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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玄度寓居1

巢父遜箕穎2,善卷遁淮甸3。家世本高陽4,於越愛蔥茜5。雲興秀巖壑6,霞蔚美金箭7。鏡水碧芙蕖8,銅溪紅菡萏9。石匱屢冥搜十,丹梯愜凌緬⑪。漾舟樵風灣⑫,築室蘭渚岸⑬。澗清纓斯濯⑭,蓴滑羹可薦⑮。玄從王子談⑯,理同謝公辨⑰。欲祛義常勝⑱,內朗胸無戰⑲。風月偶行遊⑳,萍蹤何足羨㉑。

【箋注】

1許玄度:東晉文學家許詢,字玄度,小字訥,籍貫高陽新城(今河北蠡縣),生長於江左,家會稽山陰,有才藻,善屬文,與王羲之、孫綽、支遁等皆以文義冠世,與孫綽並為東晉玄言詩的代表人物。終身不仕,隱居於永西山(今浙江蕭山)的自家園宅,後捨之為寺。許詢喜析玄理,為清談領袖之一。

2巢父:傳說中唐堯時的隱士許由,因築巢而居,人稱巢父。堯以天下讓之,不受,隱居聊城。遜(xun):逃遁,逃避。箕穎:箕山和穎水。許由曾隱居箕山之下,穎水之陽。後因以「箕穎」指隱居者或隱居之地。

3善卷:與巢父一樣,相傳為堯舜時隱士有辭帝不授之舉。《莊子·讓王》:「舜以天下讓善卷,善卷曰:『余立於宇宙之中,冬日衣皮毛,夏日衣葛絺。春耕種,形足以勞動;秋收斂,身足以休食。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逍遙於天地之間而心意自得。吾何以天下為哉!悲夫,子之不知余也!』遂不受。於是去而入深山,莫知其處。」淮甸:淮河流域,或指隸屬淮河流域的穎河北岸的淮陽。

4家世:家族世系,祖上。

5於越:春秋時越國,今浙江省一帶,亦代指浙江。蔥茜(qian):草木青翠茂盛的樣子。

6雲興:雲起。巖壑:山巒溪谷,借指隱者的住所。

7霞蔚:雲霞盛起的樣子。金箭:對漏箭的美稱。漏箭為漏壺的部件,上刻時辰度數,隨水浮沉以計時。此處借指光陰。

8鏡水:指浙江紹興鏡湖。芙蕖(qu):亦名蓮花、芙蓉、荷花。

9銅溪:位於浙江溫州。菡(han)萏(dan):荷花。

十石匱:石製的櫃子,亦指藏書之地。冥搜:盡力尋找,搜集;亦指深思苦想。

⑪丹梯:紅色的台階。亦喻仕進之路。

⑫漾舟:泛舟。樵風:《後漢書·鄭弘傳》「鄭弘字巨君,會稽山陰人」,李賢注引南朝宋孔靈符《會稽記》:「射的山南有白鶴山,此鶴為仙人取箭。漢太尉鄭弘嘗采薪,得一遺箭,頃有人覓,弘還之,問何所欲,弘識其神人也,曰:『常患若邪溪載薪為難,願旦南風,暮北風。』後果然。」後因以「樵風」指順風、好風。

⑬蘭渚:渚名,今浙江省紹興市西南。《明一統志》謂,蘭渚在紹興府南二十五里,即晉王羲之曲水賦詩之處。

⑭澗清纓斯濯:即濯纓,洗濯冠纓。比喻超脫世俗,操守高潔。《楚辭補注》卷七《漁父》:「屈原既放,游於江潭,行吟澤畔,顏色憔悴,形容枯槁。漁父見而問之。曰:『子非三閭大夫與?何故至於斯?』屈原曰:『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是以見放。』漁父曰:『聖人不凝滯於物,而能與世推移。世人皆濁,何不淈其泥而揚其波?眾人皆醉,何不哺其糟而歠其釃?何故深思高舉,自令放為?』屈原曰:『吾聞之,新沐者必彈冠,新浴者必振衣。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寧赴湘流,葬於江魚之腹中。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塵埃乎?』漁父莞爾而笑,鼓枻而去,歌曰:『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遂去,不復與言。」

⑮蓴(chun)滑羹可薦:用「蓴羹鱸膾」之典,讚美不追逐名利。蓴:多年生水草。葉片橢圓形,深綠色,浮於水面,莖上和葉背有黏液。嫩可做羹湯,鮮滑味美。《晉書·張翰傳》:「張翰在洛,見秋風起,因思吳中菇蓴菜羹、鱸魚膾,曰:『人生貴得適意爾,何能羈宦數千里以要名爵?』遂命駕歸。」張翰辭歸,因多年在洛陽任齊王司馬炯的屬官,職位不高,抱負難展;官府雜事多,不順心;預見到司馬炯要倒台,怕自己受牽連,故避禍退隱。

⑯玄:玄學,對《老子》《莊子》《周易》的新解說。王子:指王羲之。

⑰理同謝公辨:謝公,即東晉名相謝安,喜好清談,辨析玄理。《晉書》卷七十九載:「嘗與王羲之登冶城,悠然遐想,有高世之志。羲之謂曰:『夏禹勤王,手足胼胝;文王旰食,日不暇給。今四郊多壘,宜思自效,而虛談廢務,浮文妨要,恐非當今所宜。』安曰:『秦任商鞅,二世而亡,豈清言致患邪?』」

⑱欲祛義常勝:語出《大戴禮·武王踐阼》:武王踐阼(登基)三日,召師尚父而問曰:黃帝顓頊之道存乎意,亦不可得而見與?師尚父曰:在《丹書》其言曰:「敬勝怠者吉,怠勝敬者滅,義勝欲者從,欲勝義者凶。」

⑲內朗:內心清朗暢達,不糾結,不焦慮。許詢為當時之「通隱」,雖為隱士亦常出入於上流社會。

⑳風月:清風明月,泛指美好的景色。行遊:出行,出遊。

㉑萍蹤:浮萍的蹤跡。比喻行蹤漂泊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