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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超度

沈長安跑回姚老師家裡, 見姚老師手裡拿著一封信, 信封有些泛黃, 看起來已經放了很長一段時間。

「有件事……在你兩年前過來看我的時候,我就想告訴你,但那時候你正忙著準備參加一個比賽, 我怕這件事會影響你的發揮, 所以沒有說出來。」姚老師把信放到沈長安手裡, 「這封信在我家信箱躺了很久,直到三年前換新信箱,才發現信箱裡有兩封信。」

這些年他定的期刊雜誌, 都送到門衛室, 信箱根本就用不上,所以他從未想過,會有一個女孩子,臨死前把這兩封信放在了裡面。

「這是……」沈長安看著信封上娟秀的字, 上面沒有郵戳, 也沒有郵票, 只寫著「請姚老師轉交給沈長安」幾個字。

「你還記不記得一個叫林翠的女生?」姚老師見沈長安盯著信封看,「她高二下學期時, 家裡讓她退學了。」

沈長安仔細回想, 班上好像真的有個不起眼的女孩子, 叫什麼翠, 他對這個女生沒有什麼印象, 只記得她平時總是低著頭貼著牆根走路, 人多的時候甚至會用手捂著臉,害怕別人看她。

可是這個女生,為什麼會寫信給他?

「林翠退學後不久,就自殺了。」

沈長安震驚地睜大眼,他抬頭看著姚老師,「為什麼?」

姚老師搖頭:「我不知道,她留給我的信中,只感謝了我對她的照顧。」姚老師有些後悔,如果林翠家人給她辦退學手續時,他能多關心一下,也許事情就不會發展成這樣。

林翠死的時候還不到十八歲,還是花一般的年齡,他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把這個女孩子逼上了絕路。三年前他看到信以後,去林翠家裡找過她的家裡人,卻被她家裡人罵了出來。

「我知道了……」沈長安把信放進外套,他對姚老師勉強笑了笑,「老師,天氣冷了,你要多注意身體。」

「我可比你們這些年輕人懂得養生。」姚老師拍了拍他的肩膀,「要好好的,等到老師辦八十大壽的時候,還等著你們這些皮孩子精精神神地來給我賀壽呢。」

「不僅是八十大壽,您一百壽誕的時候,我也把自己收拾得帥氣精神來參加壽宴。」沈長安看了眼時間,「您早些休息,我下次再看來看你。」

「好。」姚老師朝他擺手,眼裡滿是慈愛。

揣著那封泛黃的信,沈長安下樓朝等在原地的道年走去:「道年,我們走吧。」

走了幾步,他發現下午見到的那個小女生躲在樹幹後面,似乎張嘴對他說著什麼,可是沈長安什麼都沒聽見。

「什麼?」沈長安停下腳步看著女孩子,「你在說什麼?」

小女生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又指向沈長安方向,猛烈地搖頭,面上滿是恐懼。

道年緩緩回頭看她,她搖頭的動作頓住,猶豫了幾秒後,咬牙準備衝過來,可是她發現自己的雙腳彷彿生了根,無法移動半步。

「小姑娘見你長得好看,想跟你說話,又害羞唄。」神荼笑瞇瞇地調侃道,「長安,人家小姑娘還未成年,你千萬別犯原則性錯誤。」

沈長安:「神荼,你別學油膩老男人,開人家小姑娘的玩笑。」

神荼:「……」

油膩老男人?他?

沈長安朝小姑娘擺了擺手:「再見,早點回去看書。」

小女生僵住,她看著沈長安臉上的笑,肩膀漸漸垮了下來,抱著膝蓋蹲了下去。

看著小女孩縮成一個團,沈長安歎口氣,推著道年往外走。

神荼:「你不去安慰安慰?」

「不管她是什麼心思,我作為一個已經成年的男性,都不該做任何讓她誤會的行為。」沈長安把道年抱上車,「未成年的小姑娘不懂事,成年人應該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神荼把輪椅放進後備箱,對沈長安笑:「這種想法沒錯。」

上車的時候,被沈長安放進外套口袋裡的信掉了出來。

「這是什麼?」道年瞥著這封信,沒有幫沈長安撿起來的意思。

「這個……」

車子已經發動起來,外面的路燈不夠明亮,沈長安彎腰撿起這封信:「一封遺書。」

一封寫在六年前,現在才傳到他手裡的遺書。

高中時期給他帶來過快樂,也有一些不好的記憶。人們在十多歲的時候,是最隨性放肆的年齡,以為自己已經成大,便可以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在這各年齡段裡,有些人為了追求自己的開心,即使傷害了他人也無所顧忌。

跟他關係很好的同學,同樣可以轉頭去欺負其他看起來有些老實的同學,他去阻攔過後,總會被他們認為,這是對友情的背叛。

或許是因為從小就跟年紀比較大的老人住在一起,沈長安想法比同齡更成熟,他不喜歡抱團欺負他人這種事,所以整個高中時期,他跟班上同學關係都還不錯,卻無法跟大家成為無話不談的知心好友。

大概是因為他的成熟思想,與同學們的中二時期格格不入。

道年沉默片刻,對神荼道:「神荼,找個地方停車。」

神荼把車停到路邊,道年打開了車內的閱讀燈,對沈長安道:「打開看吧。」

「我去對面買兩杯茶。」神荼打開車門走了下去,安靜的車裡,只剩下道年跟沈長安。

沈長安小心地拆開信封,拿出了兩張在信封裡躺了六年的信紙。

【沈長安你好: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大概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很抱歉,我用這種方式把信傳遞到你手中,因為除了姚老師這裡,我不知道還能有什麼方式,讓你看到這封信。

也許我不該寫這封信來打擾你,可是我這輩子想要感謝的人不多,讓我得到溫暖的人也不多,所以請你原諒我的任性。

我在屋子裡坐了一夜,覺得這麼無聲無息地離開這個骯髒的世界,有些不甘心,所以我想留下點什麼。

……】

沈長安認真的看著信中的內容,沒有漏過一句話一個字。

【我知道自己長得不漂亮,也知道自己穿的衣服又醜又土,所有落在我身上的嘲笑目光,我都看得清清楚楚。我想假裝不在意,可是我做不到。有時候我去廁所,路過走廊,聽到有些男生起哄的笑聲,就恨不得撲過去,與他們狠狠打一場。

可是我不敢,我生來就是一個懦弱的人。我貧窮,平凡,開不起玩笑,性格敏感,不討人喜歡,所以被排斥、被嘲笑。我偷偷羨慕其他女生有漂亮的髮夾,有昂貴的課外書,她們可以聚在一起討論最新出的電視劇,哪個明星更好看,而我……什麼都沒有。

被人嘲笑譏諷的感覺太難受了,我常常想,若是我長得很漂亮,有優渥的家世,有疼愛我的父母該有多好?班上的同學是不是就不會罵我是「霉女」,不會再朝我露出奇怪的笑容?】看著這段文字,沈長安腦子裡漸漸有了些印象,那時候半晌有幾個比較調皮的男生,最喜歡湊在一起說班上的美女是誰,醜女是誰,他不愛跟這種人一起玩,有時候他們鬧得過分了,他站出來阻止。

可是除非他把這些同學的嘴巴糊上,不然他們嘴賤的毛病就改不了。

【沈長安,謝謝你,在我最難堪的時候,站出來保護了我微弱的顏面。】沈長安想起來,高一的時候,不知道哪個女生不小心掉了一片女性生理期用品,當時班上那幾個調皮的男生,嘻嘻哈哈地指指點點,還猜測東西是誰掉的,最後他們猜測的結果好像就是這個叫林翠的女生?

【那一刻我難堪極了,在同學們嘲笑的眼神中,恨不能從窗戶上跳下去。你站起來,把那片衛生巾撿起來扔進垃圾桶時,我感覺世界上終於有人在我最羞恥的時候,為我穿上了一件衣服。

你站在講台上,對那些起哄的同學說:「都別鬧了,再鬧以後別借我作業抄了啊,反正你們抄不抄作業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討好占世界人口數量一半的女同學。」

所有人都跟著起哄,問你是不是有喜歡的女孩子,把衛生巾的事忘在了腦後。】在這個女生的信中,沈長安幫過她幾次,他借過她雨傘,借過她鋼筆,甚至是在體育測驗課堂上給她遞過一瓶水,都被她記在了心裡。

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早被沈長安忘得乾乾淨淨,卻被這個女生記得這麼清楚。他心裡有些難受,難受於自己當初沒有多幫助她一點。

【我想好好學習,與你考上同一所大學,然後自信地站在你面前,與你做朋友。可是這一切都不可能了。我這個噁心的家庭,噁心的繼父,把我所有的夢都打碎。

沈長安,我好難過。

如果人死了真的能夠變成厲鬼就好了,我一定不會饒了他。

活著好難,太痛苦了。

我這輩子都無法跟你做朋友了,再見。

希望你能找到一個很好的女孩子,跟你相守一生,過得非常非常幸福。】沈長安的抖著手把信收起來,他忽然想起了什麼,看到神荼提著奶茶走過來,轉頭對道年說:「道年,外面冷,你跟神荼在車裡等我一會兒。」

他拉開車門,拔腿跑了出去。

「沈長安,你去哪兒?」神荼剛走到車邊,就看到沈長安拔腿跑了出去,拉開車門看向道年,「先生,沈長安是不是已經發現那個女孩子,是……鬼了?」

道年沉著臉不說話。

「我們要不要跟過去看看?」

「他讓我們在這裡等他。」

神荼:「……」

所以你就乖乖在這裡等?先生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

「五分鐘後我們過去。」道年理直氣壯,他等了,但是沒說等多久。

神荼默默坐回駕駛座,好吧,他明白了。

每所學校,似乎都有幾個獨屬於自己的鬼怪流言,沒有鬼故事的學校,不是一個完美的學校。

女生拚命地飛奔,她的身後不緊不慢地追著一位黃袍道士:「惡鬼,乖乖束手就擒,不然別怪本道把你打得魂飛魄散。」

話音一落,他手裡拋出一張黃符,女生慘叫一聲,從半空中跌落,趴在地上不住地顫抖。她驚恐地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道人,「求求你,饒了我吧。」

「你渾身戾氣,本道若是饒了你,豈不是讓你去害人?」道士提著桃木劍,「有本道在,你就別想害人。」

女生眼裡出現恨意:「你們這些不分是非黑白的道士,我被人欺辱的時候,你們沒有誰在。現在我死了,安安靜靜待在學校裡,連人都未害過,你們卻要除了我?!」

夜風吹起地上的銀杏葉,發出沙沙聲響,黃袍道士發現四面八方的戾氣源源不斷湧向女生,這股強大的氣息逼得他無法靠近一步。

這是、這是……要進化為惡鬼了?

黃袍道人心頭大驚,舉起桃木劍就想一劍斬開女鬼的魂魄,制止她的進化。然而桃木劍剛碰觸到女鬼身上,就化成了碎末。

「既然你們如此不公,那我便自己去尋找公道。」女生十指暴漲,雙目赤紅,渾身上下都被煞氣包圍,「我要你們這些害過我的人,都血債血償!」

皎潔的月色漸漸染上了緋紅,黃袍道士滿頭都是汗,他轉身就準備跑,卻被女生一把抓住了後背衣襟。

「你不是想抓我嗎,跑什麼?」女生發出尖細的冷笑,「你們這些臭道士自詡正義,我就要看看,你們道士的心,是什麼味道!」

因為她沒有爸爸,所以從小被人欺負,在學校被同學嘲笑,她的親媽看著繼父欺辱她,卻說是她勾引繼父。她活著的時候,沒有任何天理,死了以後只是想待在這個學校,看看曾經照顧過她的老師,等著唯一幫助過她的男生,偶爾回母校探望老師。

她所求的只有這麼一點,為什麼這些人也不願意放過她?

殺了他們!

報復他們!

既然他們不要她活,她還顧忌什麼?

誰都別想好過。

「林翠。」

「林翠,你還在嗎?」

已經扎進道士後背皮肉的手慢慢停了下來,林翠看著自己暴長的十指,再看了眼道士已經滲出血的後背,猛地抽回自己的手。

「嘶!」雖然看不到,但是黃袍道士感覺到,自己後背的傷口,正在像噴泉一樣流血。見女鬼放了他,他連滾打爬跑遠了一段距離後,突然想到剛才呼喚名字的可能是個愚蠢又無知的凡人,而女鬼要殺個凡人,只需要眨眼的時間。

他罵了一句,又折返了回來。

想他亭征風光了近十年,近來的日子卻越來越不好過了,不僅被抓緊警察局待了幾天,還被師父公開發表逐出師門的公告,被協會吊銷了道士證。想來帝都賺點看風水的錢,發現這所學校有鬼氣,擔心學生被鬼害了,就順手免費收個鬼,沒想到會刺激得這個鬼當場進化為厲鬼,被她打成了孫子。

自從去過梧明市後,他的運氣就一天不如一天,那個地方肯定與他犯沖。以後他一定要離梧明市幾百公里遠,有再多的錢,也不去賺。

「惡鬼,不可殘害無辜的凡人,不然你會被打入十八層地獄……」

「滾!」女鬼一巴掌把亭征拍在了銀杏樹葉堆裡。

亭征捂著嘴,撿起地上掉落的牙齒,慢吞吞從地上爬起來。他還是趕緊逃命吧,在這種能夠稱霸一方的厲鬼面前,他就是個青銅選手,救不了作死的凡人。

可是他還來不及走兩步,那個呼喚人名的人,就從林蔭小道裡跑了過來。

西裝革履,腿長膚白,長得倒是……嗯?

這不是他在梧明市時,被師父用來嘲諷他的普通人?他怎麼會在這裡?

難怪他今晚會這麼倒霉,原來有梧明市的人在這裡。不是他喜歡開地圖炮,他覺得不僅是梧明市,就連梧明市的人都克他。

沈長安跑得氣喘吁吁,穿過林蔭小道,看到站在月光下的女生後,他放緩了腳步:「你是……林翠?」

女鬼低著頭,把手偷偷藏在了背後。

她瘦弱的身軀,在月光下沒有留下一絲影子,孤零零地站著,顯得有些可憐。

「對不起,我一開始沒有認出你。」沈長安又往前走了幾步,女生見到他靠近,低著頭沉默地往後退了幾步。

察覺到她不想自己靠得太近,沈長安停下了腳步:「你留給我的信,我看到了。」

女鬼抬起頭看向沈長安,紅色的眼瞳在月色下,顯得格外駭人。

沈長安彷彿沒有看到一般,他朝女生道歉:「我很抱歉,當年沒有幫到你。」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在看到不平的事情時勇於站出來,已經是人間最美好的溫暖。」女生說得很小心,她似乎很怕沈長安會難過,「是我該給你說謝謝,謝謝你在我卑微平凡的人生中,帶來了燦爛的陽光。」

想到那封信裡的內容,沈長安心裡非常難受:「你放心,我會幫你討回公道,不會讓作惡的人逍遙法外。」

「這麼多年過去,早已經沒有證據了。」女生搖頭,「沈長安,你現在去報警,只會給你帶來麻煩。沈長安,我的人生已經結束了,我不想因為我,給你的人生帶來麻煩。」

「給老同學出頭,不是麻煩。」沈長安堅定地搖頭,「只有讓做過惡的人付出代價,世界才會變得有序美好。」

女生眼瞳中的紅色一點點淡下去,暴長的十指,也一點點恢復了正常的模樣。她又變成了死時的模樣,渾身是傷,雖然失去了生活的希望,卻還沒有瘋狂。

後背被血糊了一大片的亭征不敢置信地看著這一幕,這個人……竟然用言語超度了厲鬼?!

難道師父沒有騙他,這個路人資質真的比他好?

「沈長安,謝謝你。」女生露出膽怯的笑,她看著眼前這個好看又完美的男生。她每天都看著宣傳展板上的照片,猜測他現在過著什麼樣的日子,是不是幸福了,是不是成功了,是不是有可愛的女孩子陪伴在他身邊。

但是所有猜測,都比不上他真人出現的那個瞬間。

他一如當年的模樣,心軟又善良,問她需不需要幫助。她沒有想到沈長安能夠看見她,她既高興又自卑,高興的是他們又見面了,自卑的是自己即使變成了鬼,也還是難看又平凡的模樣。

以前她總是看到他匆匆而來,又從姚老師家匆匆而去,而她只敢遠遠看一眼,甚至覺得自己若是未遂他,都是褻瀆。

她在這裡等了六年,終於與他相見。他沒有因為她是鬼而害怕,也沒有因為她渾身是傷而嫌棄。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的人。

如果她殺了人……

沈長安一定會很失望,很難過吧?

「明天一早,我就去報警。」沈長安看著女生似乎透明了一點的身體,「你還有什麼證據可以提供的嗎?」

女生沉默了很久:「你會覺得……髒嗎?」

「每個女生都是可愛的小天使。」沈長安看著面前這個脆弱的女孩子,「髒的是那些惡人。」

女生想要哭,可是她眼眶中已經流不出眼淚。她摸了摸自己乾涸的眼角:「我在家裡陽台一個洞裡,藏了日記本跟U盤。」

那個日記本,她一輩子都不想讓別人看到,尤其是不想讓沈長安看到。

可是,她今晚想勇敢一次。

也許過了今夜,她再也沒有勇敢的機會了。

「我記住了。」沈長安走進小女生,朝她伸出乾淨的手掌,「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沈長安,你要跟我做朋友嗎?」

女生怔怔地看著沈長安,小心翼翼地探出手,又膽怯地收了回來。

「不跟我握個手嗎?」沈長安朝她微笑。

女生緩緩地,堅定地把手伸了出去。

她那只佈滿傷痕,乾瘦粗糙的手,顫抖地握住了沈長安溫暖的手掌:「我、我叫林翠,我想、我想跟你做朋友。」

兩隻手握在一起時,她身上瀰漫出溫暖的銀色光芒,身體也變得輕盈起來。

「好朋友,祝你來世有溫暖的家庭,有待你如珠似寶的父母,有幸福的童年,有平安快樂的一生。」沈長安伸出另一隻手輕輕摸了一下她的頭頂,「你該去尋找新的人生了。」

頭頂溫暖的觸感,讓女生忘記了一切痛苦與不甘,她怔怔地看著眼前微笑的青年:「來生,我會擁有這些嗎?」

「會的。」沈長安點頭。

「我相信你。」她露出了一個羞澀的笑容。

沈長安收回頭,仰頭看著從樹林中飛出來的引魂蝶:「那麼,再見了,我的好朋友。」

「沈長安,你要小心他。」

「小心誰?」

「小心……」

「長安。」道年坐著輪椅,出現在銀杏樹下,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我等了你很久,為什麼還沒回來?」

沈長安轉頭看了看道年,又看了看化作一道光,跟著引魂蝶離開的林翠亡魂,走回道年身邊:「抱歉,讓你久等了。」

道年:「剛才是發生了事?」

「是有點小事。」沈長安掏出手機,「我可能需要報個警。」

「報警的事情可以緩兩分鐘,你能不能先幫我叫個救護車?」銀杏樹葉堆裡,顫顫巍巍伸出一隻手,「我覺得我可能有點失血過多。」

大晚上伸出一隻血糊糊的手,把沈長安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把道年擋在了自己身後:「誰?」

「我。」亭征從枯葉堆裡抬起頭,「人,活的,需要搶救。」

你連厲鬼都能超度,還怕一個活人嗎?

沈長安:「……」

這不是已經被吊銷道士證的亭征,他怎麼在這裡?

剛才林翠讓他小心的人,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