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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遷鶯·夢迴芳草思依依

喜遷鶯

曉月墜,宿雲微,無語枕頻欹。夢迴芳草思依依,天遠雁聲稀。

啼鶯散,余花亂,寂寞畫堂深院。片紅休埽盡從伊,留待舞人歸!

畫堂深院,天將破曉,啼鳥飛散,花朵也紛紛墜落,可是舞人仍未歸來。這是一首李煜描寫等待與思念之情的詞。

「片紅休掃」,那滿地的花瓣為何不掃?是怕失去嗎?又似乎是作者想挽留住什麼,卻沒有其他的辦法,只能用這樣一種隱忍、含蓄、作用甚微的方式來表達。他要挽留的是時光嗎?還是不忍那逝去的美好?又或者是想把這美麗的景色留著,留給那等待中的「舞人」,等她回來一同分享?

這樣一種看似毫無意義的方式,卻已經是他所能做的全部。最平淡的語言裡包含最深的無奈。

而那等待中遲遲不歸的「舞人」又是誰?

有人說這詞是李煜中期之作,也有人猜測這「舞人」是隨著李煜一起被俘的小周後。

相傳後主降宋後,太宗垂涎小周後美色,常夜召其入宮。後主苦悶卻又無可奈何,遂作《喜遷鶯》。詞中的「舞人」即指小周後,寫的即是小周後奉旨入宮夙夜不歸的情景。

也有人說舞人只是代指而已。

「舞人」到底是什麼人已經很難斷定了,而我卻聯想到了傳說中的「窅娘」——那個「三寸金蓮」的發明者。

為了討後主歡心,窅娘把腳用潔白的布一層層纏繞起來,纏得尖如月牙。這個女人就用這月牙似的小腳,在一朵朵蓮花上舞蹈,她美麗動人的舞姿讓喝著美酒的李後主興奮不已,並從此寵愛不衰。既然皇帝喜歡,宮中的女人們為爭寵愛便紛紛倣傚。

然而,李煜在欣賞美麗的金蓮舞的同時何曾想過,窅娘每舞一步要忍受何等的痛苦?她如同安徒生童話裡的美人魚,為了她愛的王子,每舞一步都要忍受像在刀割般的疼痛。這種愛情淒美到已經失去了自我。

關於窅娘的傳說不復累述,她也許從沒有想過,自己的做法會在此後很長一段時間裡,把所有的女人帶入了痛苦的深淵。纏足之風自她而始,而忍下所有痛苦,造就這畸形美麗的原因只為了討男人歡心。

大約就是從那時開始,女人的尖尖小腳成為當時以至後世評價美女的首要條件。

女人的纏足歷史,一共經歷了一千多年。在這一千多年的歷史中,有數不清少女因受不了痛苦尋了短見,而忍痛活下來的女性,也是受盡了折磨和恥辱。

這美麗的小腳是以女性身心被摧殘為前提。通過人為的強力,野蠻地把女子兩腳的蹠骨脫位或骨折,並將之折壓在腳掌底,再用纏腳布一層層裹緊,被纏足的女性步履艱難,而且疼痛難忍,更有可能引發殘疾和致死。

民間向來有「小腳一雙,眼淚一缸」的說法。一旦把天然的腳纏成了「三寸金蓮」,女性在勞動和行走、交往方面都十分不方便,大受制約。不僅「男主外、女主內」順理成章,男強女弱也成了事實。女性若有什麼不滿,反抗、私奔之類更是難上加難,惟有忍氣吞聲,聽任擺佈。

而男人欣賞起女人的小腳也到了瘋狂的地步。中國文人們甚至開始研究女人的小腳,並形成了一套研究小腳、小鞋,甚至裹腳長布的一套學問。清末著名學者辜鴻銘尤其好小腳,他還有一套奇談怪論:三寸金蓮走起路來婀娜多姿,會產生柳腰款擺的媚態,那小腳會撩起男人的遐想。他認為女人奇絕之處全在小腳,甚至還有一套品味小腳的七字訣:瘦、小、尖、彎、委、軟、正。

辜鴻銘寫作時,喜歡把侍妾喚到身邊,讓她脫去鞋襪,把小腳伸到他的面前讓他賞玩,甚至用鼻子去聞腳上的臭味,他覺得這是「興奮劑」。有時文思枯竭,他便把侍妾的小腳握在手中,頓覺思如泉湧,下筆千言。聞不到腳味時便覺得無法做學問,其怪癖由此可見。

但我想問的是,為什麼他們就沒有想到過女人為裹成三寸金蓮要遭受的痛苦?

男人們親眼目睹了女性纏足的殘忍,卻喜歡這種殘忍的結果。中國的封建文化把女性置於最底層,只要男人喜歡和需要的事,就不管女人的死活和痛苦,男人就堅決地讓女人執行之。女人要做的只是一個「從」字。

男人喜歡女性擁有嬌柔的小腳,女人便要自纏小足來博得男性的歡心。男人喜歡女人比自己無能,女人便要變得無能,「女子無才便是德」嘛。男人喜歡女人做什麼女人就要做什麼,這種思想把一個個天資聰慧的女人變成了愚人。

我欣賞為愛情傾盡全力的付出,卻並不欣賞窅娘這樣以虐待自己為代價,愚昧的犧牲,她愛得太淒涼。

我更喜歡的是舒婷《致橡樹》中所說:我愛你但是要「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詩人所歌詠的女性擁有獨立自主的人格、平等獨立地去享受愛情,作為一個和男人一樣的「人」豐盈而剛健地活著,而不是盲目地附屬於他人。

愛一個人並不等於要失去自我,要收穫明媚溫暖的幸福,首先要擁有獨立、高貴的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