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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3章 爭榻(3)

「這得多牛逼啊……」她喃喃道,「照這級別,這天門掌門一出手,大荒豈不就毀滅了?」

「天門宗主已經多年沒入世。」陰無心道,「天門不是時時有宗主的。他們的宗主選拔極其漫長而苛刻,甚至寧缺毋濫。聽說最終選中的,要歷三獄八難,渡陰陽生死,絕人間情愛,斬血脈根系。近乎殘酷。天門每代都會選拔無數精英子弟作為宗主備選,但在漫長的考驗過程中,無數人淘汰甚至身死,天門也絕不會因為選拔的殘酷就收手,這也是九重天門名聲不顯的一個重要原因,弟子死得太多,內耗太大。據說上任宗主已經三十年沒露面,很可能早已死了,現在還在漫長的選拔過程中,又或者已經選出來,但是沒有公佈罷了。九重天門的宗主,是大荒所有世外隱宗之皇,我們這樣的小門派,根本沒資格知道這樣的秘密。」

裴樞聽得目光灼灼,嘴角一抹不屑冷笑,似乎很想將那個神秘而永享榮光的宗門揪出來揍一頓。英白卻一直在喝酒,臉對著窗外,似乎一切都漠不關心,世間天地,都只在杯中。

「九重天門也不過就是一群裝神弄鬼,自以為是神的代言人的腐朽!」裴樞忽然冷笑,「龐然大物,時日久了,體內蠹蟲自生!再這麼高高在上,自命不凡,遲早也得自毀!就好比當初龍應世家,當初何等了得?早於大荒皇權的第一世家,連開國女皇都曾是他家家奴,開國女皇開國後都不得賜這家第一高位。所有開國名帥豪門世家都得在他家牌坊前下馬,他家出一個分支子弟,各部族長都得跪迎,他家的女兒,連皇族都不敢隨意提親,自覺血脈不夠高貴不敢褻瀆……何等威風,何等高貴,何等高在雲端?後來呢?還不是說消失就消失了……」

「裴樞!」陰無心眉頭越皺越深,最終忍不住打斷他的話,「別說了!你明明知道這是禁忌!誰說了株連九族!」

「爺便說了又怎樣?你會去告我?或者景橫波你去?」裴樞冷笑,一臉滿不在乎。

「好啊好啊。」景橫波最愛聽隱秘,目光灼灼,「多說點,我證據齊全了好去告你。」

「好了。別拿這事開玩笑。」陰無心立即道,「裴樞,我知道你不怕。但我說這是禁忌,不僅僅是因為朝廷禁忌。你也知道,公開提及龍應世家的人,莫名其妙的,最後都沒好下場。就沖這點,這些年,也再沒有人願意提及那個神秘消失的家族了。這是個不祥的家族,你好不容易脫離苦海,何必再沾染上晦氣。」

「哼。」裴樞冷笑不屑。半晌又笑一聲,道:「晦氣,不是自己怕沾染,就永遠不會沾染的!想要不沾染晦氣,就先做個誰也不敢靠近的人!」

一股風悠悠蕩蕩起了,景橫波看見靠窗的英白,他支著腿,掌間酒壺擱在膝上,一直凝望著窗外,一頭烏髮飄飄蕩蕩飛起,遮住了他的側面。

「這位……」陰無心的目光落在英白身上,她年歲不小,自有閱歷,只覺得此人氣宇,似還在裴樞之上。

「英白啦。」景橫波笑嘻嘻答。

裴樞唰一下跳起來。

「英白!」

「你不會想現在打架吧?」景橫波一看他那腎上腺激素猛增模樣,就有點發毛。

裴樞已經用實際行動向景橫波做了回答,他手一抬,手中已經多了一柄刀,下一瞬,那柄用天灰谷黑鋼打造的重刀,已經劈到了英白的頭頂。

「吃我一刀!」

「卡嚓」一聲,屋頂裂開一條裂縫,漏進慘白的月光。煙塵簌簌而下,被勁風瞬間揮散,剎時對面不見人影,景橫波只看見英白的酒壺穿出煙幕,化為靛青色流光不見,而兩道人影閃電般穿梭,看似就要撞在一起,卻總是擦著彼此的鐵衣而過,看似擦肩而過,卻往往轟然撞在一起。每次撞在一起,整個小院都似在顫抖,景橫波耳朵嗡嗡作響,只覺得心上都似被撞出裂縫。她想看清楚高手對決,趁便學上幾招,陰無心卻拉著她閃到院子外,非常淡定地道:「你還看什麼看?你難道不知道他隨時隨地都可能打架嗎?你不知道他打架是從來不管別人的嗎?想當初我那次救他,就是他追逃兵追上癮,獨自一個人跑進了深山,連挑了我十六位師叔,險些將我門毀滅。最後我門師祖動用大陣才將他擒下,當時是我救了他,我帶著他逃跑的時候,他還把我師祖箱子裡所有內衣都撕爛了,害我師祖第二天都不敢出門。被追兵追的時候,他三次拿我丟出去做餌,再三次把我救回來,我到現在都覺得這輩子做得最錯的一件事就是救他。」

景橫波哈地一笑——裴瘋子!

小院在顫顫搖動,不住有哧哧聲響起,每哧一聲,外牆就穿裂一條縫,磚瓦碎石橫飛彈射,撞擊在院牆上砰砰悶響,眼看著那屋子的牆在不斷慢慢變形,似乎裡頭有個大力士在不住擂牆,要將這屋子變成一個古怪的造型。

「這麼大的動靜,不是會驚動戰辛?」景橫波有點擔憂。

陰無心看了一眼王宮中心方向,唇角笑意冷冷。

王宮中心,戰辛正站在窗前,注視著那煙塵漫天的一角。

他身邊無數護衛,嚴陣以待,等待他一個命令,就去將那敢於在王宮鬧出這麼大動靜的傢伙抓起來。

戰辛瞇著眼睛,唇角也慢慢浮起一絲冷笑。

「武功不錯嘛……還不止一個……那就看看到底會來多少個,來一個殺一個,來一雙殺一雙!」

他揮揮手。

「不必理會,讓他們打吧!豈不聞兩虎相鬥,必有一傷?到時再去收拾!」

景橫波覺得自己在看一場好萊塢大片式的特效。

眼看著動靜慢慢變小,四周氣氛卻慢慢沉重,屋子還在崩毀,以一種無聲的姿態,就像有鬼魅在內部悄然拆解,眼看著窗子化灰了,屋頂移開了,牆壁一段一段塌散,壁上凸出拳頭的痕跡,讓人懷疑這牆不是磚做的,是麵粉泥巴做的。

當屋子幾乎完全不見時,轟然一聲,一條人影穿破屋子倒飛而出,半空中束髮帶啪一聲炸斷,滿頭烏髮散開,再忽然齊刷刷斷落一截,地上悠悠一層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