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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7 感恩心、懺悔心、好奇心

「恩惠」二字植根於「心」,與之相對應的「感恩」二字底下也是「心」,這就在暗示著我們,真正的恩惠是他人發自內心的善意,所以真正的感恩也當以自我發乎於心的誠摯感激相回饋。

最好的感恩,是接受愛、傳遞愛

對一切善意心懷感恩

我們為什麼要感恩?——因為他人有權對我們保持冷漠,有權認為我們不重要,有權拒絕為我們提供服務,然而他人沒有使用這些權利。

坦率地說,生命生而平等,我們沒有誰真正高人一等,也不見得具有什麼先天的優越性,他人完全可以不拿我們當回事,完全可以無視我們所需要的幫助,完全可以不向我們大開方便之門,他們的確有這個權利,尤其當他們有這個能力的時候。所以,來自他人的每一份關愛、每一個幫助,甚至每一絲微笑都傾注了他對我們付出的情感、犧牲的時間精力和心中的善意,那並不是我們生而應得的,而是他人自發的禮遇或在緊要關頭對我們的格外開恩。所以我們應當對我們得到的禮遇心懷感激,對我們領受的幸運充滿感恩。

只有當我們意識到他人對我們的善待不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事情時,只有當我們不安於受惠於人時,我們的感恩心才會在不知不覺中油然而生。所以,感恩之心不屬於自戀者,不屬於那些無法客觀公正評價自己的人,不屬於那些難以用平常心看待自己、將自己與旁人一視同仁的人。當我們眼中看到的自己毫無疑問就是比他人更高、更優越、更配得上特權,那時我們也就必然陷入了深深的「自戀」而忘卻了對他人的善意報以感激,對命運的善意心懷感恩。

這裡的「他人」指的不僅是從我們的生活中偶然擦肩而過的路人,或者那些只是有過數面之緣的陌生人——我們像檯球似的在短暫的碰撞之後各奔東西。「他人」也包括我們的親人、摯友,還有愛人。

「我」是如此幸運

人類的精神恰如人類的視覺,常常非此即彼、偏離中道,陷入要麼近視眼、要麼遠視眼的極端狀態。「近視眼」就意味著一個人只看得見一己之私,缺乏遠見,只關注自我的得失而對稍遠一點的他人、社會、下一代毫無關懷、毫無擔當。「遠視眼」則意味著一個人往往銘記來自陌生人的善意和幫助,對此千恩萬謝、心存歉疚,卻對家人、愛人朝朝暮暮、點點滴滴的奉獻視若無睹、格外健忘,反倒是念念不忘家人種種的不周到,或對在愛人那裡受到的大大小小各種委屈耿耿於懷、心存怨氣,一旦發生口角或爭執,激烈的控訴便如山洪暴發般傾瀉而出,對對方的缺點如數家珍,將對方斥責得一無是處。就像家人天天為我們熬藥並端藥到我們的床邊,我們習以為常,偶爾有一天讓我們下床自己熬藥、自己端藥,我們倒會生出許多不滿與埋怨來。

小時候,我們習慣了用家裡最好的東西,久而久之,就以為那是規則、是規律、是必須、是無可爭議的公理,其實說到底,只是緣於家人因愛而謙讓,那不是因為我們本身有多麼善良、多麼美好、多麼值得家人為我們如此奉獻,而只是因為我們是多麼幸運,幸運地降生在這個有愛的家庭裡,幸運地擁有這樣一雙善良、美好而願意為我們奉獻的父母。事實上,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享受這樣的好運氣,有些孩子從小就失去了父親或母親,他不要任何的好東西,只要有一點父愛或母愛就深感滿足;有些孩子並不是降生在眾人的祝福中,生而無辜,卻背負重擔;有些孩子生下來不久,父母便雙雙出遠門打工謀生,數十年不回家,他從不知道與父母一邊一個手拉手是怎樣的妙不可言……捫心自問,我們憑什麼四體不勤卻衣食無憂?憑什麼不勞而獲,坐享父母之所成?我們憑什麼付出很少,卻收穫很多?要知道,能被家人關愛著,能有家人讓我們發脾氣,能有人希望分擔我們生活起伏時的喜怒哀樂,那是多好的命,我們的所作所為、所思所想真的配得上他人這樣無微不至的關照與愛護嗎?

對自己得到的一切不知感恩的人,不配得到任何東西。

付出,是一種富有

那麼該如何感恩呢?——感恩不只是言謝,更在於銘記於心,落實於行。「言謝」二字終究基於「言」,那是口舌之謝,卻未見得銘感五內、深入骨髓。「恩惠」二字植根於「心」,與之相對應的「感恩」二字底下也是「心」,這就在暗示著我們,真正的恩惠是他人發自內心的善意,所以真正的感恩也當以自我發乎於心的誠摯感激相回饋。就像俗話說的「大恩不言謝」,並不是說我們對那些施恩於我們的人、那些主動與我們共同擔當生活重負的人,不應該說一聲「謝謝」,而是說單是嘴上的「謝謝」太過隨意、太過輕巧,無論說多少遍,無論說得多麼真摯感人,這口頭的發音終究不足以與對方的情義和付出相提並論。「謝謝」之所以成為一種美好的禮貌,就因為它是用誠心誠意去回應他人的好心好意,以莊肅的敬重迎對真實的友善,這「禮」萌生於一個人的道德修養,而絕不是敷衍,不是做作、不是口頭禪,不求裝扮自己的「知書達禮」之「貌」,也不是用這一句話來償還人情,借此一筆勾銷他人對自己的關照。所謂「禮貌」,「禮」是精神實質,「貌」是表達形式。言語的「謝謝」若不是發自內心的「敬禮」,那麼就只剩下流於表面的「外貌」,那也就算不得什麼美好的禮貌了。

同時,感恩不必急於回報,否則他人的美善反倒被我們當成了一種心頭的負擔。他人的好意反倒成了我們寢食難安的虧欠。「接受並給予善意」,或許才是真正的感恩之舉。對於他人發出的善意,我們應當恭敬地接受,銘記於心,並且從自我出發,盡心盡力給予他人善意,輸出給更多人善意,更廣闊地傳播善的種子。接受愛,享受愛,並傳遞愛,才是感恩的王道。這個過程歡樂而坦然,平和而忠誠。

「恩」基於情義。施恩不求報償,感恩不為還債。這不是生意場上的等價交換。所以真正的感恩之心從不問「取」與「捨」是否持平對等。這也就是我們中國人為什麼常說「受人點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原因。所謂「點滴之恩」,只是施恩者發自內心的寬宏自謙,自問不過是舉手之勞,而不應是「受恩者」對好處收益的斤斤計較;同樣,所謂「湧泉之報」,當是「受恩者」以德報恩、恩恩相報的自發報答,不應出自「施恩者」的索取之念。而感恩者「湧泉相報」的對象,往往不只是那個善待自己的恩人,源源不斷的泉湧之下,會常常惠及更多的近人、遠人、陌生人。在這個世界上,感恩之情是善的推動者。

「感恩」二字內涵豐富、意味深沉,它需要我們學會接受溫情與關愛,那不代表「軟弱」,同時需要我們學會傳遞溫情,奉獻我們的愛,那不是一種「喪失」。能付出,是一種富有;能付出得越多,就越富有;別人從我們這裡得到得越多,我們越偉大。

希望我們生活在哪裡,善就在哪裡生根。不論我們遭遇如何,或者失去了多少,希望我們最後心裡還有愛。若真是如此,那該多麼值得感恩。

心若有愧,永斷不作

懺悔源於知恥:知道自己做了卑劣的事情,或者由於自己直接或間接的原因造成了對無辜者的傷害,因而無法原諒自己,難以釋懷。

每一次誠摯的懺悔,都是一次靈魂的重生。真正的懺悔包含了兩個層面。首先就是「認錯」:坦承自己的過錯,不做辯解、不找借口。事實上,錯了就是錯了,不管我們怎麼解釋,不論我們多麼無可奈何,錯並不會因為我們如何解釋而變成對的。對別人造成的煩惱和傷害,也並不因為我們給出了一個合理解釋而一筆勾銷。一個人沒有麻煩別人、傷害別人、干擾他人生活的特權,即使這裡的「別人」「他人」是我們的親人、朋友、愛人。這幾乎是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一種尊重。由於自己的懶惰或粗心大意給別人添麻煩,是一件可恥的事情。

「認錯」不是一種口頭的承認,不僅僅是「對不起」「我錯了」「以後我不會再犯了」之類的告白,而是發自內心地對被你傷害的人深感歉意,更是對自我品格之不善的自哀,因而心生悔意。這樣的「認錯」不只是給被傷害者一個交代、給公眾一個說法,更是給自己的一個嚴重警告、對自己的一種無情批判。

對於一些品德高尚的人而言,當他們對別人造成了傷害,他們作為施害者會比受害者本人更加不安和痛苦。正如一位參加二戰的德國將軍曾這樣哀歎:「千年易過,德國所承擔的歷史罪責卻難以磨滅。」真正的懺悔是對自己之惡行的放不下、不原諒,是對自我之人性的失望與不覆信任。在我能想到的所有個人情感中,「內疚感」恐怕就是其中最折磨人的一種,那是自我理性的追問與譴責、自我良心的不得安寧,這或許是對一個人的精神所能實施的最嚴酷的懲罰。尤其當傷害追悔莫及時,內疚感往往會追隨人的一生,陰魂不散。這個時候,受到責罰不但不會增加我們的痛苦,反倒成全了我們的贖罪,以幫助我們找回內心久違的清明安和。1970年聯邦德國總理勃蘭特在訪問波蘭的第二天,前往華沙猶太區起義紀念碑獻花,隨後他出人意料地在台階上對著紀念碑下跪。當時的全世界人,包括德國人和猶太人都為之震驚。有些人認為他沒有必要下跪,因為他並沒有參與二戰的殺戮。誠然,那一跪不能使歷史倒退到二戰之前,也不能換回那麼多無辜者的生命,但與那對膝蓋同時跪下的是大多數德國人蓄積已久的負罪感、無可辯解的認罪和真誠的懺悔。勃蘭特是在盡一己之力為德國贖罪,是用德國公然的「尊嚴掃地」來減輕德國人長久以來無以平復的靈魂不安。而他這擲地有聲的一跪不但為他贏得了人們的尊敬,也爭取到了受難者對德國的原諒。

懺悔的另一層重要含義是行動的決絕。那是一種端其心而落其行的果敢與斷然。「懺悔」不是我們看到的電影中的那些搞笑情節:找個教堂,對著某位神父淚流滿面地悔過,痛斥自己的種種惡行,懇求神父代表上帝、代表老天爺對自己的罪行予以赦免。結束之後,歡歡喜喜地離開,繼續作惡。「懺悔」也不是我們日常生活中所理解的燒高香、蓋寺廟、為佛像貼金,以此來補足自己的缺德、填平自己的「虧心」。「懺悔」不是走形式、不是作秀,也不是用重金收買寬恕,而是悔恨不已、痛改前非。就像《六祖壇經》所說「何名懺悔?懺者終身不為……永斷不作,名為懺悔」。

「懺悔」二字皆是出於真心,心中有愧,永斷不作。

你好,好奇心

我們很多人都渴望自己能夠聰明智慧,或是能上通天文、下曉地理、博聞廣識,或是能在某一個領域內、某一個問題上具有超乎尋常的洞見、勝人一籌的悟性。前者能使我們有開闊的眼界,後者能使我們富有深度。如果我們自己做不到,那麼我們常常希望我們的下一代盡可能做到,至少從我身邊朋友的情況來看是這樣的。於是我們就產生了這樣一個疑問:怎麼樣才能更聰慧更明智?

《中庸》裡有這麼一句話:好學近乎知。換言之,真知灼見始於好學。對我們而言,這算不上什麼新奇的道理或者特別的訣竅,倒更像是一盆從頭澆下的冷水。誰都知道「好學」的重要性,可是難就難在好學不起來。《論語》說「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知」已然不易,「好知」就更難了。對大多數人來說,學習是一件辛苦的事,要讓自己不但努力學習,還要愛好學習,以學習為樂就顯得更加不近人情、不合常理了。比起好逸惡勞、貪財好色、逞強好勝,好酒貪杯、游手好閒這些隨性而自然之「好」,「好學」之「好」何其無趣、何其磨人、何其莫名其妙。都說了「學海無涯苦作舟」,除非出於無可奈何而苦中作樂,否則誰會主動熱情地投奔學海之苦,誰又會享受這種自虐式的癖好?

使人好學求知的秘密

但是,我們也知道,世上確實存在很多好學的人,而且這些好學者確如《論語》預言的那樣最後成為了智者。可以說,幾乎一切偉人,無論古今中外,的確都是好學之人。那麼他們的「好學」秘訣究竟是什麼?

使人變得求知好學的神秘咒語恐怕就是愛因斯坦所說的人類「神聖的好奇心」。那個能夠「把未知變成已知、將無知轉化為有用」的最初的原始驅動力、最關鍵的一個環節——就是人的好奇心。活潑靈動的好奇心激發了人的覺悟。

那麼好奇心到底是什麼?——一個問題!一個讓自己食不下嚥、睡不安枕的問題,一個自己忍不住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問題,一個引起了自己極大的探索欲的問題。這個問題牽動著我們的每一根神經,激活了我們的每一個細胞,使我們磨銳了渾身的感覺系統,試圖從一切生活細節中挖掘線索,從每一張經過我們身邊的人的面孔上尋求答案。我們被這樣一個問題驅趕著去尋尋覓覓,四處追捕靈感,從相關的書本裡,從無關的書籍中,從與他人的探討中,從獨自的沉思中,從夢境的罅隙裡,從旁人一句吆喝裡,從路邊的一朵小花裡,從偶爾飛過的一隻蜜蜂的嗡嗡聲裡……這個過程煎熬而過癮,有點像戀愛,撓得人心癢癢,卻無計可施又無力擺脫。如果我們把戀愛階段稱為「求愛」,那麼這個追尋答案的過程就是「求知」「好學」。

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個人的勤奮加上天賦的運氣,幫助我們一半必然、一半偶然地得到了那個問題的答案,我們欣喜若狂,這種喜悅大概只能與求愛成功時的心花怒放相提並論了。不過,這樣的過程不是一個單向的箭頭,在我們找到了想要的答案的同時,在我們求知好學的過程中,我們又接觸到了更多的東西,我們以前聞所未聞的東西,於是某一個未知的對象又向我們招手,喚醒潛伏在我們腦海中的一個個問號,誘惑著我們的好奇心,於是求知慾又將我們引上了「探索」之路……從這一個未知走向這一個已知,卻引爆了更多個未知……如此循環往復、週而復始……就像這個簡單的圖式表示的那樣:

好奇心     → 產生問題   

    ↑             ↓  

獲得答案 ← 尋求答案(求知好學)

我只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哲學家蘇格拉底對自己做過一個富有辯證色彩的概括:「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什麼都不知道。」——我知道我不知道——假如我們畫一個圓,圓內代表我們知道的知識,圓外是我們所不知道的東西,那麼我們知道得越多,這個圓就越大,而圓畫得越大,它與外界的接觸面也就越大。也就是說我們知道的東西越多,就會發現有更多東西是我們所不知道的,我們不知道的遠比我們知道的要多得多。換言之,已知越多,未知越多。循著這個螺旋式上升的漸進過程,人的知識高度不斷向著更高處攀升,同時另一件事發生了——人類文明隨之迅猛發展,包括科技,也包含人文。

所以,進步源於好學,好學源於好奇,好奇源於一個問題。「提出一個問題,往往比解決一個問題更重要。」27

比如科學之源,即是一個問題——世界是由什麼組成的?宇宙最基本的物質是什麼?圍繞著這一個問題,出現了古希臘的第一位有史可查的哲學家,被譽為「科學與哲學之祖」的泰勒斯,他觀察生活中的一切,發現萬物都離不開水的滋養,依靠水而生存,於是認為世界的本原是水,「水是萬物的始基」,是世界初始的最基本元素。而古希臘自然哲學的集大成者亞里士多德對於世界本原的理解則是他的「四因說」:萬物普遍有四個因素——形式、質料、動力、目的。對於這同一個問題的好奇心,也催生了中國哲學中的「五行八卦」:萬物的形成都離不開金、木、水、火、土五種基質,宇宙的運行則遵循乾、坤、巽、兌、艮、震、離、坎這一系列卦象的排列組合。

這一個「世界的本質是什麼」的問題,激發了人們對於我們生活於其中的這個世界的探索,也一不小心啟動了科學發展的里程。

再如宗教、哲學、信仰,似乎也是源於某一個問題——人終有生老病死,人每天都在走向死亡,那麼人為什麼而活?古希臘哲學家柏拉圖說:「哲學就是在精神上不斷地練習死亡。」也就是說用哲學思考使自己在向死之境中不斷提升精神境界,從而超越死亡。這種超越不是讓我們可以不死,而是讓我們可以平靜而坦然地面對死亡,然後自由而歡樂地迎向生活。「死亡」提出的這一個問題,挑戰了、也考驗了人類的心靈力量和內在智慧。

又如醫學可能是源於一個人想瞭解自己的身體,想瞭解作為一個人的生理構成。一位醫學院的前輩上課時對她的學生說:「作為一個人,能有機會瞭解自己的身體,是十分幸運的。」這是一個人對自己的好奇心,對自己與生俱來的身體的好奇心,對一輩子承載著自己的思想與情感、愛與恨的這樣一個生命容器的好奇心。而「心理學」大概就是源於一個相似的問題——瞭解自己的精神,潛入自己深層的意識領域,探索內心世界的秘密。

人類神聖的好奇心

愛因斯坦說:「我沒有特別的天分,只是好奇心十分強烈而已。」這「神聖的好奇心」是一株脆弱的嫩苗,它是很容易夭折的。不說別人,就說這位大物理學家本人,他竟也有過好奇心險遭夭折的經歷。愛因斯坦回憶說,他17歲進入蘇黎世工業大學,為了應付考試,不得不把許多廢物塞進自己的腦袋,其結果是在考試後的整整一年裡,他對任何科學問題的思考都失去了興趣。鑒於這個經歷,他如此感歎道:「現代的教學方法竟然還沒有把研究問題的神聖好奇心完全扼殺掉,真可以說是一個奇跡。」

好奇心必然會激發一個人的好學。如果有一個問題使你感到好奇,卻沒有激起你進一步的求知慾,那麼這個問題並沒有真正點燃你的好奇心,它或許只是暫時驅散了你的乏味,但你的好奇心沒有真正著火。著火的好奇心才是強烈的好奇心,才是好奇心的神聖之處——它催人求知、欲罷不能。好奇心充滿熱情,與惰性或慵懶沒有關係。

我的一個朋友之所以走上人類學的學習道路,就始於她對「洪水」傳說產生的極大好奇:世界上很多民族、國家都有著「大洪水」的傳說,除了《聖經》中的諾亞方舟和鴿子的故事,在美索不達米亞、希臘、印度、中國、瑪雅等文明中,都有洪水滅世的傳說。隨著世界各地重新認識他們過去的文化和傳說,大家發現這個「大洪水」傳說竟然在世界各地都有流傳。而在那個久遠的年代,文化與文化之間的溝通遠不像今天這樣容易和頻繁。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巧合呢?

常給精神洗洗澡

「好學近乎知。」在任何時候都不要丟失了我們的好奇心。隨著年齡的增長,好奇心很容易淡褪,就像愛因斯坦說的,它是很容易夭折的。當我們對什麼都不再感到好奇的時候,我們就真的衰老了。

人的生理發展依賴於身體細胞的新陳代謝,但是人的生命不僅僅是生理,還有心理;不僅僅是身體的,也是精神的。正是好奇心的湧動促進我們的精神像我們的身體細胞一樣新陳代謝。好奇心的夭折,即是精神生命的夭折。當我們丟失了活潑的好奇心,也就喪失了精神生命自我更新的活力。「流水不腐戶樞不蠹」,缺少了好奇心的調皮搗蛋,我們的精神生命會因為沒有了活力而停止奔騰流淌,最後成為沉澱著廢物和垃圾的臭水溝,成為暮氣沉沉、渾濁不堪的死水一潭。

商湯王在自己的澡盆上刻了一句箴言「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每每洗澡時,提醒自己:外洗身,內洗心——每天煥然一新。其實,我們的身體細胞每天都有死亡,都有新生,所以我們的身體確實每天都在更新。

小時候我們看武俠書時,常常會讀到這樣的情節:修習上乘武功,必須全神貫注,身心合一,否則一旦身心分裂,就容易「走火入魔」。可見,人的身體與精神本是一體,應當相互配套、同步發展。如果我們的身體隨著細胞代謝而日新月異,而我們的精神卻拖沓不前、日漸陳舊,那麼我們也像練武之人一樣,非但不可能修成上乘的人生功夫——始終對生活充滿熱情、純真而歡樂;搞不好還會因為這樣的身心分裂而「走火入魔」——對生活厭倦疲憊,心情麻木抑鬱。所以我們的精神更新應當與身體更新基本持平,身心若能保證這樣的齊頭並進,才是真正的身心和諧,自我才真正實現了身心的動態平衡。

不要輕視那株被愛因斯坦稱為「脆弱而神聖」的好奇心,精神唯有在好奇心的驅動下好學求知,才能通達「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如此,我們用心去看的這個世界便總是一片新天地,而我們的每一天也都將是一次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