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菽

【題解】

此詩寫諸侯來周京朝拜周王，周王對他們有豐厚的賞賜，詩人作詩讚頌這一盛大之事。姚際恆《詩經通論》說：「大抵西周盛王，諸侯來朝，加以錫命之詩。」張延傑《詩序解》說：「此詩寫王者錫諸侯命服頗謙虛，當是諸侯來朝，人君致禮。詩人睹此情景，慨然而賦，於以見盛世之象焉。」姚、張二人認為此詩作於西周盛世，是正確的。至於詩的作者，方玉潤則認為「非出自朝廷製作，乃草野歌詠其事而已」，即作者乃民間人士。可備一說。詩以采菽、采芹、柞枝、楊舟起興，即方玉潤所說「事極典重而起極輕微」，用民間常見之物起興，來歌詠朝廷重大事件。有研究者認為這是取諧音之法，「菽」諧「淑」，善也；「芹」諧「勤」，勤勞也；「柞」諧「祚」，國祚昌明也。「泛泛楊舟，紼纚維之」，興周室賴諸侯維繫而穩定「不陂」，又「舟」、「周」相諧，等等。也有一定道理。

采菽采菽[1]， 筐之筥之[2]。 君子來朝[3]， 何錫予之[4]？ 雖無予之， 路車乘馬[5]。 又何予之[6]？ 玄袞及黼[7]。

【譯文】

採摘鮮嫩豆葉忙， 裝滿方筐和圓筐。 諸侯遠道來朝見， 天子用啥作封賞？ 雖然沒有大賜賞， 四馬輅車也風光。 此外還有什麼賞？ 黑色龍袍花紋裝。

【註釋】

[1]菽：大豆，此處指豆葉。

[2]筐：方形盛物竹器。筥（jǔ）：圓形盛物竹器。

[3]君子：指諸侯。

[4]錫予：給予。錫，即「賜」。

[5]路車：諸侯所乘之車。又作「輅車」。古禮，天子大路，諸侯路車，大夫大車，士飾車。作為天子賞賜，賜同姓諸侯以金路，賜異姓諸侯以象路。乘（sheng）馬：四馬。古制一車四馬曰「乘」。

[6]又：還，追加之意。

[7]玄袞：畫有卷龍圖案的黑色禮服。黼（fǔ）：刺有白黑相間花紋的禮服。

觱沸檻泉[8]， 言采其芹[9]。 君子來朝， 言觀其旂[10]。 其旂淠淠[11]， 鸞聲嘒嘒[12]。 載驂載駟[13]， 君子所屆[14]。

【譯文】

清澈噴湧泉水旁， 採摘芹菜多鮮香。 諸侯遠道來朝拜， 望見龍旗在飄揚。 面面大旗隨風舞， 鈴聲不停響叮噹。 或駕三馬或四馬， 諸侯乘車到朝堂。

【註釋】

[8]觱（bi）沸：指泉水湧出翻騰貌。檻泉：指泉眼眾多，水盛湧出之泉。檻，為「濫」之借字。

[9]芹：水芹菜。

[10]旂（qi）：繪有蛟龍的旗幟。《周官》：上公建旂九旒，侯伯七旒，子男五旒。觀其所建旌旂，可知曉諸侯之尊卑等級，故詩曰「言觀其旂」。

[11]淠淠（pei）：旗飄動貌。

[12]嘒嘒：象聲詞，指車上鸞鈴之聲。

[13]載驂載駟：此句說諸侯有駕三馬的，有駕四馬的。驂，一車駕三馬。駟，一車駕四馬。

[14]屆：至，來到。

赤芾在股[15]， 邪幅在下[16]。 彼交匪紓， 天子所予[17]。 樂只君子[18]， 天子命之[19]。 樂只君子， 福祿申之[20]。

【譯文】

紅色蔽膝遮大腿， 綁腿斜纏小腿上。 裝束緊湊不鬆懈， 天子因此賜服裝。 各位諸侯真快樂， 因為天子策封賞。 各位諸侯真快樂， 洪福厚祿再嘉獎。

【註釋】

[15]赤芾（fu）：革制紅色蔽膝。諸侯所服。

[16]邪幅：即裹腿。

[17]彼交匪紓，天子所予：《鄭箋》：「彼與人交接，自偪（bī，緊意）束如此，則非有解怠舒緩之心，天子以是故賜予之。」

[18]只：猶「哉」，語氣詞。

[19]命：策命，此處是策封之意。古代帝王賜臣下爵位或賞物，都記於簡策，由史臣宣讀，謂之「命」。

[20]申：重，加。一再之意。《毛傳》：「申，重也。」

維柞之枝[21]， 其葉蓬蓬[22]。 樂只君子， 殿天子之邦[23]。 樂只君子， 萬福攸同[24]。 平平左右[25]， 亦是率從[26]。

【譯文】

柞樹枝幹粗又壯， 葉子茂密長勢旺。 各位諸侯真快樂， 輔助天子定四方。 各位諸侯真快樂， 萬福集中你身上。 你的臣下多閑雅， 跟你來到朝廷上。

【註釋】

[21]柞：木名，即櫟樹。

[22]蓬蓬：茂盛貌。

[23]殿：鎮，安撫。

[24]攸：所。同：聚。

[25]平平：閑雅之貌。或以為同「便便」。左右：指諸侯的臣下。

[26]率從：遵從。指左右隨從君子而來朝。

汎汎楊舟[27]， 紼纚維之[28]。 樂只君子， 天子葵之[29]。 樂只君子， 福祿膍之[30]。 優哉游哉， 亦是戾矣[31]。

【譯文】

河中漂著楊木船， 繫著麻繩和竹纜。 各位諸侯真快樂， 賜祿賜福天子管。 各位諸侯真快樂， 福祿重重說不完。 悠閒自得好日子， 終生定能保平安。

【註釋】

[27]汎汎：隨波漂流貌。楊舟：楊木做的舟。

[28]紼（fu）：麻制的大繩。纚（li）：竹製的繩索。

[29]葵：「揆」之假借，訓「揆度」，指天子度量諸侯之德。

[30]膍（pi）：厚，厚賜。

[31]戾：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