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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電腦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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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舉行精神狀態聽證會的時間只剩下不到1個月了,為了做好準備,庫拉必須把比利的病歷從頭到尾看一遍,但他需要申請傳票,才能迫使莫裡茨司法中心醫院讓他查看比利的醫療檔案。

拿到法院傳票後,他隨著醫院警衛走進了一個4米寬、4米長的房間,裡面沒有窗戶,擺著一張小桌和一把椅子。在比利的醫療檔案裡,大部分是記錄他狀況的手寫報告,其中包括每隔15分鐘記錄一次的一對一監控報告,此外還有醫生的報告和醫療小組的全部會議記錄。檔案從地面一直堆到了天花板。庫拉心想,保留這些檔案的人為律師保存了證據。

在3月20日舉行的聽證會上,比利對繁瑣的程序感到十分不耐煩,要求自己詢問精神病醫生。但約翰遜法官拒絕了他的要求,因為比利有代理律師,而且他被診斷為精神異常,所以不能盤問醫生。於是,比利要求解聘自己的律師。

約翰遜法官否決了,並再次強調富蘭克林郡公共辯護律師庫拉是比利的律師,而施韋卡特是不收費的合作律師。

隨後,約翰遜法官將聽證會推遲至4月17日。

《人格裂變姑娘》一書中提及的精神病醫生科尼利亞曾在11年前診斷過比利,她作證說俄亥俄州沒有為比利提供恰當的治療。

「(莫裡茨)司法中心醫院就像一所監獄,」她說,「如果他接受了恰當的治療,那現在早該治癒並能正常地工作和納稅了。」

她建議由卡洛琳醫生繼續治療比利。

但檢察長助理埃文斯卻表示反對,說心理健康局希望由精神病學社工希拉·波特治療比利。波特將在精神病醫生的指導下開展工作。

庫拉提醒法官,比利之所以逃跑,是因為他認為他的醫生想傷害自己。醫生在治療方法和用藥上的分歧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庫拉覺得藥物非常可怕,因為幾乎所有用來治療或控制比利病情的藥都對他造成了傷害。庫拉認為精神病醫院(特別是州立精神病院),用藥物取代因人而異的治療,以此來麻木或控制患者——尤其是不聽話的患者,是現代社會所不能容忍的。而比利是個鬥士,一直在與他們進行鬥爭。比利現在擔心他們要剝奪自己的想像力,徹底損害他富於創造力的大腦。精神病院是要幫助比利,還是只想避免他再惹麻煩?

「如果這個體系裡的人想通過治療來殺害你,那你只能從那裡逃離」,庫拉明白讓法官和陪審團同意這個看法非常困難。這樣說就等於在指控那些監護人是惡魔。與法庭抗爭談何容易,因為法官就是這個體系的一部分,他們必須支持自己的制度。

1987年4月20日,約翰遜法官判決,比利要在安全措施最為嚴格的莫裡茨司法中心醫院再多待2年。

庫拉通知法院他會繼續上訴。甚至那些為州政府出庭作證的人都說,與其說比利會危害別人,倒不如說他會傷害自己。「他對自己構成威脅,」他說,「那是因為他被關在莫裡茨。」

庫拉拿到法院傳票到假釋局查看過檔案後才明白,為什麼約翰遜法官的態度會如此強硬。

成人假釋局局長休梅克以個人名義致信約翰遜法官,堅持要法官將比利移交給假釋局,由假釋局負責「將比利送回監獄」,在那裡等候出席假釋聽證會。休梅克強調,由於假釋局在比利逃亡之後發佈了逃犯拘捕令,因此他們理所應當將他監禁起來。

庫拉很清楚,在舉行假釋聽證會之後,很少有人能被再度假釋。假釋局本身就是執法機構,全權掌控整個監獄系統,不需要聽命於更高一級的機構,它做的決定是無法上訴的。庫拉和施韋卡特都認為,讓比利落入休梅克手中,就等於宣判了他的死刑。比利可能會在監獄裡自殺,或是被製造出自殺的假象。

他們現在明白了,約翰遜法官認為不把比利送進監獄的唯一辦法,就是讓心理健康局和法庭繼續監管他。得知約翰遜法官其實是站在比利一邊的,庫拉頗感意外。

2

比利準備學習電腦令醫療小組和大部分工作人員都感到高興。因為他們一直都在勸比利除繪畫外再學習其他的技能,以便在病癒獲釋後能夠謀生。

比利解釋說,之所以要用自己的社會保障金支付,是因為他不想通過心理健康局採購部去購買。「我需要買磁盤、纜線和學習軟件來學打字。我不想聽那些看守發牢騷和抱怨,也不想讓他們用金屬探測器去檢查這些東西,否則在我使用之前,東西可能已經被他們弄壞了。」

醫院下令,比利購買的電腦及相關用品都必須直接送給他的社工,並於物品到達當天就交到他手中。

醫院還答應了比利的要求,承諾不再將他的信息透露給媒體。比利不想讓媒體知道他停止絕食後的情況,因此院方只能對外說他的健康狀況已經穩定,體力也在逐漸恢復。

一天下午,比利去取送來的貨物。他訂的東西全部送到了。他尚未購買調製解調器,因為他不太清楚如何使用,不過他相信那些警衛也不懂。他只記得博登說過,用網線通過調製解調器將電腦和電話連接在一起,就可以在世界各地收集需要的信息。

信息一直是他最有力的武器。

比利後來改變了主意,決定買一個調製解調器以及一些電信方面的書籍。

心理健康局告訴他,在學習的同時,必須盡快開始接受治療,這一點十分重要。比利不信任和COPH有關的人,所以終於同意見醫院為他請來做初步診療的精神病學社工。

庫拉提醒比利,波特早在1977年就參與了他的治療。她是一名精神病學社工,與心理專家特納和卡洛琳醫生一樣,也是治療小組的成員。如今在10年之後,法院再次請她來幫助比利活下去。

比利通過金屬探測器檢查走向會客室,看到那個社工正在端詳他。波特是一個嬌小、纖細的女人,長著一雙深邃的眼睛,深色的頭髮留著時髦的髮型,潔白光滑的皮膚像瓷器一般,修得長長的指甲上塗著指甲油,顏色與鮮紅的口紅完美地搭配在一起。她與比利記憶中的形象有所不同,更不同於他以往見過的精神病學專家。

波特在面前的一個黃色記事本上快速地寫著什麼。他知道她會做記錄的,因為他們都是如此。不過,他們還沒有開始談話,她在忙著寫什麼?

3

《波特日記》

1987年5月22日:7點至20點30分——外表:不太整潔,十年的光陰讓他變得衰老、憔悴了。

雖然他自稱「我們」,但我相信他就是「比利」。他很絕望,想自殺,而且深信自己會被永遠監禁。他目光呆滯,病情嚴重,非常虛弱。具有反社會人格?

比利很樂意來會客室,也願意講話。他說還記得我,不希望我和他一起「蹚渾水」。他表示不想成為一個永遠不會被釋放的政治犯。

他一再說明自己對他人已不再構成威脅,華盛頓州的那個人不是他殺的,自最初的那幾起強姦案之後,他再也沒有犯過法。

[他]說拒絕我(作為他的醫生)是出於兩個原因:

(1)他已提出轉到管制寬鬆的醫院,在此情況下接受任何人的治療都會對他的要求產生影響——「治療應當不僅僅是談話。我必須學習如何在社會上生存,如何應對自己的疾病。」

(2)社工提出的釋放建議根本無法說服那些心理學家,因為他們堅持認為必須把他關起來。他擔心心理健康局會橫加阻撓,我的報告根本無法直接送達法院。

比利詳細講述了他在公共辯護律師事務所的工作。還說了他對成為卡洛琳和林德納醫生鬥爭的犧牲品的感受,逃亡期間發生的事,以及他被拘捕的過程。

他曾試圖討好我,和我討價還價,但沒有堅持。談及獲得的短暫自由,他興奮起來,但很快又開始沮喪。他有以下表現:

(1)不信任他人——希望像一般孩子那樣信任父母,但每一任失職的家長都讓他大失所望。

(2)沒有戰勝疾病的動力——為什麼冒著被毀滅的危險,再次毫無戒備地去嘗試?

4

比利不知道自己是否應當信任波特,因為有人警告過他,不要相信任何人。庫拉讓他提防心理健康局耍花招:先讓波特來治療,然後請一些資歷更高的專家來否定她的建議,指出比利必須在安全措施最為嚴格的醫院接受治療。

比利想相信她,也希望與她合作,但他已經被欺騙了太多次,很難相信這次會有什麼不同。他覺得必須抓住他們的把柄,以防他們逼迫自己。

比利一邊思考,一邊經過警衛向病房走去。這時,他聽到有人喊:「米利根的電腦用品到了。」

他的調製解調器送到了!

他每天都請看守帶他去健身中心,而且戒了煙。他開始畫畫、學習編程和操作電腦。

關於何時能讓比利開始作畫,尚存在爭議,但有消息透露,現在的臨床主任帕姆·海德(Pam Hyde)已經下了命令,只要比利願意,隨時都可以畫畫。如果他半夜醒來想畫畫,那就由他去畫!比利認為,同意讓自己畫畫不過是害怕媒體報道而已。

醫院員工逐漸認識到,應當盡量允許比利去做他想做的事。他們私下甚至認為,只要雙方合作,比利就能早日離開醫院。這是一段平靜的日子。

比利用了幾周的時間才得以進入心理健康局的電腦系統。但他起初並沒有打算下載資料,只是想對它進行瞭解。他一開始進展緩慢,但他有的是時間。他心想,只要掌握了這些信息並瞭解了系統的運作方式,就不會被人欺騙了,而且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他就是如此打算的。他要等待,直至學會了如何控制這個想把自己摧毀的系統。

與此同時,既然那些人遵守諾言允許他擁有了一台電腦,他也不會食言。他告訴波特,他已經做好了合作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