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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從完美到墮落

我們世界的邪惡滋生於何處?平凡人是不是因為環境對人的本性有選擇性誘惑,而做出惡劣的行為?接下來我將用幾個一般性例子來回答這個問題,然後重新將焦點重回斯坦福監獄實驗,探討令正常人墮落的心理過程。人的記憶力使我們能夠從既往的錯誤中學習,然後在這些認識的基礎上創造出更美好的未來。然而記憶也為人帶來負面的影響,讓人類學會妒忌、報復、習得的無助感,以及反覆舔舐傷痕後所滋生的沮喪與消沉。同樣地,我們運用語言和符號的卓越能力,讓人們能跨越的空,以個人的或抽像的方式彼此溝通。語言是過去發生的事件、計劃及社會控制的依據。然而隨著語言而來的是耳語、謊言、誇大不實的宣傳、刻板印象以及強制的規定。人類傑出的創造天賦讓我們創造了偉大的文學、戲劇、音樂、科學,以及例如計算機和互聯網等發明。可是同樣的創造力也可以反過來用於發明刑求室及各種酷刑、偏執的意識形態以及效率無比的納粹大屠殺系統。我們所擁有的任何特質都包含了負面對立面的存在可能,正如愛一恨、榮譽一傲慢,自我尊敬一自我厭棄等二元對立。

人類對歸屬感的基本需求,來自於與他人建立聯結、共同合作及接受群體規範的慾望。然而斯坦福監獄實驗的研究結果卻顯示,歸屬感的需求可能反過來變成過度順服,並造成圈內人與圈外人之間的敵意。此外,人類對於自主性、控制的需求,以及朝自我導向和計劃性行動的種種核心力量,也可能導致濫用權力支配他人,或陷入習得的無助感無法自拔。

我們可以思考一下另外三種可能導致正反效果的需求:首先是對於一致性及合理性的需求。這項需求給予我們生活的指引睿智且意義深長,但是承諾的不協調也可能迫使我們美化及合理化錯誤的決定,例如囚犯們原本應該選擇離開監獄,結果卻待了下來,以及正當化虐行的獄卒.其次是,我們需要認識、瞭解我們的環境以及人與環境的關係,這項需求孕育了人類的好奇心、科學發現、哲學、人文學科和藝術。可是當環境反覆無常、專制武斷因而讓人無法理解時,也可能讓這些基本需求反過來讓人產生挫折感並造成自我孤立(正如我們在囚犯身上所見到的)。最後,對於刺激的需求觸發人從事探索及冒險,但是當我們被迫置身於穩定的環境中時,這項需求也可能使人對無聊難以招架,無聊接下來改變激發行動的強力動因,正如我們在斯坦福監獄實驗中所看見的,值夜的獄卒開始拿囚犯當作取樂的「玩物」。

儘管如此,我們得澄清一個重點:瞭解「事情為什麼發生」,不表示可以拿來當作「發生什麼事情」的借口。心理學分析並不是一門找理由的學問。當犯下不義和不法行為時,個體和群體對他們的共謀以及犯罪事實仍然負有責任及法律上的義務。然而在決定刑罰的嚴厲程度時,還是必須把造成他們行為的情境和系統性因素納入考慮。

由於針對情境力量在形塑人類思考及行為的影響力,已有大量心理學研究進一步完善主張及延伸論點,我們即將在接下來兩章中回顧探討.在開始之前,我們必須先回頭處理一些斯坦福監獄實驗提出的最後關鍵議題.首先也是最重要的問題是,受苦是值得的嗎?人們毫無疑問在實驗中感受到痛苦,而那些使人受苦的人也必須去處理認知的問題,因為他們長時間造成他人痛苦與羞辱,行為的嚴重度早已超過角色的需求。因此我們需要討論本研究和其他類似研究中的倫理議題。正如但丁在作品《地獄》中表明,美德不只是對惡行的消極抑制,而是要積極行動。我在本章將探討斯坦福監獄實驗的行動癱瘓是如何發生的,而在下一章中思考利天下而不為的行為,亦即當消極旁觀者在有人需要幫助時未能伸出援手的作為所具有的廣泛意涵。

除了處理疏忽的倫理過失以及絕對倫理的議題外,還必須深入聚焦於相對倫理的議題,因為這是大多數科學研究的指導原則。在相對倫理的等式中,中間的平衡來自於得失的權衡.研究產生的科學和社會貢獻是否能夠抵償實驗參與者承受的痛苦?換句話說,科學研究的結果是否是正當化實驗的手段?儘管從研究中可以導出許多正面結果,但關於當出是否應從事這實驗的問題,答案只能由讀者自己決定。

一個研究會啟發—些想法,而孕育出其他的研究以及延伸研究,正如我們的斯坦福監獄實驗。在反省完它的倫理議題後,我們將簡短回顧本研究的複製及應用,以便從更廣的背景來評價它的童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