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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也看見了?

見沈長安終於注意到了自己, 亭征有氣無力地趴回地面:「我手機壞了, 你幫個忙。」

女鬼變成惡鬼的時候,四周磁場紊亂,不僅他的手機壞了, 他懷疑方圓五十米內的電子設備,都會受到影響。

想到這, 他絕望地看向沈長安他們, 完了, 這三個人的手機,不會也打不出去吧?

不知道這位資質出眾的路人甲, 願不願意跑出學校外面,找個能打電話的地方,幫他叫輛救護車呢?

看著亭征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模樣, 沈長安走到他面前看了幾眼:「你又是來抓鬼的?」

「身為修行人士, 抓鬼是理所應當的事。」亭征道,「你有超度惡鬼之能, 我雖不及你,但也不能眼睜睜讓這些惡鬼遺留人間, 殘害人類。」

「鬼也是人變的, 人又好有壞,鬼也同樣如此。」沈長安微微皺眉,「你有沒有想過, 被你抓起來的鬼, 有些是無辜的?」

「人鬼殊途, 人死後自會去往冥界,遺留在人間的鬼,破壞了天地秩序,自然也就算不上什麼好鬼。」亭征道,「若是不抓他們,遲早有一日,他們遲早會變成殘害他人的厲鬼。」

「難道沒有例外?」

「我是人,我不想去考慮鬼有沒有例外。」亭征想要從地上爬起來,可是被厲鬼抓傷的地方,疼得讓他直不起腰來,最後他又趴了回去,「在我死之前,只要我還是人,我首先需要保證的,只會是人的利益,而不是鬼。」

沈長安沉默片刻:「雖然我不完全贊同你的說法,但是每個人想法不同,我無法改變你的思想。」說完,他掏出了手機。

亭征想說,別瞎掏手機了,還是跑出去找個公共電話亭比較有用。

可是很快他就被打臉了,沈長安不僅撥通了急救電話,而且那邊還很快就接通了。這是什麼世道,惡鬼引起的磁場紊亂,也要分人的嗎?

「外傷,失血過多……車禍?」沈長安瞥了眼趴在地上臉色慘白的亭征,「不是車禍,是在學校裡面,我也不清楚他為什麼受傷,只是恰巧路過。」

亭征:「……」

你不知道?撒謊的時候,良心不會痛嗎?

「對,就是這個學校。」沈長安道,「好的,在你們到達之前,我不會離開。」

掛斷電話,沈長安對亭征道:「好了,救護車已經幫你叫了,你還有什麼話想說的?」

「聽著怎麼像是在問我還有什麼遺言……」亭征嘀咕一句,「我沒什麼可以說的,那個……謝謝你。」

「不用,就算今天趴在這裡的是阿貓阿狗,我也會選擇救。」沈長安見亭征身上的道袍,已經被血染透,歎口氣,脫下身上的外套,蓋在了他身上。

「長安。」道年注意到他的動作,朝他招了招手。等沈長安走過去,他從輪椅旁邊取出一條圍巾,搭在了沈長安脖子上。

「道年,你坐的這個椅子,是叮噹貓的百寶口袋嗎,怎麼什麼都有?」把圍巾在脖子上多繞了一圈,他忽然想起什麼,折返回去把蓋在亭征身上的外套又拿了起來。

亭征:「……」

蓋都蓋了,怎麼又拿回去了?

難道是這人回憶起了當初在梧明市,自己對他不夠禮貌的事?年紀輕輕的男子漢,能不能別這麼記仇?

沈長安把林翠留給他的信從外套口袋裡拿出來,然後把衣服蓋了回去:「這封信可不能弄髒了。」

亭征看著沈長安小心翼翼地動作,忽然明白了什麼:「是剛才那個女鬼留給你的?」

「她是我的同學,死的時候還不到十七歲。」沈長安把信小心放好,語氣有些低沉,「死於自殺。」

亭征沉默。

「她生前遭遇了很多不公又噁心的事,卻不知道該向誰求助,最後絕望地選擇結束自己年輕的生命。」沈長安歎息,「有些人生來是惡人,死後也是惡鬼。而有些人,生前沒有選擇,死後所求的東西也很渺小。」

見沈長安站起來準備離開,亭征忽然道:「十三年前,我剛從道觀出來的時候,也遇到這樣一個鬼。」

「我同情她的遭遇,甚至想求助其他修行者,讓她能到地獄投胎。可是在一個月圓之夜,她忽然失去了理智,不僅殺害了害她的男人,也殺害了好幾個無辜的人,其中包括一個三歲的小孩子。」亭征面無表情,「我拼盡全力也沒能救下那個孩子,若不是我心慈手軟,對怨鬼抱著可笑的憐憫心,那個孩子以及那些無辜的人,是不用死的。」

或許是因為蓋在身上的外套很溫暖,亭征提起了那段幾乎不願意回憶的往事。

「那個孩子長得很可愛,眼睛大大的,嘴巴也甜,紮著很可愛的小辮兒……」亭征喉頭有些哽,幾乎說不下去了。

那件事後的幾年內,他都陷在深深的自責中,如果他本事強一些,如果他沒有同情那個怨鬼……

後來他便遇到了那位高人,不僅學會了很多降惡鬼的手段,還知道了哪裡會有惡鬼出現。

隨著他在風水圈越來越有名,他有多不想回憶起當年那件事,就有多恨那些徘徊在人間不願意離去的怨鬼與厲鬼。

他不知自己是在愧疚於當年沒能救下那些無辜的人,還是單純不願面對當初那個無能的自己。

聽了亭征的話,沈長安沉默很久:「你有沒有想過,你沒有救下的那個小姑娘,也變成了你不喜歡的鬼?」

亭征嘴唇微動,想說什麼卻說不出口。

救護車的聲音呼嘯而過,喚醒了安靜的校園。

教職工住宿樓亮起了燈,還有一些負責安保的老師,特意下樓來看了看。見到渾身是血趴在地上的亭征,都嚇了一大跳。

見亭征吞吞吐吐說不出受傷的原因,老師們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這該不是騙子假裝道長,被人發現後,揍成這樣的吧?

護士醫生把亭征抬到擔架上,亭征疼得直哼哼,卻不敢開口得罪這些掌握他生死的白衣天使。

在他即將被抬上救護車的那一刻,他大喊:「那個誰,你的外套……」

這件大衣挺貴的,要小幾萬呢。

「洗乾淨寄回梧明市民服部門就行。」沈長安才不想把一件帶著血的大衣拎在手上。

救護車的門關上了,亭征聽到醫生一邊緊急處理他的傷口,一邊用輕鬆的口吻說:「不用擔心,你這個傷口看著深,不過沒有性命之憂。不過我懷疑,讓你受傷的人,是個練了九陰白骨爪的武林高手?」

亭征:「……」

醫生,請你治病救人的時候,不要這麼調皮。

傷他的是個女鬼,說出來嚇死你!

見他悶不吭聲,醫生也不在乎,轉頭對護士道:「這個傷口挺有新意。小花,幫我給科室裡的幾個實習生打個電話,讓他們來觀察一下這個傷口,平時很難遇到這種救治對象。」

亭征:「……」

他不要面子的麼?

就知道,只要沾上丁點與梧明市有關的東西,他的運氣就不會太好。

目送警車「烏拉烏拉」地把亭征拖走,沈長安坐在車裡盯著這封信看了很久。他本來打算明天早上再去報警,可是每多看一次這封信,他心中的憤怒都會多一層。

有些父母,是不配為人的。

他抬頭看向道年:「道年,你跟神荼大哥先回去休息吧,我想去派出所一趟。」

「我陪你一起去。」道年知道沈長安要做什麼,雖然那個女孩子原本的命格,就是自殺而亡,化為厲鬼,並沒有人為她伸張正義。

可是她生命中出現了一個變數,沈長安。

「可是現在太晚了。」沈長安看著道年有些過白的臉色,「我不知道辦完這件事,會熬到多晚。」

「沒事。」道年讓神荼開車,橘色的燈光投在他的臉上,為他表情染上了幾分溫柔的顏色,「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

沈長安怔住,早已經習慣自己事情自己去做的他,已經很久沒人跟他說「你一個人我不放心」了。

他的心裡,好像被道年塞進了一粒橘子味的果糖,甜中帶著香,香中有股淡淡的酸。

「只是去派出所報案而已,又不是赴湯蹈火,又什麼不放心的。」沈長安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尖,奇怪,怎麼有些燙手,難道他的耳朵被凍傷了?

「反正,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做這種事。」道年看著沈長安,眼神很認真,「不是說好了要相依為命一輩子?」

他確實有跟道年一起養老的打算,只是相依為命這個形容詞,是不是有哪裡不太對?

「所以不要難過。」道年伸出手,搭在了沈長安的肩膀上,「不管遇到什麼事,我都可以陪著你一起面對。」

「長安,相信我。」

沈長安臉上的笑容垮了下來,他摸著自己的臉頰:「有那麼明顯嗎?」

道年看著他不說話,但是他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我……確實心裡很難受。」沈長安伸手摀住臉,「如果她沒有遇到禽獸一般的繼父,也許現在還活得好好的,找到了一份還不錯的工作,煩惱著週末要不要加班,換季後要買多少新衣服。」

「我只是,為她的死亡難過。」

道年輕輕拍著他的肩膀:「沒事了,這不是你的錯。長安,這不是你的錯。」

沈長安放下手,朝道年勉強笑了笑:「道年,你今天下午,是不是已經覺得不對勁了?」

也許在道年看來,他下午正莫名其妙地對著一團空氣說話,可是道年卻很體貼地什麼都沒有問,什麼都沒有說。

他不信鬼神,卻尊敬他的一切行為。

他上輩子大概是拯救了銀河系,今生才能遇到道年這樣的好友。

「神荼,你晚上的時候是不是也看見她了?」沈長安忽然抬起頭,「所以才說她是小姑娘在害羞?」

「吱!」

汽車在道路上,發出刺耳的剎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