我被人退婚幾次便罷了,還嘲笑父親平庸無用,我自然忍不下這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