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把握不住時代自己的煩惱,——
輕率的不滿,就不叫它這時代牢騷——
偏又流成憤怨,聚一堆黑色的濃煙
噴出煙囪,那矗立的新觀念,在古城樓對面!
怪得這嫩灰色一片,帶疑問的春天
要泥黃色風沙,順著白洋灰街沿,
再低著頭去尋覓那已失落了的浪漫
到藍布棉簾子,萬字欄杆,仍上老店舖門檻?
尋去,不必有新奇的新發現,舊有保障
即使古老些,需要翡翠色甘蔗做枴杖
來支撐城牆下小果攤,那紅鮮的冰糖葫蘆
仍然光耀,串串如同舊珊瑚,還不怕新時代的塵土。
(原載 1937年 4月《新詩》2卷 1期)
古城應指北平。本詩表達了詩人對現代工業化社會入侵的深深隱憂,「藍布棉簾子」、「萬字欄杆」、「翡翠色甘蔗」的枴杖、「紅鮮的冰糖葫蘆」,這些色彩鮮明的意象象徵著傳統文明,它們是沉靜安詳的存在,而「黑色的濃煙」、「矗立的新觀念」則躁動、怨憤、不安。「京派」文學更關注鄉土和傳統,他們追求一種自然純正的生活趣味,對現代化的崛起持一種反省的態度。林徽因正是如此,在她眼裡,「無論哪一個巍峨的古城樓,或一角傾頹的殿基的靈魂裡,無形中都在訴說,乃至於歌唱,時間上漫不可信的變遷;由溫雅的兒女佳話,到流血成河的殺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