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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淑真(三首)

朱淑真,號幽棲居士,錢塘人,有《斷腸詞》。傳為朱熹侄女,又說與曾布妻魏夫人為詞友,兩說時代不合,未知孰是(見劉毓盤《詞史》一頁)。

減字木蘭花

獨行獨坐,獨倡獨酬[1]還獨臥。佇立傷神,無奈輕寒著摸[2]人。此情誰見,淚洗殘妝無一半。愁病相仍[3],剔盡寒燈夢不成。

[1]《詩.鄭風.籜兮》:「倡予和女。」酬即和也。

[2]「著摸」,撩惹,沾惹,見《詩詞曲語辭彙釋》卷五。

[3]「仍」,因也,重也。

清平樂

惱煙撩露[1],留我須臾住。攜手[2]藕花湖上路,一霎黃梅細雨。嬌癡不怕人猜,隨群暫遣愁懷[3]。最是分攜時候,歸來懶傍妝台。

[1]「惱」亦撩惹意,見前蘇軾《蝶戀花》注[2]。這裡指荷花,含煙帶露,光景絕佳,可留人稍住,卻說「惱」「撩」,猶言春光無賴,總是情懷不愜。

[2]看下文「隨群」句,這裡當是和女伴攜手。下文「分攜」即承此。

[3]這幾句彷彿唐人小說《鶯鶯傳》所謂:「於喧嘩之下,或勉為語笑,閒宵自處,無不淚零。」雖說得很輕淡,而懷人之意卻分明。一本作「和衣睡倒人懷」,句劣,非。

風光緊急,三月俄三十[1]。擬欲留連計無及,綠野煙愁露泣[2]。倩[3]誰寄語春宵,城頭畫鼓輕敲[4]。繾綣臨歧囑付,來年早到梅梢[5]。

[1]意謂去得迅速,用筆亦跳脫。賈島《三月晦日寄劉評事》:「三月正當三十日,風光別我苦吟身。勸君今夜不須睡,未到曉鍾猶是春。」不獨這句用賈詩首句,即全篇之意亦與之略同。

[2]上片押入聲韻,聲情高亢。結尾倒插一句寫景。如把「綠野」這句放在開頭,就顯得平衍了。

[3]「倩」,叫人代為。音「請」去聲。

[4]城樓定時擊鼓,為城門坊門啟閉之節。每日擊二次:五更三籌擊後,聽人行;晝漏盡擊後,禁人行。每次擊數百下,曰鼕鼕鼓。如白居易《城上》:「城上鼕鼕鼓,朝衙復晚衙。」孫洙《菩薩蠻》:「樓頭尚有三通鼓,何須抵死催人去。」是唐宋時均然。

[5]三月三十夜,才是春光的最後一霎,所以要「寄語春宵」「臨歧囑付」,卻說得委婉,亦賈島詩中後二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