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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能被高姨誇繡工好,手藝肯定不錯,我覺得挺好。」花錦道,「在哪裡刺繡都一樣。」

「那讓我媽找時間跟她談談?」

「好。」花錦從後面貨物間裡拿了兩盒巧克力,分給譚圓一盒,「先吃點巧克力補充一下能量。」

「這個你不是說,不敢吃來歷不明的東西?」譚圓一臉壞笑,「老實交代,是不是知道是誰送的了?」

「是啊是啊。」花錦吃了一塊巧克力,忽然想起自己曾分給裴宴半塊巧克力。他這是用實際行動告訴她,哪種巧克力更好吃嗎?

「是哪個追求你的美男子啊?」

「是美男子沒錯,但不是追求我的人。」花錦歎息,「美人如花隔雲端,我是憑可憐得到的零食。」

「世上竟有如此善良的男人?」譚圓搖頭,「我不信。」

「因為貧窮限制了我們的想像。」巧克力味道太好,花錦吃得很開心,「有錢人的世界,誰知道呢。」

「哦!」譚圓腦子裡靈光一閃,「有錢,還是美男子,這些一定是裴先生送的,對不對?」

花錦挑著眉笑,不回答她的猜測。

「我就說,他這幾天怎麼沒來找你,原來人雖然沒有到,但吃的已經到了。」譚圓嘖了一聲,「如果這就不算……純潔的友誼,還有什麼配得上這個詞呢?」

花錦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臉:「又皮,信不信我……」

「抱歉,打擾了。」一個年輕男人走進來,他看清花錦的臉,眼中露出詫異之色,「是你?」

譚圓小聲問花錦:「是你認識的人?」

花錦對譚圓笑了笑:「你好,請問您有什麼需要嗎?」

周棟見花錦已經不記得自己,羞澀一笑:「我跟你在芙蓉市的酒店裡見過,你還記得嗎?」

「你是……周先生?」花錦露出恍然大悟之色,「真巧,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您。」

「我也沒有想到。」周棟撓了撓頭,「我上個月從分公司調到了這邊總部上班,我妹妹下個月結婚,我不知道買什麼合適,在網上看到有人提到繁花工作室,就想過來看看,沒有想到店主會是你。」

「結婚圖的是個吉利,送鴛鴦戲水,或是龍鳳呈祥都合適。」花錦禮貌笑道,「店裡有很多精美的漆器,也很適合送給新娘子新郎官。」

「那、那你能帶我看看嗎?」周棟臉色更紅,偷偷拿眼角看花錦。

「請隨我來。」花錦帶周棟往裡面走,「店裡所有的漆器與繡品,花紋寓意都很好,完全不用擔心有忌諱,周先生儘管挑自己喜歡的。」

「這裡面,有你親手做的嗎?」周棟結結巴巴說完這句話,整張臉都佈滿了紅潮,彷彿說出這句話,已經用盡了他的勇氣。

花錦停下腳步,回身看他,隨即笑開:「這裡很多繡品,都是我繡的。」

「花繡師,你還在忙呢?」楊紹在店門口探進一顆腦袋,「今晚有個好玩的聚會,聽說有幾位特別厲害的繡師也會到場,你要來麼?」

「你姓花?」周棟驚訝地看著花錦,眼中湧起懷念與忐忑,「你……真的不是花錦嗎?」

作者有話要說:楊紹:哦豁,我閉嘴。

第36章 自知之明

問出這句話以後, 周棟看到了對方的微笑。

禮貌、疏離。

激動萬分的腦子,就像是滾水中被扔倒進了一大桶雪, 驟然冷靜下來。他忽然想起了當年那些傳言, 有說花錦父母重男輕女, 對她不好的;有說花錦一家出了事,全家只剩下她一個的;還有說,她不參加高考, 是因為她大伯家,給她找了一個家裡有錢的夫家, 讓她嫁了。

如果眼前這個漂亮的女孩子,真的是花錦,他的出現,是否成了喚醒她痛苦記憶的鑰匙?她好不容易從那種生活中爬出來,擁有了新的生活,他為什麼一定要當著別人的面拆穿。

在這個瞬間,周棟整個人像是溺水,難受得不能呼吸。他低下頭,顫抖著聲音道:「對不起, 我認錯人了。」那時的他,年少慕艾, 但是在發現花錦沒有來參加高考時,他除了在心中擔心外,甚至沒有去找她的意思。後來高考結束,他仍舊各種顧忌, 直到聽班上女生在聊天群說,花錦要嫁人了,他才歎息一聲,把心中那份不算暗戀的暗戀藏了起來。

在她苦難的時候,也許他在高考,在為自己考上好大學高興,從不曾想過,去幫她一把,拉她一把。現在他鄉相遇,她不想再憶起往事,他又何必再提起。周棟覺得自己很難過,為花錦的過難受,為自己曾經的懦弱無能而後悔,他眼眶微紅,聲音顫抖道,「對不起。」

說完,轉身朝店外跑去,連回頭多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這人怎麼回事?」楊紹看了眼周棟狼狽奔走的背影,「花繡師,你認識他?」

花錦笑著沒有說話,轉頭看到了站在櫥窗外的裴宴。

他是跟楊紹一起過來的?

難怪楊紹這麼馬虎的性格,會想到帶她去參加有刺繡大師的聚會。剛才的事,他也看到了?

花錦抬頭對裴宴笑了笑,她以為這次裴宴還是會扭頭就走,沒想到他竟然朝她頷首。

「那晚上你們可以過來接我嗎?」花錦道,「現在我不能走,店裡忙不開。」

「沒問題。」楊紹點頭,「那花繡師你慢慢忙,我跟裴哥先去做別的。」

「嗯。」花錦笑了笑,轉身走回繡架旁,從股線中抽出一根線,穿針引線繼續繡沒有完成的繡屏。

「晚上我過來接你。」裴宴不知什麼時候走到花錦身邊,「順便把你穿衣尺寸告訴我。」

「你是要替我準備晚禮服?」花錦仰頭看裴宴,輕笑一聲:「不用了,店裡有合適的衣服,保證上得了大場面。」

「嗯。」裴宴看了眼繡架上還沒有完成的雙面熊貓繡,熊貓身上的纖毫畢現,甚至看得清毛髮上的光澤,他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花錦刺繡的時候特別認真,就算身邊有其他人看著,也不會影響她的狀態。倒是裴宴看著花錦刺繡的樣子有些不想走,要不是楊紹在旁邊擠眉弄眼,他差點忘記等下還有事要做。

出了繁花工作室大門,裴宴坐進車,對最近總是蹭他車的楊紹道:「你最近怎麼回事,連自己的車都不開了?」

「我現在是領工資沒零花錢的人。」楊紹嘿嘿一笑,「這不是想跟著裴哥你省點油錢嘛。」

裴宴:「……」

「你長大了,終於知道什麼叫摳門了。」

「我本來也沒那麼窮的,不過你也知道我這個性格,最見不得美人受苦,前幾天看花繡師慘得吃泡麵,我一個於心不忍,就轉了一筆錢給她。我爸為了讓我上進,現在都不多給錢,只按時給工資,如果沒有裴哥你,我快要活不下去了。」

「呵。」裴宴冷笑一聲,「既然敢英雄救美,還怕什麼受窮?」

「話不是這麼說,」楊紹苦著臉道,「誰叫花繡師長那麼好看,那眼睛多水潤,皮膚多白,讓這樣的女孩子吃苦,誰捨得啊。」

裴宴瞪了他一眼不說話。

車開出一段距離,等紅綠燈時,裴宴看到路邊有個男人扶著路燈柱子哭,若不是這邊路段偏僻,肯定會引來不少人圍觀。

開過紅綠燈路口,裴宴找到一個調頭區,把車往回開去。

「裴哥,你這是幹什麼?」

回到剛才那個地方,痛哭的男人還沒有離開,裴宴把車停到路邊,開門下了車。快要靠近那個男人時,裴宴腳步一頓,忽然又不想再往前走了。

偷偷痛哭的周棟,並不知道這種便宜的路段,也會有人注意到自己,此刻的他被後悔、懊惱、心疼種種情緒包裹,沉重得喘不過氣來。

直到腳步聲離他越來越近,他才匆匆擦了擦臉上的淚,準備朝相反方向走去。

「你認識花錦?」

聽到來人提到花錦的名字,周棟腳下一頓,警惕地回頭,發現問話的是個男人,他不僅相貌出眾,一身穿戴也價值不菲:「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我是她的朋友。」裴宴注意著周棟臉上的表情,對方臉上的慌亂與不安,在他的視線下無所遁形。

「我認錯人了。」周棟猜到,可能是自己剛才在店裡的行為,被這人看到了,他微微扭頭,避開裴宴的視線,「我不認識你的這位朋友。」

「是嗎?」裴宴靠著點燈桿,「你可以跟我講講你那位同樣姓花的朋友嗎?」

「抱歉,這位先生,我並沒去對陌生人講故事的興趣。」周棟知道這樣的男人,他可能得罪不起,但是這輩子他已經窩囊過一次,不想再窩囊下去,「告辭。」

看著周棟匆匆離開的背影,裴宴沒有動怒,他垂下眼瞼看著腳下的地磚。

他記得這個男人,幾個月前在芙蓉城的酒店裡,花錦與他一起在電梯裡出現。到了今天,他才問花錦的名字,說明當時花錦沒有告訴他。

她不想讓這個人知道她叫花錦,說明她過去跟他是認識的。這個男人知道花錦有可能就是曾經認識的那個人以後,不是重逢的欣喜,反而是愧疚與難過,所以他一個二十多歲的男人,才會忍不住在街角痛哭。

花錦的過去,究竟經歷了多少苦難,才會讓曾經認識的人,露出這樣的反應?

裴宴摀住胸口,那裡密密麻麻針刺般的疼,他面無表情看著朝自己跑過來的楊紹,眼中露出幾分茫然。

「裴哥,你這是怎麼了?」楊紹見裴宴捂著胸,面色蒼白,記得掏出手機,「你先忍一會兒,我馬上叫救護車。」

「我沒事。」裴宴按住他,站直了身體,「走吧。」

「真沒事?」楊紹有些不放心,裴哥這個樣子,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嗯。」裴宴解開袖口,把袖子挽起來。

「那你坐後面休息,我來開車。」

「行。」裴宴看了他一眼,沒有反對。

這下楊紹更不放心了,平時跟裴哥在一起,裴哥從不讓他開車,今天……這是撞邪了?

上了車以後,楊紹覺得車裡的氣氛有些沉悶,他又不敢讓裴宴睡過去,萬一出什麼事怎麼辦?

「裴哥,聽說你前幾天投資了一部網絡古裝劇,怎麼想起投這個玩意兒了?」

「順便投一投。」裴宴道,「怎麼,你也想跟著投一筆玩?」

「那就算了,這行水深,我手裡那點錢,扔進去都不夠吐個泡的。」楊紹小聲道,「前幾天跟我爸出去談生意的時候,我看到裴存海跟徐毅在一起。」

「徐毅不操心他那個還關著的兒子,怎麼跟裴存海湊在了一起。」裴宴嗤笑了一聲。

「據說裴存海把圓盼的股份,賣給了徐毅百分之二。」楊紹搖頭道,「裴存海那點手段,恐怕被徐毅玩死,都不知道怎麼回事。」

「商場如戰場,他自己走的路,別人沒資格管。」裴宴語氣冷淡,「隨他去。」

「他把圓盼副食弄成那樣,你……」

「所謂把財富當做情感的寄托,其實都是人性貪婪的借口。」裴宴語氣仍舊淡淡,「我爺爺留給我最重要的東西,是愛與關懷,還有他對我的教導,不是那些財產。我名下那麼多產業,不缺一個圓盼副食。」

「你倒是看得開。」

「唯一不太方便的,不能把圓盼旗下的副食送給某個人了。」

「誰?」楊紹以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送誰?」

然而他的好奇心被提起來以後,裴哥竟然不說話了。

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裴宴,這是什麼套路?

「花花,你最近好像都不買圓盼家的零食了。」譚圓打開冰箱,發現裡面的雪糕牌子全都是跟圓盼無關的,她挑了個花錦喜歡的口味遞給她,「終於換愛好了?」

「嗯,以後再也不買圓盼家的食物。」花錦起身伸了伸懶腰,拆了包裝袋靠到沙發上,邊吃雪糕邊偷懶,「我換愛好了。」

「那……挺好的。」譚圓在她身邊坐下,「你晚上去參加聚會的服裝,準備好了嗎?」

「不是有現成的嗎?」花錦道,「旗袍加披肩,上次我給自己做的旗袍,還沒穿過呢。」

譚圓笑了笑:「唉,裴先生問你尺碼,你都不說,竟然穿自己做的旗袍,真是……」

「出淤泥而不染,不為金錢所迷惑?」花錦輕笑出聲,「人,認清自己身份,不妄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就最好了。」

「那個,今天的那位男顧客……」

花錦捏著雪糕棒的手微微一顫,她垂下眼瞼:「他是我的高中同學,那時候我是班上第一名,他好像總是在二三名徘徊。好幾年不見,看起來比那時候帥了很多,真是男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了。」

譚圓握住她空著的那隻手,小聲道:「花花,以後有我陪著你。」

「你別想太多,我只是不想在與過去牽扯上而已。」花錦對她笑了笑,「從我走出山裡,坐上來這邊的火車那天開始,過去一切就與我無關了。」

「嗯,你可是蜀繡未來的繼承人之一,責任重大。」

「是啊。」花錦笑彎了眉,「蜀繡的未來之星就是我。」

吃完雪糕,花錦洗乾淨手,又賣出一件繡品後,才去後面的小雜物間換衣服化妝。

花錦剛進去,就有新的顧客進門,譚圓剛上去接待,對方就開口了:「花繡師是不是在這裡?」

這句話問得不算客氣,譚圓看了眼問話的女人,這個女人穿著連身工作套裝,看起來有些像是秘書或是助理,走在她前面的男人穿著西裝,看起來不太好相處。

「你好,花繡師有些事,請兩位稍坐片刻。」

「你好,我姓陸,這是我們公司的總裁,有些事我們想跟花繡師談一談。」

總裁?

譚圓看了眼那個微揚著下巴不說話的男人:「二位如果想要預定繡品,恐怕要等一段時間,小店的定制單,已經排到了明年。」

「繡品?」裴存海看了眼店裡那些東西,語氣中的高傲沒有絲毫掩飾,「不用了,只要花繡師替我辦妥一件事,我幫你們把這家店面買下來都沒問題。」

譚圓:「……」

她只能靜靜看著這位總裁裝逼。

花錦從後面的小雜物間走出來,看到店裡的人,拉了拉身上的披肩:「裴先生?」

這個人也姓裴?譚圓忍不住多看了眼裴存海,看來也不是所有姓裴的男人都是美男子,這位裴先生與那位長得特別好看的裴先生相比,真是差太遠了。

「花繡師。」裴存海注意到花錦身上的打扮,「看來花繡師有場重要的約會?」

花錦取了樣品冊放到裴存海面前:「裴先生是裴宴的家人,如果有什麼喜歡的,我們這邊可以提前給您趕製出來。」

「呵。」裴存海冷笑一聲,不過是幾塊繡了花的破布,他也要靠裴宴的面子,才能排到前面?推開厚重的樣品冊,裴存海翹著腿,靠著沙發道,「我來這裡,不是為了花繡師的繡品來,而是為了跟你談一樁生意。」

看了眼被推開的樣品圖冊,花錦把樣品冊捧在手裡,禮貌淺笑:「裴先生真會說笑,我一個開蜀繡工作室的人,除了跟你談繡品以外,就沒什麼可談的了。」

「我聽說你跟我的那位堂弟關係很好?」裴存海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這聲笑裡,帶著一股輕蔑,「聽說我那位堂弟,不僅為你特意去參加一個什麼傳統藝術展覽,還常常陪你出去吃飯,接你下班。花繡師出身貧寒,卻能讓我那個性格怪異的堂弟為你做這麼多事,跟我怎麼就沒什麼可談呢?」

「可能因為你沒有他有錢,也沒有他長得帥吧。」花錦笑盈盈地看著裴存海,白皙的手指輕輕搭在腮邊,帶著幾分妖嬈,「就算出身貧寒的女人,也喜歡長得好看的男人嘛。」

裴存海眼神一冷,嘴裡卻笑出聲來:「可是男人再好看,也比不上錢重要。我想花繡師你也明白,以你的身份,是不可能嫁給裴宴的,何不想辦法多賺點錢?」

「呵。」花錦手指輕輕在樣品冊封面上畫圈,說出的話卻諷刺不已,「可您有裴宴那麼多錢嗎?」

「雖然我沒有,但是……」裴存海伸出手,準備握住花錦放在樣品冊上的手,卻被花錦輕巧繞開。

他嗤笑一聲,收回手,「可是你只要幫我辦到一件事,我能給你更多的東西。房子、車子、這裡的戶籍、還有刺繡界的名氣,我都可以給你。」

「可是,」花錦歪了歪頭,語氣溫柔至極,「我是個十分有原則的人,比如說……不幫生性貪婪又醜陋的男人。」

她輕笑出聲,如花的容貌嬌俏可人:「裴先生,希望你有自知之明。」

作者有話要說:花錦:我是個十分有原則的人,比如……顏控。

第37章 要臉

從小到大, 因為家裡人要靠著裴宴一家的緣故,裴存海總能聽到別人誇裴宴。家裡那些堂兄弟表兄弟, 也愛圍著裴宴打轉, 儘管所有人都知道裴宴喜怒不定, 不務正業,做事全憑興趣。但沒有一個人敢當著裴宴的面,說他半點不好。

就連他爸媽, 為了誇耀裴宴,也總是壓他這個親生兒子一腳, 來抬高裴宴。

但是近些年來,不管是誰,當著他的面也要誇一句青年才俊,商界精英。像花錦這種女人他見多了,嘴上不為金錢折腰,但心裡想著的卻是怎麼撈一筆,上不得半點檯面。

這樣的女人,拿來玩一玩都嫌拿不出手,嫁進豪門更是不能妄想。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 這樣一個女人竟然也敢如此羞辱他。

她以為自己是什麼東西,能嫁給裴宴當裴家太太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