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飽滿的恐懼表情

只有在面對生死危機的時候，人類才難得會出現飽滿的恐懼表情，其中包括三項最基本的典型特徵：眉頭向中間聚攏、上揚，眼睛睜大，張開嘴。 如圖7-1所示。

圖7-1

看到這幅飽滿的恐懼表情圖，不由得會聯想起上一章中剛剛講過的飽滿的憤怒表情，因為兩種表情之間相似程度非常高：皺眉、睜大眼睛、張開嘴。如果簡單地用文字來概括，兩種表情居然特徵一致。所以我們用圖來細細比較一下。如圖7-2所示。

飽滿恐懼圖

飽滿憤怒圖

圖7-2

我們相信，正常人都可以瞬間分辨出上面兩張面孔所代表的不同表情。關鍵是，如果讓您講出這兩幅截然不同的面孔究竟區別在哪，恐怕就需要具備比較專業的觀察能力了。看一下圖7-3中的分析。

圖7-3

１看起來，兩張圖都是雙眉下壓並緊皺。但仔細觀察，可以看到恐懼圖中的眉頭是上揚的，而憤怒圖中的眉頭則是向中間、向下皺緊的。這就是傳說中的「8:20狀」眉形和「10:10狀」眉形的區別。而且因為恐懼的眉頭會向上皺起，會在前額中部形成倒「U」形細紋，如圖7-4所示，這種紋路在歐美人士的額頭上更加深重而明顯。

圖7-4

２兩種表情都是將上眼瞼盡力提升。這是因為在面對具有威脅的負面刺激源時，無論是想要戰鬥的憤怒，還是想要逃跑的恐懼，都要盡可能看清刺激源。但是，由於眉毛用力方向的區別，導致上眼瞼皮膚上擠壓形成的褶皺角度不同。有的時候，在年輕人的臉龐上，看不到清晰的眉頭上揚，眉毛僅僅顯示為水平狀態，但可以通過這層上眼瞼皮膚褶皺來輔助判斷是否存在眉頭上揚的動作。如圖7-5所示。

圖7-5

３雖然兩種表情都是張開嘴，甚至有可能都是大喊發聲（恐懼表情中的張嘴更多用於深吸氣），但仔細觀察嘴張開的寬度和高度可知，二者存在細微區別。用恐懼中的口型，是無法發出犀利而具有威脅性的聲音的。因為嘴型不同，引發的鼻唇溝形狀也完全不同。如圖7-6所示。

圖7-6

由此可見，雖然表面上整體相似，但由於存在種種細微的差別，就會導致兩個表情表意完全不同。這也是我們研究微表情的方式之一。如果能夠將一張面孔上的表情進行拆解，找到典型形態特徵和必要形態特徵，就可以區別於普通人的經驗性識別，直接找到當事人真正的內心狀態。

下面我們來細細拆解一下飽滿的恐懼表情，瞭解一下它的肌肉運動和形態特徵。如圖7-7所示。

圖7-7

１皺眉肌收縮，雙眉向中間皺緊，形成縱向皺眉紋；

２額肌中束收縮，向上提升兩側眉頭，在額前形成倒U形皺紋；

３上瞼提肌收縮，試圖提升上眼瞼，但因為眼輪匝肌和皺眉肌的反向運動受到抑制，在上眼瞼的皮膚上形成對角線褶皺。如果不受到抑制的話，可以分析出虹膜上緣會全部露出（如圖7-7中虛線所示）；

４提上唇肌和上唇鼻翼提肌共同收縮，提升上唇，露出上齒；

５頸闊肌收縮，將嘴角向兩側拉開，使嘴的水平寬度比正常狀態更大；

６降下唇肌收縮，將下唇向下拉低，露出部分下齒。

在瞭解完下一章中即將講述的悲傷表情之後，您會發現，恐懼的表情是驚訝和悲傷兩種表情的結合體，可以理解為在驚訝之後所預支的悲傷 。因為恐懼是被刺激源的壓倒性威懾力而震懾，不敢抵抗（想要抵抗就是憤怒），認為悲慘的結果即將發生（只是還沒發生而已），所以只會試圖逃跑，甚至放棄。悲慘的結果一旦發生，就轉為悲傷。因此，我們來比較一下恐懼表情和曾經講過的驚訝表情，因為二者之間存在著天然的聯繫。如圖7-8所示。

恐懼表情

驚訝表情

圖7-8

通過觀察這兩張圖，我們可以看到兩種表情的明顯區別如下：

1.眉形的區別

驚訝的眉形是單純上提（額肌收縮），眉形自然。恐懼的眉形是整體皺緊，眉頭上揚，眉毛呈扭曲形，有明顯的皺眉紋和額部紋路。

驚訝的那一瞬間，對刺激源沒有做出積極或消極的判斷，隨之而來的可能是驚喜，也可能是驚怒或者驚恐；而恐懼情緒的產生必然是因為刺激源太可怕了，是非常值得集中精力去應對的信息。因此還會在做出上揚眉毛動作的同時（額肌中束上揚眉頭），不由自主地加入皺眉肌的運動，使眉頭緊皺並向下壓。要記得，皺眉表示強烈關注 。

這樣一來，恐懼的眼眉形態就比驚訝的眼眉形態複雜了一些。一方面要向中間皺緊，以表示緊張和壓力；另一方面又要提高，幫助眼睛獲取更多視覺信息。所以，恐懼的眉毛形態沒有驚訝時那麼揮灑。

自己練習做這個動作的方法：先盡量提高雙眉，然後皺緊眉頭並向下壓。

2.眼瞼形態的區別

驚訝的眼瞼是自然向上睜到最大，露出全部虹膜上緣，甚至可以露出上方的眼白。恐懼的上眼瞼也試圖睜大，但受到眼輪匝肌和皺眉肌對眉毛的反向影響，一道褶皺改變了眼瞼整體形態，但還是能看出虹膜的自然暴露程度。

為什麼要睜大眼睛？

最大程度地睜開雙眼，原始的動因是為了快速接收更多視覺信息，以判斷自己是否安全。

我們恐懼的時候，會高度緊張並對周圍變得非常敏感。整個神經系統都在應對隨時可能出現的威脅。高度的關注可以通過眼睛睜大的狀態表現出來，刺激源足夠恐怖的時候，眼睛會在一瞬間睜到極限。

眼睛睜得越大，表情看起來就越恐懼。從這一點講，恐懼的眼部特徵和驚訝、憤怒相同 。同樣是恐懼情緒引發的表情，在不那麼害怕的狀態下，比如擔憂和不安時，眼睛不會特別大，虹膜上方的眼白不會露出。

因此，有一種觀察恐懼的特殊方法，就是遮擋住臉上的其他部分，只留眼睛觀察。在恐怖電影中，這樣的特寫鏡頭經常使用。下圖中，雖然我們看不到眉毛的形態是否存在扭曲形態，但僅通過這一隻眼睛，就可以輕鬆地辨別出這不是驚訝。如圖7-9。

圖7-9

可以明顯看出，左圖是恐懼的眼睛，而右圖則是普通的驚訝，沒有恐懼情緒的加入。左圖中的眼瞼褶皺形態，是由眉毛的特殊形態影響而成。

3.口型的區別

驚訝表情中沒有上唇提升，下唇隨著下顎的垂落而自然打開，用於快速輕微吸氣。這是因為，驚訝前還不確定刺激源性質，不確定要採用什麼解決方案；一旦確定刺激源會對我們產生壓倒性的傷害，人類進化出來的本能，就會在第一時間試圖執行逃跑方案，因此張開嘴吸入最大量的空氣用於能量儲備。所以恐懼表情中，上唇被提升，嘴角被頸闊肌向兩側大幅拉開，下唇也不光是隨著下顎垂落而打開，還會在降下唇肌的作用下被拉長、下降，露出部分下齒。這種出於呼吸儲能的需求而做出的動作，與我們害怕的時候全身進入緊張狀態——戰慄、皮膚變緊、血液循環改變——性質相同。

最後要特別注意，飽滿的恐懼時，通常有深吸氣配合。注意與表情配合的呼吸動作，也是判斷情緒的重要指征之一。

最後要注意一種容易被誤認為恐懼的表情。

恐懼的那一瞬間，因為還保持著對刺激源的警覺，對悲慘的結果還不確定，所以眼睛永遠不會瞇起。至於像電影中表現的那種緊閉上眼、驚聲尖叫的反應，其實是因為行為人心裡已經默許了最壞的結果發生，是悲傷的衍生。驚聲尖叫一方面是為了緩解內心壓力的本能行為，另一方面也是進化積累下來的一種攻擊手段——通過高頻聲音驅趕對手。如圖7-10。

圖7-10

小應用：恐怖片的海報

《陰風陣陣》意大利，197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