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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個角色的最後交流

在匯報的第三個小時,我們帶進先前的犯人,實驗室裡立刻充滿緊張尷尬的笑聲:因為他們穿著平常的衣服,以至於有些人一時辨認不出來。沒有了制服、號碼和特殊的配件,就像改頭換面,連我都很難認出他們,因為我已經很習慣他們在監獄裡的打扮了。(我還記得,1971年時大家都愛留頭髮,兩組學生大部分都長髮及肩配上長絡腮鬍,有些還會多留兩撇小鬍子。)

比起先前比較放鬆或和氣的犯人時間,此時此刻,用「前」犯人的話來說,就是「刻意保持禮貌」。大家面面相覷,有個犯人的第一個問題,是問我們「有些人是不是因為比較高大才被選成獄卒」。傑裡5486說:「在這個實驗裡,我感覺某種程度上獄卒的塊頭比犯人大,所以我想知道,獄卒的平均身高有沒有比犯人高。我不曉得這是不是真的,或者只是制服造成的錯覺。」我先回答他:「不,沒有。」再叫全部學生都按照身高站好,由高到矮,當然了,最好的比較方式就是獄卒們站一邊,犯人們站另一邊。為什麼犯人會覺得獄卒比實際上還高?可能是因為光是獄卒穿的靴子,鞋跟就高出兩英吋。至於為什麼沒有看到被傷害的犯人和傷害人的獄卒的直接衝突,也許是因為我也參與其中的緣故。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是因為在一個超過20個人的團體裡,個人挑戰相當不容易成真。然而,看起來部分犯人還殘留著強烈情緒,那是先前被有意抑制、現在那個權力已消散的原因。也有少數獄卒公開為他們沉浸於這個角色太深、太認真而道歉。他們的道歉消除了一些緊張的氣氛,也算幫了那些強勢沒有公開道歉的獄卒,像是赫爾曼。

在匯報的時間裡,先前作風強硬的獄卒阿內特,我們的社會學研究生,仔細說了兩件讓他印象深刻的事情:「第一件事是對犯人沉浸在角色中的觀察……留下來的犯人們說,如果他們可以被釋放(假釋)的話,就願意放棄他們的酬勞。另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感想是,犯人在會議時沒辦法相信「約翰·韋恩」和我,或者是其他獄卒(我感到我們兩個是最令人討厭的獄卒),因為我們已經徹底融入我們的角色。可能有很多犯人甚至覺得,實際生活中我們就是那麼殘暴不仁或剛愎專制的人,但在他們或甚至我們自己面前,其實是我們的職責遮蓋了真實的樣貌,我絕對確信,至少我自己的天性就不是那樣。」

我從心理學角度出發的一個觀察是,這個監獄少了一些幽默感,沒人用幽默來嘗試消除緊張關係,或帶一些真實世界的事物到不真實的環境裡。舉個例子,那些不高興同事做得太過火的獄卒們,可以在獄卒休息區開開玩笑,說他們那麼投入應該拿兩倍酬勞。犯人們也可以用幽默感將自己帶出不真實的地下室監獄,比如問獄卒這個地方在變成監獄之前是拿來幹什麼的?是豬舍嗎?還是兄弟會據點?幽默可以打破許多人事地的限制。然而,過去一個星期以來,這個哀傷的地方沒有這樣的反應。

在正式終止實驗之前,我請他們確保他們已經完成最後對這個經歷的體驗評估,確實填寫科特·班克斯給他們的表格。我也邀請他們寫一些簡短的回顧日記,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裡記下一些感觸。如果他們願意,也會有酬金。最後,他們將會在幾周內被邀請回來,在「1971教室」裡,和我們一起用幻燈片或錄像帶、剪報回顧一些我們收集的資料。

值得在此特別一提的是,我到現在還和許多受試者保持聯絡,在每次出版時需要提到這個實驗時,就會再次和他們聯繫。此外,在這幾十年中,他們之中也有些人在不論是實驗剛結束沒多久還是直到今日,都曾經受邀上一些電視節目談論他們的經驗。後面我們將會討論這個實驗對他們的後續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