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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魯曉夫在哪裡

        囚犯困境作為博弈論中的一個基本的模型,可以解釋很多與此類似的社會現象,如寡頭競爭、軍備競賽等。但是社會中的博弈往往並不止有兩個參與者,這時的博弈還會出現囚徒困境嗎?

        答案是肯定的,在多個參與者之間形成的囚犯困塊又稱為人質困境。從兩個囚犯到一群人質,個人理性與團體理性的巨大衝突能夠更真實地反映出來。

        1956年2月14日,蘇共第二十次代表大會在莫斯科召開。24日,大會閉幕。這天深夜,赫魯曉夫突然向大會代表們作了《關於個人崇拜及其後果》的報告(即所謂《秘密報告》),系統揭露和批評斯大林的重大錯誤,要求肅清個人崇拜在各個領域的流毒。報告一出,頓時在國內外引起了強烈反響。由於赫魯曉夫曾是斯大林非常信任的人,很多人心裡都有個疑問:你既然知道他的錯誤,為什麼在斯大林生前和掌權的時候,你不提出意見,而要在今天才放「馬後炮」呢?

        後來,在黨的代表會上,當赫魯曉夫又就這個話題侃侃而談時,有人從聽眾席裡傳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當時你在哪裡?

        可以想像,當時赫魯曉夫是何等尷尬和難堪,回答必然要自暴其短,而如果不答,把紙條丟到一邊,裝做什麼也沒發生,那只會表明自己怯陣了,結果必然會被在場的人們看不起,喪失威信。從台下聽眾的一雙雙眼睛中,他知道,他們也有同樣的疑問。

        赫魯曉夫想了想,便拿起紙條,大聲念出了上面的內容,然後向台下喊到:「寫這張紙條的人,請你馬上從座位上站起來,並走到台上。」台下鴉雀無聲。赫魯曉夫再重複了一遍,但台下仍然是一片死寂,沒有人敢動彈一下。赫魯曉夫於是淡淡地說:「好吧,就讓我告訴你,當時我就坐在你現在所坐的那個位置上。」

        從這個故事中,我們不僅可以看出改革家赫魯曉夫的機智和率直,而且還可以知道,在一群人面對威脅或損害時,「第一個採取行動」的決定是很難做出的,因為它意味著慘重的代價。這就是人質困境。

        要理解這一點,我們只需要對比一下1939年蘇共第十八次大會與五年前代表大會的代表情況。五年前的2000名黨代表在這次大會上還能出席的僅剩下區區35人,有1100人因為「從事反革命活動」而被捕,131名中央委員中有98人遭到清洗,3/5的紅軍將領、所有11名副國防委員、所有軍區司令、最高軍委會80名委員中的75名,也無一例外落得同樣的下場。

        這個故事像極了給貓拴鈴鐺的童話故事,那個故事的大意是這樣:老鼠們意識到,假如可以在貓脖子上拴一個鈴鐺,那麼,它們的安全就會大有保障。問題在於,誰會願意冒賠掉小命的風險給貓拴上鈴鐺呢?老鼠所面臨的這個問題同樣擺在人類面前:人們在直接面對威脅或損害時,也面臨著同樣的心理困境。

        最常見的例子是:一輛長途車上的幾十名乘客,面對兩個持刀劫匪無計可施,任其把所有人的錢包洗劫一空。這種冷漠與軟弱的報道屢見報端,對在場者的指責甚至是謾罵也充斥於各大網站。人們多用「無情」等來指責他們。但是從博弈論的角度來說,對他們的指責確實有些太過苛刻。

        只要多數人同時採取行動,確實很容易成功地捉住搶劫者。但是問題在於,統一行動少不了溝通與合作,偏偏溝通與合作在這個時候變得非常困難,搶劫者由於深知乘客聯合起來對自己意味著什麼,因此必然會採取特殊的措施,阻撓他們進行溝通與合作,其中包括危害首先發難的人。

        有人認為,一個人基於公民道德和責任的而應採取的行為,不能摻進成本利害計算的雜質。這實在是一種不切實際的要求。擔當這個任務的領頭人意味著要付出重大代價,甚至可能付出生命。他得到的回報也許是人們的感激和懷念,而且也確實有人在這種情況下挺身而出,比如徐洪剛。但是付出生命的代價還是顯得過於沉重,沉重到並非多數人所能夠承受。

        這就是赫魯曉夫要告訴大家的真理,也是每個人必須面對的現實。需要協調和個人犧牲才能有所收穫的事情,做起來可能具有人們難以想像的難度。如同童話裡的那些老鼠,它們如果要去拴那個鈴鐺,就必須基於現實危險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