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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戰而勝的策略

        1853年,小刀會在上海造反,擒獲上海道台吳健彰。與上海一灣之隔的寧波頓時緊張起來,寧波知府段光清立即組建民間聯防體系,安排聯防隊巡夜。不久,一個地保找段光清告狀,說城西有個開小店的營兵就是不肯去巡夜。段光清來到營兵家,問他為什麼不去。營兵回答段光清說:「士兵每日白天操練,夜晚隨軍官巡邏,沒時間參加民間巡夜。」

        段光清笑著說:「你不必對我說官話。如果營中果然是每夜都巡邏,哪裡還需要百姓巡夜?現在我勸百姓巡夜,原本就是想互相保衛,連百姓都不說辛苦,營兵反而叫苦嗎?」段光清接著說:「況且你既然吃糧當兵,白天應當操練,夜晚則應該去巡邏捉賊,都是營兵的工作。你怎麼會來城西開店呢?我帶你去見你的營官,要問一問你是真營兵還是假營兵?」

        這是一個暗示出順桿爬對策的提問,其潛台詞是:綠營的營官無須為管理不嚴承擔責任,我也無意追究這種責任。你可以說這營兵是冒牌的,可以把責任完全推到這個小癟三身上。試想,營官要害一個小兵有什麼難的?又不是自己的兒子,砍下他那顆惹麻煩的腦袋還可以吃空額呢,每月四兩銀子。那個營兵當即無言應對,只好應允按規定出丁巡夜。

        在這個故事當中,段光清的第一句話,是指出看到一步棋的棋手的最佳選擇;第二句話,是指出看明白了三步棋的棋手的最佳選擇。既然雙方都在他制定的規則中得到了自己的最佳選擇,這局棋也就玩妥帖了。段光清在這個過程中,把雙方對抗的前景指給對手看,並順利制服了對手,可以說是一個嫻熟無比的博弈高手。

        博弈論專家奧曼認為,人與人衝突的原因之一是相互猜疑。但是,一旦我知道你如何箅計我,你知道「我知道你如何算計我」,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你如何算計我』」……這種「知道」的鏈延伸至參與博弈的全體成員,並且又延伸至博弈的無數個回合,則人們在一念之間就可能會停止相互猜疑與算計,立即達成和解。在這個過程中,不可忽視的一點就是恰當的回應規則:威脅或許諾。

        威脅是對不肯合作的人進行懲罰的一種回應規則。既有強迫性的威脅,比如恐怖分子劫持一架飛機,其確立的回應規則是假如他的要求不能得到滿足,全體乘客都將死於非命;也有阻嚇性的威脅,比如美國說,假如蘇聯出兵攻擊任何一個北約國家,它就會以核武器回敬。前一種威脅用意在於促使某人採取行動,而後一種的目的在於阻止某人採取某種行動。兩種威脅面臨同樣的結局:假如不得不實施威脅,雙方都要大吃苦頭。

        許諾是對願意合作的人提供回報的方式。為尋找證人,檢察官會向一個被告許諾說,只要他願意成為污點證人,檢舉同案中的其他被告,他就會得到寬大處理。許諾同樣可以分為強迫性的和阻嚇性兩種。強迫性許諾的用意是促使某人採取對你有利的行動,比如讓被告搖身一變幫助公訴方作證;阻嚇性許諾的目的在於阻止某人採取對你不利的行動,比如黑幫分子許諾好好照顧證人的家屬,只要他答應保守秘密。與威脅類似,兩種許諾也面臨同樣的結局:一旦必須採取(或者不採取)行動,會出現說話不算數的動機。

        對上面故事中的那位營兵來說,輸贏無非是熬幾十天夜的問題;而對段知府,輸贏卻關係到聯防體系的建立和穩定,關係到維護這種穩定所必需的權威,而這些又關係到段知府的前程甚至身家性命。

        段知府如果不肯對付這點麻煩,治一治不聽使喚的人,地保就有理由不好好幹活,寧波就可能淪陷,知府的損失就太大了。承受一點小麻煩,也是兩害相權取其輕,並不是段知府的肚量小。況且,連一個小兵都治不了,知府的面子又往哪裡擺?小民的面子都值錢,知府的面子就更不要說了。這樣一比較,也可以說,段光清的這一勝利是建立在威脅的可信性基礎上的。

        美國普林斯頓大學的古爾教授曾經在《經濟學透視》雜誌上發表文章,通過深入淺出的例子說明威脅的可信性問題。

        有兩兄弟老是為玩具吵架,因為哥哥老是搶弟弟的玩具。不耐煩的父親宣佈了強硬政策:「好好去玩,不要吵我;不然的話,不管你們誰向我告狀,我把你們兩個都關起來。」被關起來與沒有玩具相比,情況更加糟糕。現在,哥哥又把弟弟的玩具搶去了。弟弟沒有辦法,只好說:「快把玩具還給我,不然我要告訴爸爸。」哥哥想,你真的告訴爸爸,我是要倒霉的,可是你不告狀只不過沒玩具玩,告了狀卻要被關起來,告狀會使你的境況變得更壞,所以你不會告狀。因此,哥哥對弟弟的瞀告置之不理。如果弟弟是會計算自己利益的理性人,他還是會選擇忍氣吞聲的。他的上述威脅就是不可信的。

        合作協議是否能夠被雙方執行,最關鍵的基本要素有兩個,即承諾與威脅。所謂承諾就是相互許諾,在下一次博弈時會採取使對方受益的行為;所謂威脅,就是告知對方如果下一次博弈時其採取不合作策略,那麼在下下一次博弈時就會採取不利於對方的策略。

        合作的關鍵是承諾與威脅的可信度有多大。因為承諾與威脅都是在博弈者進行策略選擇之前做出的,因此它們對博弈者的約束力越小,合作的可能性就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