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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對於孔乙己,我們要「哀其不幸」嗎?謬誤的定義

典型案例

孔乙己一到店,所有喝酒的人便都看著他笑,有的叫道,「孔乙己,你臉上又添上新傷疤了!」他不回答,對櫃裡說,「溫兩碗酒,要一碟茴香豆。」便排出九文大錢。他們又故意的高聲嚷道,「你一定又偷了人家的東西了!」孔乙己睜大眼睛說,「你怎麼這樣憑空污人清白……」「什麼清白?我前天親眼見你偷了何家的書,吊著打。」孔乙己便漲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爭辯道,「竊書不能算偷……竊書!……讀書人的事,能算偷麼?」

…………

聽人家背地裡談論,孔乙己原來也讀過書,但終於沒有進學,又不會營生;於是愈過愈窮,弄到將要討飯了。幸而寫得一筆好字,便替人家鈔鈔書,換一碗飯吃。可惜他又有一樣壞脾氣,便是好喝懶做。坐不到幾天,便連人和書籍紙張筆硯,一齊失蹤。如是幾次,叫他鈔書的人也沒有了。孔乙己沒有法,便免不了偶然做些偷竊的事。

…………

中秋過後,……忽然間聽得一個聲音,「溫一碗酒。」這聲音雖然極低,卻很耳熟。看時又全沒有人。站起來向外一望,那孔乙己便在櫃檯下對了門檻坐著。他臉上黑而且瘦,已經不成樣子;穿一件破裌襖,盤著兩腿,下面墊一個蒲包,用草繩在肩上掛住;見了我,又說道,「溫一碗酒。」掌櫃也伸出頭去,一面說,「孔乙己麼?你還欠十九個錢呢!」孔乙己很頹唐的仰面答道,「這……下回還清罷。這一回是現錢,酒要好。」掌櫃仍然同平常一樣,笑著對他說,「孔乙己,你又偷了東西了!」但他這回卻不十分分辯,單說了一句「不要取笑!」「取笑?要是不偷,怎麼會打斷腿?」孔乙己低聲說道,「跌斷,跌,跌……」他的眼色,很像懇求掌櫃,不要再提。

邏輯辨析

我們都熟悉初中語文教材所選的魯迅的文章《孔乙己》。當被問及「在魯迅筆下,孔乙己是什麼樣的人?」時,很多人都會回答:「孔乙己是受封建科舉制度毒害的人,是一位令人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人。」當被進一步追問「得出這一結論的根據是什麼?」時,有些人顯得茫然,也有人會回答「老師就是這麼說的」。

為了回答「孔乙己是什麼樣的人?」,我們需要具體回答以下問題:孔乙己有真才實學嗎?孔乙己有沒有一技之長?文中幾次寫到孔乙己挨打?為什麼挨打?孔乙己有什麼嗜好?等等。帶著這些問題去閱讀,我們不難發現,孔乙己是這樣的人:他沒有真才實學卻自以為有學問,身著髒破的長衫,滿口之乎者也,虛榮到了死要面子的地步;有一技之長卻不好好發揮,一邊幹活一邊偷人家東西,屢打不改;嗜酒如命,即使被打折了腿,僅有四文大錢,還要爬到酒店去喝。從文中不難看出,孔乙己是虛榮、懶做、偷竊、嗜酒之人。

既然孔乙己是這樣的人,他的不幸主要應該歸責於社會還是歸責於他個人?我們不妨提問:在今天的社會之中,孔乙己這樣習性、行為的人該有怎樣的命運?如果說孔乙己是不幸的,那麼他的不幸與封建科舉制度到底有多大的關聯?對於孔乙己這樣「由性格決定命運」的人,我們固然可以怒其不爭,但哀其不幸則似乎未必吧。

雖然不合理的社會制度會造成不少本該過上正常或幸福生活的人的不幸,雖然封建科舉制度在我們看來有不合理之處,但因此就認為魯迅筆下的孔乙己不幸就是由封建科舉制度造成的,至少對這個觀點的論證並不充分。這就是我們要講的謬誤的一種。

知識鏈接

一般地說,謬誤指同客觀事物及其發展規律相違背的認識,指不符合實際的錯誤認識。從邏輯的角度看,謬誤指的是違反思維規律或邏輯規則的各種錯誤,尤其是指論證中的錯誤。下面所要討論的謬誤都是與論證相關的謬誤。

通常把與論證相關的謬誤分為形式謬誤和非形式謬誤兩種。形式謬誤指違反推理規則的種種謬誤。例如:

如果教師待遇好,教學質量就會提高;現在教師待遇不好,所以教學質量沒有提高。

這個推理屬於充分條件假言推理,但它違反了這類推理「可以由否定後件推出否定前件,但不能由否定前件推出否定後件」的規則,犯了「否定前件」的邏輯錯誤。分析形式謬誤一般不必考慮語言所表達的語義以及使用語言的具體語境。如何進行正確推理、避免形式謬誤也不是本章將要討論的,我們將要識別的謬誤歸類於通常所說的非形式謬誤。

討論非形式謬誤往往要涉及語言所表達的內容,要討論語言表達意義的多樣性。

擴展延伸

我們再來分析一下前面提到的魯迅的《立論》一文。

讀過前文後我們不難看出,魯迅這篇文章旨在嘲諷:中國人缺乏求真的精神或勇氣。我們也同意魯迅先生的觀點,但問題是:文中用來證明中國人不求真的例證是否恰當?或者說:難道求真就要對剛出生的孩子說「將來要死」這樣「必然真」的話嗎?估計很少有人同意這個看法。對於一個剛出生的孩子,雖然他將來要死一定是事實,雖然他將來富貴未必是事實,但說孩子將來富貴之類的話更符合禮儀和人性。因為面對新的生命,我們要給予他「真誠的」祝福。即使祝福的願望不能實現,我們依然需要這種真誠。我們在這裡無意探討魯迅先生的修辭手法,也無意評價《立論》。如果把《立論》看成論證的話,這只能歸類於「謬誤」的論證,不是因為其論點,也不是因為其論據,而是因為論據不能為論點提供合理的支持。

勤思多練

請指出下列思考中的謬誤。

(1)如果天下雨,比賽就不會如期舉行,比賽沒有如期舉行,所以天下雨了。

(2)國家之舟如同海上之舟,所有的水手都不能違背船長的命令,所以所有的公民都不能違背國家的政策。

(3)我相信空氣有重量,因為亞里士多德曾經斷言,除了火以外,包括空氣在內的所有元素都有重量。

(4)老師:「請你不要在課堂上吃東西!」

學生:「吃東西有什麼錯?難道你不吃東西可以生存嗎?」

(5)有過於江上者,見人方引嬰兒而欲投之江中,嬰兒啼。人問其故,曰:「此其父善游。」(《呂氏春秋·察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