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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認知吝嗇鬼

人類大腦所遵循的準則是:能不用,則不用,該用腦時也不用。

——大衛·赫爾,《科學與選擇:生物進化與科學哲學論文集》,2001

請大家先來看一道思考題,這個問題是由赫克托·萊維斯克(Hector Levesque)提出的,我們的研究團隊圍繞著這個問題開展了很多研究。

傑克正看著安妮,而安妮正看著喬治。傑克已婚,喬治未婚。請問是否有一位已婚人士正在看著一位未婚人士?

A.是

B.不是

C.無法確定

在繼續往下讀之前,請先給出你的答案:A、B還是C?

我們的研究發現,人們在這道題目上的錯誤率高達80%(超過80%的人給出的答案都是錯誤的)。絕大多數人選擇了C(無法確定),而正確答案其實應該是A(是)。心理學中有個概念叫完全析取推理(fully disjunctive reasoning)[1],當我們瞭解並使用這種推理方式來回答這個問題時,答案就顯而易見了。完全析取推理是指面臨諸多選項做出決策時,或是在推理任務中選出最佳問題解決方案時,對所有可能性及其結果進行分析、采擇的思維過程。析取推理是一種系統性且速度較慢的信息處理方式,是前面幾章中介紹過的類型二加工的一種。

如果想正確解答上述問題,就有必要對安妮所有可能的婚姻狀態進行考量。如果安妮已婚,那麼答案將是「A.是」,因為她正在看著喬治,而喬治是未婚的。如果安妮未婚,那麼答案依然是「A.是」,因為已婚的傑克正在看著未婚的她。對所有的可能性進行分析(完全析取推理策略)後可以得知,無論安妮婚否,我們都可得出「一位已婚人士正在看著一位未婚人士」的結論。該問題的題干中未提及安妮的婚姻狀況,讓我們覺得這道題目因為信息不足而無法得出結論。這是人們最容易想到的答案,但是,不好意思,這卻是一個錯誤的答案。「認知吝嗇鬼」是以膚淺著稱的類型一加工的顯著特點。換句話說,人們傾向於尋找顯而易見的表面信息,而不願意對已有信息進行加工推論,進而得出更全面準確的信息。這種認知加工特點是多數人對這個問題給出「無法確定」答案的主要原因。人們往往會根據已知信息進行最簡單的(錯誤的)推理,而不願進行稍複雜但是能夠得出正確答案的完全析取推理。

進行完全析取推理要求人們克服成為「認知吝嗇鬼」的衝動,也就是說,避免在對信息進行膚淺加工的基礎上給出答案。實際上,在被告知需要進行完全析取推理時(考慮到所有的可能性),絕大多數人都可以做到。然而,事實卻是絕大多數人在遇到問題時都不會自動進行完全析取推理。我們也許會認為高智商群體在這一類需要使用析取推理的問題上會表現得優秀很多,其實,在沒有明確告知需要使用析取推理的情況下,高智商人群採用這種推理方式的可能性和普通人相差無幾。本章開始時提到的安妮問題就沒有給出明確的線索讓解題者使用析取推理。我的研究小組發現,高智商人群在解決安妮問題及其他相似問題時的正確率和普通人相仿。如果在解題時給予提示,請答題者考慮所有可能的情況,那麼高智商人群的反應會更快,更有效率。不過,在沒有提示的情況下,他們也會使用簡單的認知方式去解決問題。如同其他所有人一樣,高智商人群也是認知吝嗇鬼。智商與自動使用析取推理之間並無關聯。

在啟用完全析取推理失敗時(沒有考慮到所有的可能性),我們通常對此毫無察覺,原因在於類型一加工迅速啟動並取代了完全析取推理。丹尼爾·卡尼曼和他的同事肖恩·弗萊德裡克(Shane Frederick)在一項研究中讓被試解答下面這個問題[2]:

球和球拍的總價是1.1美元,已知球拍比球貴1美元。請問球的價格是多少?

許多人會脫口而出那個即刻進入腦海的答案:0.1美元,而不去仔細思考這個答案的正確與否。試想,如果球的價格是0.1美元的話,那麼球拍比球貴1美元,即1.1美元,球和球拍的總價則為1.2美元,而非題目中的1.1美元。只需稍作思考,即可知道0.1美元這個答案是錯誤的。然而,在卡尼曼的研究中,即使是就讀於世界頂尖大學的學生,也常常會給出錯誤的答案,並且不假思索地開始做後面的題目,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因為使用了膚淺的信息加工方式而犯了錯誤。他們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已臣服於類型一信息加工,未能採用類型二加工。弗萊德裡克的研究發現,大量來自麻省理工學院、普林斯頓大學和哈佛大學的天之驕子,與研究中的其他普通人一樣,都是認知吝嗇鬼。

[1] 萊維斯克在1986、1989年的論文中對安妮難題及與之類似的其他難題進行了討論(Levesque,1986,1989)。我們的相關研究工作參見:Toplak and Stanovich,2002。關於完全析取推理,參見約翰遜-萊爾德、沙佛等人的研究(Johnson-Laird,1994;Tplak and Stanovich,2002)。默認採取簡單計算加工過程的傾向不僅限於簡單問題,在解決複雜難題時也會出現(參見Evans,2007;Kahneman,2003a;Stanovich,1999,2004;Taleb,2007)。

[2] 球與球拍難題在卡尼曼和弗雷德裡克的合作研究以及弗雷德裡克以MIT、普林斯頓大學和哈佛大學學生為被試的研究中都有所涉及(Kahneman and Frederick,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