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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洪荒巨擘 心理學的上古時代

第一節我是誰

題記:人類是一種使思想開花結果的植物,猶如玫瑰樹上綻放玫瑰、蘋果樹上結滿蘋果。

——安托·法勃爾·多里維

心理學到底起源於什麼時候?這是一個讓人十分難以回答的問題。因為心理學所研究的對象是我們人類自身。不像天文學需要借助望遠鏡,也不像生物學要用顯微鏡觀察細胞。任何一個人,不需要借助於任何科學器械,也不需要他人的協助,就可以對躲在精神深處的自己進行一番窺探了。所以,我們可以把心理學的歷史拉得無限長。

人類誕生至今已有200多萬年之久,儘管其中絕大多數時間都處在黑暗蒙昧的舊石器時代,但是,在那早已被黃沙掩埋,只留下少許化石的歷史時空中,真的沒有一個「人」在夜深人靜之時,思考一下人生和哲學嗎?

好吧,我們把視角稍微拉近一些,拉到一萬年以前的冰河時代。那時在世界各個角落裡分散成若干個零星小群落的人類,他們剛剛學會用摩擦樹枝的辦法生火,還在使用沉重而粗陋的磨製石塊和削尖的樹枝作為工具捕殺獵物,身上披著樹葉、羽毛或者獸皮製成的簡陋衣物。

智慧的火花在大地上開始蔓延並即將燎原,這些被後世的我們稱作「智人」的祖先們,在邁入文明時代之前的生活卻依然困頓不堪。此時陸地上的大型動物如猛犸象、劍齒虎等尚未絕跡,寒冷導致獵物極為少見且難以捕捉,祖先們依靠著女性採集到的野生植物果實和塊根以及偶爾尋獲的動物殘屍勉強果腹。

然而,此時人類的腦容量和現代人已經幾乎完全一致了,甚至為了抵禦寒冷,當時的人類體型上比現代人還要高大一些,腦容量可能也會成比例增長。當一個一萬年前的史前人類——我們不妨就叫他「智人」好了——在結束了一天的嚴酷生活,終於獲得了繼續存活下去的寶貴機會後,躲在自家幽深晦暗的洞穴中輾轉反側時,在他那相對於自身生活環境已經顯得過分發達的大腦中,除了思考明天要如何繼續存活下去之外,是否也會想一些似乎不是那麼緊要的問題呢?

遠古人類的大腦進化圖示

比如說: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要到哪裡去?

這三個充滿哲學感的終極問題,在今天被統稱為「保安三問」,因為如果你到一個比較陌生的小區去,門口的保安攔住你以後也會問這三個問題:

你幹啥的?你哪個單位的啊?你找誰啊?

好吧,不開玩笑了,實際上這三個問題確實屬於哲學範疇,但是在我們心理學家看來,它們同樣是三個關於心理學的問題。

「我是誰」考問的是自己對自己本身的認同。德國哲學家萊布尼茨有句名言:「世界上不存在兩片相同的樹葉」,同樣,我們每個人也都是獨一無二的。即使是外貌幾乎完全一致的同卵雙胞胎,在精神世界裡仍然完全不同。那麼我們又是依靠什麼來分辨出別人與自己的呢?

當然要靠自己在長期生活過程中累積和發展出來的獨特的思維方式、處事風格以及精神面貌。在心理學上,我們把一個人區別於其他人的特點和表現稱為「人格」。這裡的人格跟我們通常所說的「高尚人格」「人格魅力」並不一樣,它並不專指那些崇高而偉大的人格,也包括一般的人格、壞的人格,甚至還有有障礙的人格。

一個人的外貌可以通過整容和化妝變得和以前完全不同,但除非是遭到了重大的改變和扭曲,他的人格始終是穩定不變的。

從精神分析學派心理學家的角度看,「我」這個義項涵蓋了「本我」「自我」與「超我」,那麼到底是心中潛藏的那個暴虐殘忍隨心所欲的「壞小孩」是自己,還是那個在法律、道德與傳統約束下,事事循規蹈矩的「好小孩」才是自己?

就像10年前熱播的武俠情景喜劇《武林外傳》中,呂秀才忽悠一代殺手姬無命時所說的那句話:「你是誰,姬無命嗎?不!這只是個名字,一個代號,你可以叫姬無命,我也可以叫姬無命,他們也都可以,把這個代號拿掉之後呢,你又是誰?」

「我從哪裡來」考問的是自己的記憶。所謂「記憶」絕不僅僅是人的意識中對過去所經歷的事物留下的印記,記憶是一個儲存的過程,更是一個不斷被使用的過程。在我們生命中的每一個時刻裡,都會有意或者無意間泛起無數的記憶,這些被泛起的舊記憶和這個時刻裡的新記憶互相摻雜在一起,就像傳說中的「斐波納契湯」(1) 一樣循環往復永無止境,慢慢變成了意識中最牢固最厚實的部分,甚至可以說它才是意識本身。

我們對事物的認同和現實生活中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我們的思維方式和行事風格,其實都以記憶為基礎,也可以說,沒有了記憶,我們將不再是自己。十多年前某次高考的語文作文題目叫《假如記憶可以移植》,那麼我們假設一下,如果你是被移植了別人100%記憶的人,你所認同的自己是自己現在這具軀殼還是被移植那段記憶的那個人呢?我想一定會是後者吧。

英國哲學家柏蘭特·羅素(Bertrand Russell)有一個很著名的思維實驗,有人告訴你你其實根本沒有像自己記憶中那樣存活20多年,而是一個全知全能的上帝在5分鐘之前創造出來的,甚至連你關於自己本身來歷的那些記憶也是上帝在5分鐘前錄製好灌注到你頭腦中的,至於你的身份證、學位證、結婚證和孩提時被人在臉上抓的一道傷疤,當然也是上帝在5分鐘之前製作成功的。那麼你如何證明自己就是自己,不是上帝的造物呢?

你是不是沒辦法證明?所以現在你還相信自己從哪裡來嗎?

至於「我要到哪裡去」,更像是精神分析心理學或者人本主義心理學關心的問題。是什麼驅使著你把自己的時間和生命揮灑在自己並不熱愛的工作上?是什麼驅使著你去和自己的太太結婚?又是什麼驅使著你來讀擺在你面前的這本書?這一切的一切,源頭在哪裡?

如果你去問精神分析學派的大師弗洛伊德,他一定會告訴你這一切都是因為你想滿足自己在兩三歲時沒有被滿足的、關於性的慾望;如果你去問他的學生榮格,他雖然不會跟你談性慾,但是一定會告訴你,這一切的來源都是你的祖先在小時候就賦予給你的性格,也叫「集體無意識」;如果你去問人本主義心理學大師的馬斯洛,他一定會告訴你這是為了滿足你頭腦中一級又一級的心理需求比如生理的需求、安全的需求、社交的需求、尊重的需求和自我實現的需求……至於行為主義的心理學大師華生,他一定會告訴你,談論頭腦中的驅動力毫無意義,還不如問問是不是有人在後面拿著小鞭子逼你……

雖然心理學大師們對你的問題回答得全不相同,但他們絕大多數在一點上是一致的:人類的每一個行為,都有其心理動機,而心理學要做的,就是找出這個動機。

一萬年前到底有沒有一個智人思考過這三個心理學問題並不重要,因為我們可以想見,一旦人類社會開始邁入文明時代,總會有一兩個大腦過於發達的個體開始思考這三個問題。我們現在也可以驕傲地認為心理學伴隨著人類整個文明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