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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不靠譜,小心被種植

By 0.618

經驗說:回憶總是固執地縈繞在腦海中,永遠不會變。
實驗說:我們的記憶很脆弱,每分每秒都受到各種干擾。

不用像電影《盜夢空間》中那樣需要組織一支敢死小隊,我們的記憶本就脆弱到輕易就能被改變、被種植。不僅是你不能依賴自己的記憶,法官也不能依賴證人的記憶。

63歲的富蘭克林大爺怎麼也想不到,一直和他生活融洽的女兒突然要狀告自己,而且罪名是富蘭克林在20多年前姦殺了女兒的朋友。事情已經過去20多年,早已死無對證,只能聽信女兒的一面之詞。不管有沒有超過法律的追訴期,對於富蘭克林大爺來說,都落了個晚節不保。

可是時隔20多年,富蘭克林小姐怎麼又忽然想起來了呢?按照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論,人是會抑制自己的痛苦記憶的。是心理醫生幫助富蘭克林小姐喚醒了兒時痛苦的記憶嗎?富蘭克林大爺真的是逍遙法外多年的強姦殺人犯嗎?斯坦福大學專門研究記憶的心理學家伊麗莎白·拉夫特斯卻不這麼認為——這也許是心理醫生的暗示惹的禍。

為了幫助富蘭克林大爺洗脫罪名,伊麗莎白·拉夫特斯教授在法庭上講述了自己多年以來的各種研究,向法官證明記憶是多麼不靠譜的東西——法官大人,記憶是很容易被篡改的。我們給參與者看了一段交通事故的錄像,錄像中兩輛汽車撞在了一起。然後請參與者估計一下兩車相撞時的時速。按說看了同樣的錄像,估計出來的速度平均數應該差不多,可是在我們的研究中,如果被問到:你估計後面的車碰到前面的車時速度是多少?參與者回答的速度相對比較小。可是,如果改成問:你估計後面的車衝到前面的車上時速度是多少?參與者就會估計一個比較大的數字。他們的記憶被提問方式改變了。通過類似的辦法,我們還成功地改變了參與者對物體顏色、形狀、文字等的記憶。

這個改變太微小,不能證明記憶可以種植。富蘭克林大爺還是不能脫罪。

您先別急,我再繼續講一個實驗。我們給參與者看一輛白色汽車駛過一段公路的錄像,並讓參與者隨機回答一個問題。可能是問:請估計一下汽車駛過的時速。也可能是問:請估計一下汽車駛過穀倉的時速。一周以後,再請這些參與者回來回答一些錄像中的問題,其中有一個問題是:錄像中出現了穀倉嗎?在一周前回答「路過穀倉時速」的參與者大都肯定地表示自己上周在錄像中看到了穀倉。而只被簡單過問了汽車時速的參與者基本上都堅定地認為自己沒見過穀倉。而事實上錄像中確實沒有穀倉。我們利用提問中的暗示,就給參與者種植了「汽車駛過穀倉」的記憶。同樣的辦法,讓參與者以為自己在錄像中看到校車、推嬰兒車的女人,或者路標等等都是非常容易的。

這些還是太簡單了,你們能不能種植個具體事件?

種植記憶是個非常危險的實驗,弄不好就走到了倫理的邊緣。儘管如此,我們還是成功給參與者種植了比較中性的記憶。我們先邀請參與者的家人為我們提供三段參與者的真實故事,再加上一段我們杜撰的在商場走丟的經歷。這四段故事都由家人來補全細節,形成四段比較完整的故事。把這四段故事都拿給參與者看,如果記得,就補充上更多的細節,如果不記得,就寫自己不記得。結果竟然有25%的參與者繪聲繪色地為自己從來沒經歷過的迷路事件添補上了各種細節,好像真有這件事似的。

25%仍是個少數。而人命關天的記憶,也不是那麼容易種植的。

可是法官,富蘭克林小姐每週都要和心理醫生見面,我們的實驗確實很短。況且,富蘭克林小姐可能就是這25%當中的一個……

20多年前,富蘭克林大爺被判入獄。如果放到現在,事情一定會有另一種結局。越來越多的證據證明了記憶有多麼得不靠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