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憂鬱之二

 

我若千歲也沒有這麼多回憶。

 

一件大傢俱,負債表塞滿抽屜,

還有詩篇、情書、訴狀、浪漫歌曲,

粗大的發鬈纏繞著各種收據,

可秘密沒我愁苦的頭腦裡多。

這是一座金字塔,巨大的墓穴,

死人比公共墓坑裡還要擁擠。

 

——我是座連月亮也厭惡的墳地,

裡面的長蛆爬呀爬就像悔恨,

不停地痛噬我最親密的亡人。

我是間滿是枯萎玫瑰的閨房,

裡頭一大堆過時的時髦式樣,

唯有布歇1的蒼白,粉畫的哀悲,

散發著打開的香水瓶的氣味。

 

什麼也長不過瘸了腿的白天,

當多雪的年頭飄下團團雪片,

煩悶,這憂愁無趣生出的果實

就具有了永生那樣的無邊無際。

 

——從此,有生命的物質啊!你無非

一塊頑石被隱約的恐怖包圍,

昏睡在霧濛濛的撒哈拉腹地;

老斯芬克斯,被無憂世界拋棄,

被地圖遺忘,那一顆憤世的心

只能面對著落日的餘暉歌吟。

 

 

1、布歇(FranCoisBoucher,1703—1770),法國畫家,其畫色彩艷麗輕佻,此處當指年久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