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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生活心理病理學(1901)

鄭希付 譯

宋廣文 校

鄭希付 修訂

按語

本書是弗洛伊德用動力心理學觀點解釋日常生活事件的一部重要著作。1901年發表在雜誌上,1904年出版了單行本,其後再版多次,每次均有修改和補充。他從分析人們日常生活中大量的、常見的遺忘、口誤、筆誤、失誤行為等現象入手,挖掘了潛意識過程對人的行為的制約性.說明了潛意識的活動和對潛意識的壓抑不僅存在於變態心理活動當中,而且廣泛存在於正常人的心理活動當中。由此提出了精神決定論的思想,認為人的心理行為的千變萬化都有其原因,即內在的、深層的、潛意識的精神決定因素。

英文版編者導言

目前這本全新的譯著是由艾倫·泰森所譯。

在弗洛伊德的著作中,只有《精神分析導論》可與這本書——《日常生活心理病理學》相媲美,二者在德文版的印刷次數和其他文字譯本的版數上都幾乎相同。281目前這個版本幾乎把該書以前每一版本所新增加的材料都包括了進去。在這方面,它很像《釋夢》與《性學三論》,這兩本書,弗洛伊德用其畢生的精力不斷加以補充。但實際上,它們的情況並不相同。後兩本書增補的新材料,大部分屬於對臨床發現與理論結論的重要擴展與修正,而《日常生活心理病理學》,其基本的觀點與理論在最早的版本中282都已經有所描述,後來補充的大量材料僅僅是一些相關的例子與說明(部分是弗洛伊德自己的,大部分則是他的朋友和學生的),用來進一步闡明他曾論述的問題。毫無疑問,弗洛伊德對那些例子本身和以實例來驗證其觀點的闡述方式特別感到愉悅。但讀者有時會感到大量新的實例切斷了基本論斷的流暢性,甚至把理論的主幹弄得模糊不清。

與翻譯弗洛伊德關於“夢”和“詼諧”的書籍情況一樣,或許在極大程度上,譯者不得不面對這樣的事實:對大部分材料的論述要依賴於如何使用(處理)那些完全不能翻譯的文字。在以前的版本中,這個問題被布裡爾以極端的方式解決了。布裡爾省略了那些含有無法轉換成英語詞彙的實例,插進了一些他自己可以對省略的部分做相似解釋的例子。毫無疑問,在那種情況下,這種做法完全是無可非議的。在布裡爾翻譯弗洛伊德著作的時期,弗洛伊德的著作在英語國家幾乎無人知曉,此後因沒有設置不必要的障礙,使弗洛伊德自己特意為一般讀者所寫的這本書得以傳播是很重要的。布裡爾成功地達到了這個目的,這可由他的譯本到1935年發行了16次的事實來證明,而且隨後又發行了很多次。他自己的例子大部分是極好的,實際上其中有兩三個例子為弗洛伊德在後來的德文原版所引用。不過,也有意見反對把這種情況保持下去,尤其是為那些對弗洛伊德作品要求更嚴厲的大學生們所設計的一些版本更是如此。在某些情況下,例如,省略了一則弗洛伊德的帶解釋性的例子,就會不可避免地省掉伴隨該例子的具有一定重要性和令人感興趣的理論評述。此外,雖然布裡爾在書的前言中宣稱,他的意圖只是更正或替代作者的某些實例,但譯著本身通常沒有揭示出哪些實例被替換了,讀者有時或許不能確定他是在讀弗洛伊德還是在讀布裡爾的書。布裡爾的譯著(肯定需要補充),是譯自1912年的德文版本,而在所有後來發行的版本中一直沒有改動,因此它完全忽略了弗洛伊德在隨後10年或更多年對該書所做的極大量補充。由於這種種不同原因,省略的整個影響是令人吃驚的。該書的最後版本共有305頁,其中有90頁到100頁(幾乎占此書的三分之一)至今沒在英文版本中出現過。所以現在的這個譯本把重心移到了注重譯文的完整性上,反對標準版《全集》對不能譯成英文的地方保留德語原文,並借助加方括號和註釋的方法對德語原文加以解釋,這種處理文字的方法給譯文清晰性帶來的明顯損失。

我們發現弗洛伊德在1898年8月26日給弗利斯的一封信中(弗洛伊德,1950,信94)首次提到“失誤行為”283。在這封信裡,他談道:“我終於抓住了我懷疑已久的一個微不足道的事件。”——一種方式:一個名字有時被避開了,在適當的地方,可用一個完全錯誤的名字代替那個被避開的名字。284一個月以後,9月22日(出處同上,信96),他又向弗利斯舉例說明了這種方式,這次他用的是“西格羅瑞裡”這個熟悉的名字。在同一年,他把這個例子作為研究失誤行為的預備性材料發表在《精神病學與神經病學》雜誌上。後來,他在目前這本著作的第一章裡使用了這個例子。第二年,弗洛伊德在同一刊物上發表了關於《掩蔽性記憶》的論文(1899),在本書的第四章,他用很不同的詞彙進一步討論了這一主題。但是,他當時的全部時間,一是用於完成《釋夢》(1900),一是用於為另一項研究《論夢》準備材料。直到1900年底,他才認真地為《日常生活心理病理學》這本書花費時間。在這一年10月(弗洛伊德,1950,信139),弗洛伊德徵得弗利斯的同意,引用了浮士德(Faust)的話做其著作的題詞,實際上浮士德畫像也出現在他著作的扉頁上。1901年1月30日(信141),他報告說:“寫作正停頓著,已完成一半,但很快會繼續寫下去。”2852月15日(信142),他說,再過一些日子,他的著作就完成了。實際上,他於7月和8月,在《柏林期刊》上僅發表了兩期他的初步研究成果。

三年以後,1904年,這本書第一次以分卷形式發行,內容幾乎與發表在《柏林期刊》上的沒有任何改變。但在此後的二十多年裡卻在不斷地加以補充。1901、1904年,該書有十章。1907年首次增加了兩章(即現在的第三章、第十一章)。在弗洛伊德圖書館裡,我們發現了1904年版本的一張插頁的拷貝,弗洛伊德在這上面對補充的例子做了一些初步的註釋。這些註釋絕大多數被收編在後來的版本中,其餘的則在它們令人感興趣的範圍內,在適當的地方做腳注。

弗洛伊德懷著特別的感情去看待“失誤行為”(parapraxes),毫無疑問是由於這樣的事實:它們與夢一道能夠把他與神經症有關的重要發現擴展到正常心理生活之中。由於同樣的原因,他常常利用“失誤行為”作為把非醫學人員引進精神分析領域的最好的預備性(入門)材料。這種材料既簡單(至少表面上看)又不惹人討厭,同時又與每個正常人都體驗到的狀況相關。在弗洛伊德的某些帶說明性的文章中,有時,他對“失誤行為”甚至比“夢”更偏愛,因為夢涉及更複雜的機制,勢必導致較深的領域。於是,當他出版他在1916~1917年間的《精神分析導論》的系列文章時,也發表了3篇專門論述“失誤行為”的文章。順便提一句,在這3篇文章中的許多例子在本書後面都被賦予了新的面貌。並且,他在給《科學》雜誌(1913)和馬爾庫斯的百科全書(1923)投稿時,對“失誤行為”的稿件予以同樣的優先考慮。儘管“失誤行為”是簡單的、容易解釋的,但弗洛伊德還是論證了究竟它們的基礎是什麼,這就是他在《釋夢》中建立的即心理功能的兩個獨特模式,他把它們描繪成原發性與繼發性心理過程。此外,弗洛伊德還有一個基本信念——他相信“決定論”普遍適用於心理事件,該信念是通過他對“失誤行為”的考察而令人信服地得到了證實。在該書的最後一章,他捍衛著這樣的真理:發現心理過程中的每一細小事件的心理決定因素,在理論上應該是可能的。或許“失誤行為”的事例更易獲得心理決定因素這一事實,就是為什麼“失誤行為”對弗洛伊德特別有吸引力的原因。的確,這使他在他的晚期作品之一——《偶發行為的奧妙》(1935)的短篇論文中又重新提到了這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第一章 專有名詞的遺忘

1898年,我曾在《精神病學與神經病學》雜誌上發表過一篇題目為《遺忘的心理機制》的短文(弗洛伊德,1898b),現在我想舊話重提,以便對此做進一步的探討。文章中,我用精神分析的方法對生活中人們所熟悉的專有名詞的暫時遺忘的現象進行了分析,通過觀察,我找出了很多有關的事例。經過多次嘗試,我得出的一個結論是:這種特殊的現象(似乎微不足道,也沒有什麼重要的實際價值),即,記憶拒絕操作的心理功能,並非僅僅可以用普通的方法加以說明,我們完全可以有一個嶄新的解釋。

如果人們讓一個心理學家解釋這樣一個問題:為什麼在很多情況下我們會突然記不起一個專有名詞,而我們又明明知道這一名詞是不應該遺忘的?如果我的估計不錯的話,他對這樣的解釋是滿意的:專有名詞比其他種類的記憶內容更容易遺忘,並且,他會列舉出很多理由來說明對專有名詞進行特殊的記憶加工的必要性。但他卻沒有發現在這一現象背後,還有另一個因素在起重要作用。

這一發現源於我對一些典型的專有名詞的暫時遺忘現象的觀察分析,在這些遺忘現象中,絕大多數表現出一些共同的特點,雖然這些特點並非適合所有專有名詞的遺忘情況。在很多情況下,人們不僅會遺忘一個名字,而且還會出現“錯誤回憶”(wrongly remembered),即在一個人突然回憶一個名字時,儘管付出了極大的努力,企圖回憶已經遺忘的名字,但這個名字卻沒有出現,這時出現在其意識中的是其他的名字——替代名字(substitute name),雖然他自己當時也知道肯定不是這個名字,但這個名字卻以極大的力量強迫性地出現在他的腦海。我們將這種用另一個名字取代遺忘的名字的過程稱之為“替代”(displacement),不過這種替代是一種錯誤替代。我的假設是:這種替代並非是一種不確定的心理選擇;相反,這種替代服從一定的規律,有可預測性。換言之,替代名詞和遺忘的名詞之間以一定的方式發生著聯繫,而這一方式我們是可以察覺到的。如果我對這一現象的解釋是成功的,那麼對專有名詞遺忘的解釋就有新的希望了。

我還是選用1898年文中的例子來對此加以說明。我雖做出了很大努力還是沒有回憶起來的那個名字是一個畫家的名字西格諾內裡(Signorelli),歐威特屋頂上的巨幅壁畫“四種最後結局”286便是他創作的。當時,我雖然沒有回憶起來這個名字,但另外兩個畫家的名字——鮑蒂賽裡(Botticelli)和博爾特菲奧(Boltrafrio)卻冒了出來,我也很清楚地知道這兩個名字是錯誤的。當其他人將這個名字告訴我時,我毫不猶豫地確認了。那麼,是什麼影響了替代名字的產生呢?替代名字Botticelli、Boltraffio和真正的名字Signorelli之間存在什麼聯繫呢?我對此進行了深入分析後得出了如下結論:

1.我所以對Signorelli產生遺忘,原因並不在這個名字本身,因為這個名字沒有什麼特殊的地方,而且當時這一名字出現的背景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心理特徵。實際上我對這個被遺忘的名字和其中的一個替代名字Botticelli一樣熟悉,而且就Signorelli和Boltraffio兩個名字而言,我更熟悉前者,對後者我實際上並不瞭解多少,只知道他是一個屬於米蘭學派的藝術家。再者,就當時的情景而言,對這個名字的遺忘,實際上對我沒有什麼傷害,對我也沒有什麼進一步的影響。我當時和一個陌生人驅車行駛在達爾馬希亞的拉古沙到荷傑格維納某地的路上,我們的話題轉到了意大利的旅行,我問我的同伴是否去過歐威特,是否看過由……畫的著名的壁畫。

2.當我回憶起來在此之前我們談論的話題時,我才豁然開朗,原來對這一名字的遺忘反映了一種特殊的現象:正在談論的話題受到了先前談論的話題的干擾。在我問我的旅伴是否去過歐威特這一問題之前,我們談論的是居住在波斯尼亞和荷傑格維納的土耳其人的風俗。我對我的旅伴說:在那裡工作的一個同行曾對我談起過當地人的一些風俗,他們都十分信任醫生,而且相信命運。如果一個醫生告訴人們,他對這個病人已經做出了他能做的一切,他們都會做出這樣的回答:“先生(Herr),還能說些什麼呢?如果他有救的話,你一定會救活他。”在這些句子中,我們首先涉及到了Bosnia Herzegovina和Herr這些單詞和名字,而這些詞又可以介入Signorelli和Botticelli、Boltraffio之間,使其聯繫起來。

3.我認為,關於居住在波斯尼亞的土耳其人的風俗的一系列的思想,等等,獲得了一種干擾後繼思想的能量,因為在這一話題結束之前,我的意識已經從這些思想系列移開了。我又回憶起來我講的第二件事情,而這件事情與前面談及的有關風俗的記憶有著密切的聯繫。這些土耳其人認為性快樂(sexual enjoyment)的價值高於一切,如果出現性障礙,無法完成性行為,他們會感到極度地失望,這等於命運讓他們去死。我的同行的一個患者曾對他說過這樣的話:“先生(Herr),你要知道,如果沒有這種快樂,便意味著生命的結束。”我當時將這一特殊的思想抑制了起來,因為不想和一個陌生人談論這樣的話題。但是,我是將我的注意從關於“性和死亡”的思想上移開。當時,我還沒有擺脫數星期以前我獲得的一些信息的影響,那時,我在查否伊(Trafoi)287做過短暫的停留,我付出很大的努力為一個性障礙的患者進行治療,由於難以治療,他還是結束了自己的生命。我也清楚地知道,在去荷傑格維納的旅途中,這種悲慘事件以及與此有關的一切記憶並沒有進入我的意識,但“Trafoi”和“Botraffio”的相似迫使我認識到,這種記憶在我們談論那些話題時已經在活動,儘管我故意設法避開這種記憶內容。

4.對我而言,我不可能將對“Signorelli”的遺忘作為一種偶然事件看待,我不得不承認“動機”在這一過程中的作用,這種動機擾亂了我的思緒(關於土耳其的風俗,等等),也正是在這個動機的影響下,我將與之有關的思想——那種與在Trafoi的經歷有關的思想——趕出我的意識。這樣,我便想遺忘一些東西,壓抑一些東西。實際上,我要忘掉的、要壓抑的,並非是歐威特的那個畫家的名字,而是其他的內容,因為這個畫家的名字會使我聯想到這個內容,因此我便做出努力消除了這個靶子,忘掉了與我的意志不一致的東西,同時忘掉與此有關的內容。不想回憶的目的是避開與此有關的內容,不能回憶則完全是另一回事。如果不想回憶和不能回憶涉及的是同一內容,那麼問題就簡單了。進一步的分析還發現,這種替代名字的出現並非如我以前的解釋,是一種不合情理的現象,實際上這個替代名字一方面向我提示了我要盡量遺忘的內容,另一方面,又向我提示了我要回憶的內容。同時它也向我說明,我設法忘掉某些東西既不完全成功,也非完全失敗。288

5.遺忘名字和壓抑話題(出現於Bosnia、Herzegovina和Trafoi的名字的關於死和性的話題,等等)之間的聯繫方式是很明確的,我用1898年文中的圖解來說明這一問題會更清楚些(圖1-1)。

Signorelli這個名字可以分成兩個部分:一是與替代名字中的音節完全一樣的音節“elli”;二是在意思上替代“Herr”的“Signor”289,它與被壓抑的話題有著密切的聯繫,雖然這一原因仍不能說明我(有意識)的替代問題,但它卻暗示了一種有關名字“Herzegovina, Bosnia”和替代名字之間聯繫的方式,而不考慮其音感等;這些我們涉及到的名字就像象形文字組成的句子,或這些句子轉化成了一種圖謎(或謎畫)。

就整個過程而言,意識並沒有得到任何關於這種替代的信息,初看起來,除了它們有一個相同的音節外,將這個名字Signorelli出現的話題和先前被壓抑的話題聯繫起來似乎不太可能。

或許,這樣的說明並非多餘:心理學家一般認為這種再現和遺忘是一種必然現象,這是一種聯想,是一種心理追蹤,我的上述解釋實際上與此並不矛盾。我們所做的只不過是在某些情況下在引起遺忘的因素中增加了一個動機因素,而且還進一步說明了回憶錯誤的機制。這種特質對這種情況而言是必不可少的,因為它使這一過程的實現成為可能:被壓抑的內容控制遺忘的名字,其方式主要是聯想和抑制。當然,如果我們對這個名字十分熟悉的話,這種再現現象也許不會發生。因為,在有些情況下,如果我們有一種壓抑的內容時刻尋找機會表現出來,那麼這種壓抑的東西也只有在這樣一種半隱半露的情景中才能夠較成功地表現出來。在另一些情況下,壓抑的內容也會表現出來,但沒有機能上的混亂,或沒有表現出什麼症狀。

圖1-1

當遺忘一個名字相伴以錯誤回憶的時候,對名字遺忘的必要條件如下:(1)遺忘這一名字的特定意向;(2)在此之前不久產生的一個壓抑過程;(3)名字和先前壓抑的因素建立“外在”聯繫的可能性。滿足最後一個條件似乎不太困難,因為,如果建立這種聯繫的標準較低的話,幾乎在所有的情況下,我們都可以建立這樣的聯繫(不管是否需要兩者間更密切的關係)。但這裡的問題是,建立的這樣一種外在聯繫是否是這一結論的充分條件,即壓抑的材料干擾了這個名字的再現。也許人們會說,兩個話題之間的細微的聯繫是不存在的,但經過深入思考,我們會發現事實並非如此。人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在兩個話題之間存在著暫時的連續性,即使兩個話題的內容完全不同。通過仔細的審視,人們越來越會發現由外在聯繫(被壓抑的內容和新的內容)聯繫起來的兩個材料在其內容上也存在著一定的聯繫,這一點在我們上面列舉的關於對Signorelli的遺忘的例子中也有明顯的表現。

通過對上面例子的分析,我們可以看出,內省的價值實際上依賴於我們對這一問題的看法,即,這種現象是典型的還是特殊的。我們必須肯定,在上面的Signorelli例子中表現出的這一現象是相當普遍的,對我自己觀察到的幾乎所有的這種情況,都可以用上述的方式去解釋和描述,即人們存在壓抑的動機。我還注意到另外一種解釋,這一解釋也支持我們對這一典型特點的分析。我認為,對同一現象——相伴以錯誤回憶的遺忘和並非出於己願的這種錯誤的替代——在理論上做出不同的解釋是不合理的。290這種替代在很多情況下均是自發的、自然的。在另一些情況下則是非自發性的替代,一般在人們做出意志努力時才有可能;而且,在這樣的情況下,和自然出現的情況一樣,被壓抑的材料和遺忘的名字之間也存在特定的聯繫。在使替代名字進入意識方面,上述兩種情況是有區別的,具體表現如下:(1)注意力;(2)與心理材料有關的內在條件。對自然出現的替代而言,兩種內容之間的聯繫是在人們做出或大或小的努力的基礎上建立的。在很多情況下,人們對名字的遺忘並沒有相伴以錯誤的回憶,我們對Signorelli的例子中對遺忘機制的解釋,也適於這種情況。當然,我絕不敢斷言所有的名字遺忘都是一樣的,肯定會有簡單的情形。我想我們會有充分的理由對這一情況做出這樣的解釋:就這種對專有名詞的簡單的遺忘來說,這是一種典型的遺忘,這種遺忘是由壓抑的動機驅使的。

第二章 外語單詞的遺忘

我們自己的本土語言中的詞彙很少出現較多的遺忘現象291,因為我們日常使用的頻率很高,但外語中的詞彙的遺忘卻屢見不鮮,遺忘外語單詞的傾向涉及到言語的各個部分。由於外語的不規則性,我們對外語的掌握有很多困難,再加上我們本身的健康狀況和疲勞程度的影響,這種遺忘似乎是一種初級的心理功能混亂。實際上,在很多情況下,這類遺忘和上一章我們談到的對“Signorelli”遺忘的機制是一樣的。為了證明這一點,我將分析一個例子,這個例子很有代表性,很典型,是對拉丁文中的非名詞性的單詞的遺忘。或許我應該對這一不起眼的事件做充分而具體的說明。

去年夏天,也是一次假日的旅行,我遇到了一個熟人,一個受過大學教育的年輕的朋友。不久我發現,他對我的著作十分瞭解。我們在爭論一些事情,至於如何引發的,我記得不太清楚了。爭論的問題是我們所在的民族的社會地位。強烈的抱負和責任感,使他產生了對現實的不滿,他悲觀地認為,我們正在走向衰落,我們的才華得不到展現,我們的需要無法實現。最後他用維吉爾(Virgil)的著名詩句的最後一句結束了這個令人傷感的話題。這句詩的意思是:不幸的帝多(Dido)要讓她的後代向阿尼斯(Aeneas)復仇。我的朋友用了“Exoriare……”,或者說他要以這種方式結束,因為他已記不清這個完整的句子了,由於他改變了詞序,他便企圖對此予以掩蓋,他說出的句子是這樣的:“Exoriar(e)ex nostris ossibus ultor。”最後他生氣地說:“請別吹毛求疵了,你好像在欣賞我的窘迫,為什麼不幫我一下?在這個句子中,我肯定漏掉了什麼,這個完整的句子實際應是什麼呢?”

“我很高興幫你,”我回答,並將正確的句子告訴他,“Exoriar(e)ALIQUIS nostris ex ossibus ultor。”

“忘掉這樣一個詞真是太蠢了!順便問一下,你說一個人不會毫無原因地遺忘一些事情,我很好奇,為什麼在這種情況下我會將這個不定代詞aliquis忘掉呢?”

我準備接受這種挑戰,因為正想收集這方面的材料,因此我說:“這並不會佔用我們多少時間,我必須問你一些事情,你要不帶任何偏見地告訴我出現於你頭腦的一切,你需要做的只是沒有任何目的的將你的注意力集中在這個遺忘的單詞上。”292

“好,出現在我的大腦的是一個奇怪的念頭,將遺忘的那個單詞分成兩個部分,即a(無的意思)和liquis(液體的意思)。”

“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

“還有什麼?”

“接下來是Reliquien(聖物),liquefying(溶解),fluid(液體),現在你發現了些什麼嗎?”

“沒有,沒有任何發現,請繼續。”

他笑了,帶著嘲諷,“我想到了‘村特的西蒙’(Simon of Trent)。兩年前我在村特的教堂看到過其聖物。我想到了對血祭儀式的指責,現在人們用這種儀式來反對猶太人,我想到了克勒保羅(Kleinpaul)的書(1892),他在這本書中指出,所有這些災難都是救世主(耶穌)經歷的翻版,是他的旨意。”

“這一點和我們剛才談到的關於拉丁詞遺忘的話題並非完全沒有聯繫。”

“的確,下面的思想是我最近在意大利的報紙上讀過的,我想它的題目是‘聖·奧古斯丁(St.Augustine)談女人’,你有什麼發現嗎?”

“我聽你說。”

“現在出現的思想似乎與我們的話題沒有任何聯繫。”

“請不要拒絕這些思想,不帶任何評價地說出來。”

“好,我懂了,我想到了我上周旅行時遇到的一個很不錯的老紳士,他是一個真正的處男,其外表看上去像一個尋找食物的大鳥,如果你對此感興趣的話,他叫本尼迪克特(Benedict)。”

“無論如何,這些都是聖人和教會之父,St.Simon, St.Augustine, St.Benedict,其中有三個名字都是姓,如Kleinpaul中的Paul。”

“現在,我頭腦裡又出現了聖·簡納利斯(St.Januarius)的名字和他的神奇的血,這個思想似乎是自動出現在我的大腦的。”

“稍等,St.Januarius和St.Augustine二者都與月份有關,你能告訴我一下有關神奇的血的事情嗎?”

“當然,你從來沒有聽說過嗎?他們將聖·簡納利斯的血裝入一個瓶子,把它放到那不勒斯的一個教堂裡面,每當節日來臨,它會神奇地變成液體。人們認為這種神奇的變化是很重要的,如果這種變化推遲了,人們會很激動。在法國軍隊侵佔這城鎮的時候,這種現象曾出現過。因此,當時的指揮官——叫加利鮑帝,或許我記錯了——他把這個虔誠的紳士叫到一邊,一邊向外面的士兵做著什麼手勢,一邊設法使這個紳士明白他很想馬上看到這個奇跡的出現,事實上,這個奇跡確實出現了……”

“好,繼續說下去,為什麼停下來呢?”

“好,又有一些東西出現了……不過,這是我的隱私,很難說出;而且,我認為這與我們談論的問題沒有什麼聯繫,也沒有必要說出來。”

“它們的聯繫由我來考慮,當然,你要強迫你自己將那些使你不愉快的事情講出來;否則,我就很難解釋你對aliquis的遺忘。”

“真的嗎?你真是這樣想的嗎?好,我說,我突然想起了一個女士,我從她那裡得到了使我們兩個都煩惱的消息。”

“是她沒來月經的事嗎?”

“你怎麼猜到的?”

“這並不難,你給我提供了這方面的足夠的信息,如與月份同名的聖人,在一個特殊的日子才開始流出的血,失敗的時候出現的干擾,奇跡沒有出現時的公開的威脅,等等……實際上,你利用聖·簡納利斯的奇跡來形象地表示女人的月經。”

“我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你的意思是說,這種焦急的期待使我忘掉了像aliquis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單詞,是嗎?”

“對我來說,這是不可否認的,只要你回憶一下你對這個詞的區分——分成a和liquis——以及由此產生的聯想就明白了,如聖物、溶化、液體。聖·西蒙在孩子的時候就犧牲了,我還繼續說下去嗎?你是否還讓我告訴你他是怎麼出現的?是你提及的聖物這個話題引導我想到了他。”

“不,請不要再說了,如果我真的存在這些想法,我希望你不要把它看得那麼嚴重,我承認這位女士是個意大利人,我和她一起去的那不勒斯,這會不會是巧合呢?”

“這種聯繫是否是巧合,還是留給你自己判斷吧,但我要告訴你的是,對所有的諸如此類的現象的分析,都會遇到這種令人印象深刻的巧合。”293

我有理由看重這個簡單的分析,也因此很感謝我的這個旅伴向我提供了這個分析素材,原因主要有下面幾個方面:首先,這個素材是我平時很難得到的,我收集的關於日常生活中心理機能混亂的例子,幾乎都是依靠我的自我觀察得到的。我實際上也很擔心這些例子的使用,因為這些例子都是由我的神經症患者提供的,也怕他人對此提出質疑,認為我的分析結論只適用於這些患者,而不是所有的人。因此,我希望我的分析能夠在神經症患者以外的人的身上取得成功,對他的分析最終使我如願。其次,這也再次說明,我們的理論可以用來說明沒有伴隨錯誤回憶的遺忘現象,這證明了我們前面的觀點[第4、5頁294]:遺忘時是否表現出錯誤替代並無多大的區別。295“aliquis”這個例子的重要性還表現在它與“Signorelli”這個例子的區別上。對後者而言,一個名字的再現被先前話題產生的一系列思想的後效干擾了,阻斷了,其內容似乎與“Signorelli”這個名字沒有明顯的聯繫;但時間上的接近使被壓抑的話題和被遺忘的名字的話題聯繫起來。這足以能夠用外部聯繫的方式使兩個話題聯繫起來。296另一方面,在“aliquis”的例子中,我們並沒有看到任何這類被壓抑的話題,這種話題在此以前是有意識的,之後又反應在這種干擾上。在這個例子中,再現的干擾表現在引用的拉丁文的話題的內涵,因為,潛意識地從相反的方面表現出了這種慾望,對這種情況我們可以做如下解釋:講話者已經表達出這樣的思想,他這一代人的幾乎所有的權利都被剝奪了。他預言,像帝多一樣新的一代將會向這些統治者復仇,他用這樣的方式表達出他對後代的期望。在這一時刻,他突然產生了一種矛盾的思想,“你真的對後代有這樣的期望嗎?並非如此。如果現在得到這樣的消息,你對自己熟悉的群體的後代有這樣的期望,那麼你是何等的窘迫,不,即使我們很需要他們為我們復仇。”這種矛盾本身也恰好說明了在“Signorelli”例子中表現出的相同的含義,即建立理想的東西和被拒絕的慾望之間的外部聯繫。事實上,這次的做法似乎很強硬,因為我們使用了間接聯想的途徑,這種途徑也很有人為的性質。現在分析的這個例子的第二個意思和“Signorelli”的情況是一樣的,矛盾源於被壓抑的思想,源於分散人們注意的願望。

就單詞遺忘的這兩個典型的例子而言,二者之間既有相同之點,又有相異之處,我們從中瞭解了遺忘的第二種機制——遺忘是由於被壓抑的內容產生的內部矛盾的思想引起的。對這兩種過程而言,理解起來並不困難,在以後的章節中,我們還會涉及這一問題。

第三章 名字和詞組的遺忘

正如前面一章(第二章)所述,對外語單詞中詞組的部分遺忘和對本土語言中詞組的部分遺忘,二者之間是否有本質的差異呢?對這一問題我們一直十分關注。對這樣的現象我們並不感到奇怪,我們曾下工夫記住的一個公式或一首詩歌,在以後回憶的時候卻總是出現錯誤,會出現別字或出現漏字現象。這種遺忘雖然對我們整體的學習和記憶沒有什麼影響,或者說這僅僅是部分阻斷,但這種錯誤再現很值得我們做進一步的分析和探討。

一次談話中,我的一個年輕的同事對我說,他更確認這樣的解釋:對本土語言的詩歌的遺忘和對外語詞組的部分遺忘的動機是一樣的。同時,他自告奮勇做實驗被試。我問他用什麼詩歌做測驗材料,他選擇了“科林斯的貴族布朗之死”(Die Braut yon Korinth),是他很喜歡的一首詩,而且他認為他至少對這首詩的某些段落很熟悉。再現的時候,從一開始他就很軟弱,因為他很不確定。他問我,這個句子是“從科林斯到雅典的旅行”(Travelling from Corinth to Athens)還是“從雅典到科林斯的旅行”(Travelling from Athens to Corinth)?片刻的遲疑後,我興奮地觀察到,詩的題目——科林斯的大橋——無疑是他的旅遊路線。他對詩的第一節的再現比較順利,因為,沒有任何明顯的錯誤。我的同事思考了一會兒後,回憶起了第二節的第一行,不久回憶出其他的內容,並把它朗讀了出來:

Aber wird er auch willkommen scheinen,

Jetzt, wo jeder Tag was Neues bringt?

Denn er ist noch Heide mit den Seinen

Und sie sind Christen und-getauft.297

在此之前,實際上我已經對此十分留意了,在他背完最後一行時,我們兩個都認為其中的某些部分被扭曲了。我們並沒有馬上對此予以糾正,而是很快地到書架上去找歌德(Goethe)的詩,使我們吃驚的是,我們發現,第二行的詞與此完全不同,而這些詞好像完全從我的那個同事的記憶中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完全不屬於這裡的一些東西,正確的應是這樣的:

Abet wird er auch willkommen scheinen,

Wenn er teuer nicht die Gunst erkauft?298

最後一行的“Getaut”和“erkauft”押韻,使我難以理解的是,在記憶這首詩時,這一組詞——heathen, Christian, baptized——沒有給他任何幫助。

我問我的同事:“既然你認為你對這首詩記得很好,你能否解釋一下為什麼你把其中的一行完全改變了?你能找到這種替代的理由嗎?”

儘管有些不太情願,但他還是提供了一個解釋,他說:我對這一行——Jetzt, wo jeder Tag was Neues bringt(他是否真的會受到歡迎)——更熟悉一些,在做這個練習之前,我好像使用過這個句子。你知道,我對現在所取得的進展極為滿意,但為什麼這個句子會插到這裡?我好像想到了一點聯繫,我對這一行“如果他不買一個可愛的禮物”不太滿意,這使我聯繫到我對一樁婚姻的反對。而且,一有機會我就拒絕,就我掌握的情況來看,這又是一次拒絕。其他好像沒有什麼要說的了,但是,如果接受這樣的解釋,我當然不會高興,因為似乎是我的這種算計使它發生了改變。

我對他的解釋感到很驚奇,儘管無須他提供更詳細的細節,我還是提出了我的問題:“你的隱私是否包括在‘科林斯大橋’的內容裡面?包括在這首詩裡的有關宗教信仰分歧的內容是否很重要?”

Keimt ein Glaube neu,

Wird oft Lieb’und Treu,

Wie ein b?ses Unkraut ausgerauft.299

我的猜測並不正確,但我們會驚奇地發現,一個中肯的問題會突然開啟他的思路,這樣他才逐漸地將我引入在此之前尚未觸及的答案,他表現出痛苦和帶有憤怒的表情,結結巴巴地讀出了下面的詩句:

Sieh Sie an genau!

Morgen ist sie grau.300

不久他又說:“她的年齡比我大得多。”為了避免讓他產生不好的情緒,我們沒有將這個話題深入下去,但這已經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真正使我吃驚的是,瞭解這種毫無傷害的回憶失敗的原因的企圖或動機,不得不追蹤個體的生活隱私,這種隱私是如此的遙遠和隱秘,而且榮格(Jung,1907)提供給我另一個例子,也是關於名詩中詞組的遺忘問題,下面我們引用作者的一段話:

“一個人正在企圖背誦一段名詩,其開頭的一句是‘Ein Fichtenbaum steht einsam……’301,當他背誦到開頭是‘Ihn schl?fert’302的時候,他突然陷入困境,他完全忘掉了這樣的一些詞‘mit weisser Decke’(蓋著白色的褥子),使我吃驚的是,他會將這麼熟悉的句子忘記。我讓他再現與‘蓋著白色的褥子’有關的一切,這時他產生了一系列的聯想:白色的褥子使我想到了一個單子——一種亞麻布做的蓋屍體的單子,(停頓)我想到了我的一個很熟悉的朋友——他的哥哥前不久突然死了,據說死於心臟病——他很肥胖——我的朋友也很肥胖,在此之前我也曾想到過,現在這種事會不會發生在他的身上——或許他平時很少鍛煉——當我聽到他哥哥的死訊後,我突然感到很焦慮,我怕同樣的事會發生在我身上,因為,我們家族的人都有肥胖的傾向;而且,我的爺爺也是死於心臟病。我已經注意到,我也很胖,最近我應該減肥,使自己變得瘦一些。”

“榮格解釋道:‘如此說來,這個人潛意識地將自己認同為被屍衣覆蓋著的樅樹。’”

下面例子的獲得應感謝我在布達佩斯的朋友費倫茨(Sdndor Ferenczi),這也是關於詞組的遺忘,不過與上面的例子有些區別。他遺忘的不是其他詩人寫的著名的詩句,而是他自己的詩。這是一個很特別的例子,因為我們發現,這種遺忘往往與人們的良知密切聯繫。當人們的良知害怕屈從於暫時的慾望時,這種對片斷的遺忘便發生了很重要的作用。如果我們冷靜下來,仔細地想一下,就會發現這種內在過程的正確性,即人們通過這種失敗的回憶表達了自己的思想,一種無法通過正常途徑表達的思想。

“在一次聚會上,有人引用了這樣的詩句,‘Tout comprendre c'est tout pardonner’303,我認為句子的第一部分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因此,‘pardoning’(寬恕)似乎是多餘的,它好像應留給上帝和牧師。其中的一個在場者,認為我的看法是對的,於是我很受鼓舞,因此我接下去又說——或許自己不想使某種善意的批評干擾自己的觀點——隨即我想出了一句更好的;但當我要把這句話說出來時,它突然溜掉了,我立即從這個聚會中退出,並寫下了這一幕聯想(替代思想)。首先出現的是我在布達佩斯的另一個朋友,想起了布達佩斯的那個街道,我所尋找的那個句子就是在那裡出現的,然後是這個朋友的名字,馬科斯(Max),我們平時都叫他馬科西(Maxi),這使人想到了‘格言’(maxim)這個詞,以及與此有關的很多東西,如我最初的談話內容,對一句名言的修改。使我感到很奇怪的是,接下去的思想並非一個格言,而是一個句子‘上帝通過想像創造了人’和另一個意思相反的句子‘人也用同樣的方式創造了上帝’,這時,我全力尋找的記憶內容馬上出現了。當時,在安竹斯街,我的朋友對我說:‘關於人的一切我並不陌生!’我回答他時引用了精神分析的觀點:‘你應該做進一步的闡述,應承認,動物的一切對你來說並不陌生。’”

“當我最後想起我所要的東西時,我再不能在這個聚會上說出來了。我的朋友的年輕妻子,也在這個聚會上,她實際上已經無意識地注意到了這種動物本性,而且我注意到,她對這種觀點持反對態度。我的遺忘使我擺脫了她有可能向我提出的一些令人不快和不切論題的問題,正是這一點——並非其他的什麼——使我產生了‘暫時遺忘’的動機。”

“有趣的是,這種情景聯想是由一個句子引發的,這裡將上帝也降為人類的一種發明之列,這個遺忘的句子暗示了人的動物本性。Capitis diminutio(一個人的地位的剝奪)成為二者共同的成分。很明顯,整個主題都是對討論引發的內容的理解和寬恕,並由此產生一系列的思想。”

“在這個例子中,我之所以能夠很快地找到我所需要的內容,可能也與我離開這個群體有關。在群體中,我是在監督之下,而在一個空房子裡,這種監督是不存在的。”

我已經分析了很多有關詞組的遺忘或錯誤再現發生的例子,其分析結果使我得出這樣的結論:我們從前面“aliquis”和“格林斯大橋”例子中揭示出來的遺忘機制具有很大的普遍性。實際上,對這些情況的分析並不容易,正如我們所看到的,這些材料往往與我們的隱私以及令人不快的內容相聯繫。在這裡我不準備分析更多的例子,所有這些材料——不管是什麼樣的材料——都有一個共同之處,即通過自由聯想就會發現,遺忘和被歪曲的材料都與潛意識的思想內容相聯繫——這種潛意識的思想內容是產生這些遺忘的源泉。

我們將話題再轉到對名字的遺忘上。到目前為止,我們尚沒有充分認識這種遺忘背後的個案材料或動機。如我本人一樣,我經常對自己做仔細的觀察,從不放過任何可供分析的機會。我有輕微的偏頭疼,而且一般發生在我對名字的遺忘之前,有時可持續幾小時,特別是在我並沒有強迫自己放棄這種嘗試時,頭疼的程度更大,這往往使我會忘掉所有的專有名詞。這個情況似乎說明,我原則上反對這種為分析所做出的努力。通過這些觀察,是否一定會得出這樣的結論:遺忘的原因,尤其是對專有名詞的遺忘,是否與循環系統和神經功能紊亂有關呢?我們是否就不再需要對這一現象的心理原因進行分析了呢?就我而言,絕對不是的,這會將我們通過很多例子找到的一般的機制和自己的個人情況混淆,因為這種個人情況差別很大,而且不是實質性的表現。對此,我不再贅述,我只想用類比的方式對此加以說明。

假設一天晚上,我在一個城市散步,很輕率地來到一個很偏僻的地方,結果遭到了歹徒的襲擊,手錶和錢包被搶走。我到最近的警察局報了案,對警察說:“我在如此、如此的街道上,‘孤獨’和‘黑暗’搶走了我的手錶和錢包。”儘管我的表述沒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但我的這番話卻會使人們認為我的神經出了問題。正確的描述應該是這樣的:由於地點的偏僻和夜幕的籠罩,毫不相識的歹徒搶走了我的手錶和錢包。在這種情況下,對名字的遺忘也沒有什麼不同,這時我可以說是疲勞、循環系統的功能紊亂、飲酒和自己不清楚的心理動力等促使我將記憶中的專有名詞遺忘了,實際上在我們身體健康、精力旺盛的情況下,特殊的心理力量也會使我們表現出類似的失誤。

如果我對自己觀察到的這種名字遺忘的現象進行分析的話,我幾乎總會發現:被我遺忘的這個名字總是與個人的重要內容有密切聯繫,這個內容有較強的後效,而且經常使我感到不安。這與蘇黎世學派(布洛伊勒、榮格、黎克林[Riklin])的觀點一致,他們更簡單明瞭地對此做出了如下解釋:名字的遺忘與我的“個人情結”(personal complex)有關。名字和我自己的聯繫是我本人無法揭示的,只有通過表面的自由聯想才能夠找到(如同音聯想和同意聯想),一般而言,這是一種間接的聯繫,我們可以用下面的例子說明其特點。

1.一個患者讓我在裡維耶拉為他推薦一個療養院,我知道有一所療養院距熱那亞很近,我也記得一個在那裡工作的德國同行的名字,但我卻忘記了這個療養院的名字。我自己也知道,自己對這個名字記得很好,但我無論如何也想不起這個名字。我不得不讓這個患者等一下,同時,我匆忙地問家裡的女士,“N先生所在的那所位於熱那亞附近的療養院到底叫什麼名字?某某曾在那裡治療了很久。”“難怪你會忘掉這個名字,這個地方叫‘Nervi’(神經)。”我必須承認,我和神經問題的聯繫很密切。

2.我和另一個患者曾談論附近的一個避暑勝地,他宣稱,除了這兩個著名的旅館外,在他的記憶中還有第三個。一會兒,他說出了這個旅館的名字。我當時認為這個旅館並不存在,並堅持說,我在這裡度過了7個夏天,因此一定比你更瞭解這裡。由於我的反對,他講出了旅館的名字,哈奇瓦特(Hochwartner),這時我才不得不認輸,並承認,我在這個旅館的附近生活了7年,但卻否定了它的存在。為什麼我會將這個旅館以及名字忘掉?我相信其原因是這樣的:這個名字在發音上和我的一個同行的名字很相似,他是維也納的一名專家,這好像又觸及到了我的“職業情結”(professional complex)。

3.還有一次,當我在雷森哈爾火車站的售票處要預訂一張車票時,下一個主要車站的名字我怎麼也想不起來,我對這個車站很熟悉,我經常從這裡經過,最後我還是從時刻表上找到了它,原來是“羅森赫姆”(Rosenheim),我立刻找到了遺忘的原因。一個小時前,我去看望了我住在雷森哈爾的妹妹,她的名字叫“羅森”(Rosa),這個車站則叫“Rose-home”(羅森的家),原來是我的“家庭情結”(family complex)促使了這種名字的遺忘。

4.我還有很多說明“家庭情結”發生作用的例子。

一天,一個年輕人來到了我的咨詢室,他是我的一位女患者的弟弟,我見過他很多次,通常喊他的姓。當我要談他的這次來訪時,我發現我忘掉了他的姓(我知道這個名字並非普通),怎麼也無法使我回憶起這個名字。後來我走到了一條街上,當我讀商店的名字的時候,才想出了這個年輕人的姓。對這一情況的分析使我發現,我將他與我的弟弟聯繫起來,產生了類比,我似乎存在這樣被壓抑的問題:“在同樣的情況下,我的弟弟是否也會和他一樣?是否會做一些不合常規的事情?”因為在這兩種情況下,我的母親和這個年輕人的母親的姓是一樣的,都是阿瑪莉(Amalia),這一事實。使我將我的這種思想和我自己以及其他的家庭聯繫起來。後來,在我進行內省的時候,我想到了那些替代名字,蒂奈爾(Daniel)和弗朗茨(Franz),這些名字不明原因地強迫性地進入了我的大腦,這些名字和阿瑪麗一樣都來源於席勒(德國劇作家)的戲劇《強盜》,而這部作品又受到了維也納旅行家蒂奈爾·斯皮策(Daniel Spitzer)的嘲諷。

5.有一次,我忘掉了我的一個患者的名字,這種情況與我對自己的青年聯想有關。在我找到這個名字前,我的分析途徑很曲折。這個患者表現出對失明的恐懼,這喚起了我對一個年輕人的記憶,這個人曾經被槍打瞎了眼睛,這又使我聯想到另一個年輕人,他也被槍打傷過,後者和我的這個患者同名;然而,他們之間沒有其他什麼聯繫,當我意識到是我的這種焦急的期盼從這兩個受傷的年輕人轉移到了我的一個家人身上時,才想起了這個患者的名字。

這是我通過對一系列“個人資料”的思考完成的,我對個人資料也沒有什麼瞭解,但這種個人資料卻從對名字的遺忘這一現象中,潛意識地顯示出來,似乎我被迫將他人的情況和我自己的情況相比較,當另外一個人進入我的注意範圍時,我的個人情結便表現得十分敏感。這並非是我個人的特殊情況,這是在我們理解“我們之外的材料”時所表現出的共性,我有理由相信,他人在同樣的情況下與我的表現是極其相似的。

最近,理德爾先生(Herr Lederer)也報告了一個同類型的例子。這是他自己的經歷,當時他正在威尼斯度蜜月,他巧遇了一個紳士,他們之間的交往並不深,他不得不向他引見他的年輕妻子。然而他卻忘掉了這個紳士的名字,他嘮嘮叨叨地想了好半天,也於事無補。在他第二次遇見這個人時,他將這個紳士拉到一邊,問了他的名字,以幫自己擺脫這個尷尬的局面,因為他已經將這個名字忘掉了。這個紳士的回答為他提供了一種關於人的本性的非凡的觀點,他說:“我可以想像出你對我的名字的遺忘,我和你的名字一樣,都叫‘Lederer’”,當在一個陌生人面前聽到自己的名字時,一個人會有不愉快的情緒。最近,一個名叫‘Herr S.Freud’的人在咨詢中向我介紹自己的時候,我也有同感,因此我對這一點有了更明確的認識(然而,我必須對此提出不同的意見,在這種情況下,他的情感和我的相反)。

6.在下面由榮格報告的例子中,我們也可以看出這種由個人資料引發的效應(1907,第52頁):

“Y先生(Herr.Y)愛上了一位女士,但他並不成功。因為,不久她和X先生(Herr,X)結婚了。儘管他和X先生已經是老相識了,而且還和他有生意上的來往,但從此以後,他卻再三地忘掉他的名字,以至於在很多情況下,當他要與X先生聯繫時,他必須向他人核實他的名字。”

在這種情況下,人們遺忘的動機比前面的例子中表現出的由個人隱私引發的遺忘更加明顯。這裡造成遺忘Y先生的直接原因是他對幸運的競爭對手的憎恨,他不願知道關於對方的一切,“絕不考慮他未來是什麼樣子。”

7.對名字的遺忘動機有時會更微妙,它可能是一種昇華,憎恨情緒的昇華,布達佩斯的I小姐(I.Fr?ulein)曾描述了這樣一個例子:

“我曾提出過自己的一個小理論,我注意到,有繪畫才能的人往往樂感較差,反之亦然。不久前,我就這一觀點同某人展開爭論,當時我指出:‘到現在為止,我的觀察一直和我的理論一致,但只有一個例外。’當我要回憶這個人的名字時,我發現我已經將?這個人的名字徹底地忘掉了,儘管我知道這個人是我的好朋友。幾天後,當我非常偶然地聽到這個人的名字時,我馬上意識到,遺忘的原因是因為他是我的理論的毀滅者,我對他的這種潛意識的怨恨通過我將他的名字的遺忘表現出來,而在此之前,我對這個名字一直有很好的記憶。”

8.下面的例子是由費倫茨報告的,從這個例子中,我們可以從另一個不同的角度看出個人隱私所引起的名字的遺忘。這個分析具有很特殊的意義,因為它是通過替代聯想來解釋的(像Botticelli, Boltraffio作為對Signorelli的替代一樣)。

“一個女士也瞭解一些精神分析的理論,她無法回憶起來精神分析學者榮格的名字。”

“相反,闖入她的大腦的是下面的名字——K1——(一個名字,我沒有將榮格的名字告訴她,而是請她按名字出現的順序進行自由聯想)Wilde, Nietzsche, Hauptmann。”

“從K1這個名字開始——她馬上想到了‘K1夫人’——一個一本正經,甚至有點做作的女人,就她這個年齡而言,看來還不錯,‘她似乎並沒有衰老’。她認為Wilde和Nietzsche的共同特點是‘瘋狂’,接著,她嘲弄地說:‘你們這些弗洛伊德學派的人將會去探討瘋狂的原因,直到你們自己也發瘋為止。’然後又說:‘我無法容忍Wilde和Nietzsche,我對他們難以理解,我聽說他們兩個都是同性戀者,而且Wilde的對象往往是年輕人。’(儘管她用匈牙利語嘮嘮叨叨地說出了這個正確的名字,很明顯地出現在一個句子中,但她仍不能將它回憶起來)”

“從Hauptmann開始進行的自由聯想,使她想到了Halbe304,然後是Jugend,當我將她的注意轉向Jugend這個詞時,她第一次認識到,她在追蹤‘榮格’(Jung)這個名字。”

“在她39歲的時候,這位女士已經失去了丈夫,從此沒有再婚的打算,這樣她當然會有足夠的理由去避免使她聯想到與‘年輕’或‘衰老’有關的東西。很明顯,掩蔽這個遺忘的名字的思想完全與其內容有關,由發音引起的聯想是不存在的。”

9.下面例子中表現出的對名字的遺忘,其動機也很微妙,他自己對此做了如下的解釋:

“當我考哲學輔修課時,考官讓我回答關於伊壁鳩魯的理論這個問題。之後又問我,在以後的幾個世紀中,誰繼承了他的理論,我回答說是皮爾·加森蒂(Pierre Gassendi),幾天前,我在一個飯店聽人說他是伊壁鳩魯的弟子。對這個奇怪的問題——我怎麼知道,我固執地回答,我很早以前就對加森蒂感興趣,結果我的成績很好。但不幸的是,以後我出現了遺忘加森蒂這個名字的傾向,我想是我的這種負罪感使我不能記住這個名字,儘管做出了很大的努力,因為我當時對此的確一無所知。”

在對回憶這次考試所產生的厭惡情緒的程度做出評價時,讀者應明確,這次好的成績使他付出了高昂的代價,因為這種代價替代性地表現在其他的事情上。

10.這裡我再增加另外一個例子,關於對一個鎮的名字的遺忘。或許這個情況並非如上述例子那麼簡單[第6~7頁];但是如果你精通於研究這種真實可靠,且有價值的例子的特點,那麼你會對此產生深刻的印象。案例中的人之所以忘掉了這個意大利城鎮的名字,是因為這個名字在發音上和一個女人的姓的發音很相似,而這個女人會使他產生很多有關的記憶聯想。毫無疑問,這些東西無法完全說出。布達佩斯的費倫茨觀察到了自己的這種遺忘現象,他用釋夢的方式來對此進行分析,而且認為這是一個完全適宜的恰當的方式。

“現在,我和一個我熟悉的家庭在一起,話題轉到了意大利南部的城市問題,有人觀察發現:這些城市仍有一點奧地利的風格,大家提到了其中的一些城市;但是當我要說出一個城市的名字時,這個名字卻溜掉了,儘管我知道我在那裡度過了兩天愉快的時光——這一點似乎和弗洛伊德的關於遺忘的理論不太相符。從我遺忘的名字的那個地點開始,我迫使自己進行自由聯想,這些名字強迫性地進入了我的大腦:Capua, Brescia(佈雷沙,意大利北部城市),The Lion of Brescia(佈雷沙市的獅子)。”

“這個‘獅子’的畫面出現在我眼前,有點像大理石的石雕。我立即注意到,它不太像佈雷沙的自由紀念碑前面的獅子(實際上我只看過描寫它的畫冊),更像另一個著名的大理石獅子——我在瑞士琉森市的死人博物館前看到的獅子,這個博物館主要是紀念在這個皇宮(Tuileries)陣亡的瑞士衛兵,在我的書架上有一個小的複製品,現在這個被我遺忘的名字終於出現了,它就是威洛納(Verona)。”

“同時,我也很快發現誰該為我的記憶喪失負責,除她之外不會是其他人,她就是我的那家親戚的前任女傭,當時我曾在他們家做客,她的名字叫威洛尼克(Veronika)(等同於匈牙利語的威洛克),我非常討厭她,因為她面孔冷漠,聲音沙啞,以及她的那種令人難以忍受的武斷個性,厭惡她因在這家做傭人的時間長而產生的那種自信。同時,我另一個難以忍受的地方是,她經常用專橫、殘暴的方式(tyrannlcal way)對待這裡的孩子,現在我理解了這些替代聯想的意義。”

“我由Capua直接聯想到的是caput mortuum(死人的頭),我經常將威洛尼克的頭比作一個死人頭,這個匈牙利詞‘kapzsi'(貪婪的)從另一方面也可以說明這種替代,當然我也發現,將Capua和Verona直接聯繫起來的方式是地理意義上的聯繫,此外這兩個意大利詞的發音也是一樣的。”

“對佈雷沙而言也是如此,這裡也存在曲折的觀念上的聯繫。”

“有時,我的敵對情緒是那樣的強烈,甚至感覺威洛尼克實在令人作嘔,只要人們表現出對她的愛,我便不止一次地流露出對她的憎恨情緒,我會問自己,為什麼別人吻她會使自己感到噁心305,無論如何,從此以後,我確實總將她和瑞士陣亡衛兵的思想相聯繫。”

“佈雷沙是我們經常提起的城市,然而在匈牙利,這個城市與獅子並無什麼聯繫,但卻與另外一個野生動物有關。在這個城市,甚至在意大利南部,人們最憎恨的動物是‘大土狼’(General Haynau),即著名的‘佈雷沙土狼’,我的思想中流露出的一種恐懼來源於這個殘暴的土狼(tyrant Haynau)。通過佈雷沙又轉到了威洛克城,其他的恐懼——通過這種發出沙啞的叫聲,且出沒於墳墓的動物(這些決定了我大腦中的死者紀念的產生)——導致了死人頭和威洛尼克的不愉快的聲音的出現。威洛尼克成為我潛意識地表達這種憤怒的對象,她在家裡表現出的這種殘暴與奧地利將軍在匈牙利和意大利的自由之戰失敗之後所表現出的殘酷毫無二致。”

“琉森與那個夏季的思想有關,那時,威洛尼克和她的主人一起在琉森城附近的一個湖畔度假。瑞士衛兵進而又使我想到:她不僅知道如何殘暴地對待孩子,而且也知道如何殘暴地對待這個家裡的成人,她因自己有‘Garde-Dame’(奶媽,‘女人的衛士’)的地位而興奮。”

“我必須明確指出,我對威洛尼克的這種敵對或厭惡情緒——有意識地——實際上是一種長期被超越的東西。這幾次,她的外表和態度有了變化,這對她極為有好處,我要去見她,即使我很少有機會真正友好地對待她。通常,我的潛意識會固執地附著於我的最初印象;即‘往事的回憶’和憎恨。”

“皇宮暗示另一個人,一個上了年紀的法國女人,她曾經無數次地‘保護’家庭婦女,人人都尊敬她,無論大人還是小孩——無疑我也怯她三分,有一段時間我是她的élève(學生),主要學習法語對話。這個單詞élève使我回憶起這樣一件事,我去看望在波西米亞的一個表哥,使我感到有趣的是,這裡的人將élève叫做‘L?wen’(獅子),這段有趣的記憶對於從土狼到獅子的替代也發揮了一部分作用。”

11.下面的例子也表明,在一定時期起決定作用的個人情結,由於微妙的聯繫,會導致我們對名字的遺忘。

“兩個男人,一個老人,一個年輕人,6個月前,他們一起到西西里島做了一次旅遊,現在他們相互交換了在那個愉快和令人留戀的時期收集的東西。‘讓我想一下,’年輕人說,‘在我們去西裡納特旅遊前的那個晚上,我們所在的地方的名字是什麼?是不是卡拉塔弗米(Calatafimi)?’老者否定了:‘不是,肯定不是,但是,我也忘掉了這個名字,儘管我仍清楚地記得我們在那裡停留的所有細節,當我發現其他人忘掉了一個名字,這也會使我將這個名字忘掉。讓我們想一下這個名字,但是,出現的是卡塔尼塔(Caltanisetta),這肯定也不是’。‘不是,’年輕人說:‘這個名字好像是以一個‘W’開頭的或中間有一個‘W’。”“但是,意大利文中沒有‘W’,老者表示反對,‘實際上可能是一個‘V’。之所以說成‘W’,因為在我自己的語言中,我對這個字母非常熟悉’。老者仍然不同意這是字母‘V’,‘事實上,’他說,‘我相信我將西西里島上的很多名字都忘了,這或許是一個做實驗的好機會,在古人稱之為埃納(Enna)的地方,那個山上的一個地方叫什麼名字?噢,我知道了——Castogiovanni。’接著這個年輕人回憶起來那個被遺忘的名字,他說:‘是Castelvetrano。’他很高興他們提到了‘V’字母。一時這個老者仍沒有表示認同,但當他接受了這個名字後,他開始解釋他遺忘這個名字的原因。‘很明顯’,他說:‘它的後半部“-vetrano”聽起來很像是“veteran”(老的),我不喜歡想到衰老,而且每當我涉及到這一問題,我便會有很奇怪的反應。’如最近我曾用這種最奇怪的語言攻擊我的一個很親密的朋友,‘你的青春一去不復返了’,因為有一次在奉承我的時候他說過這麼一句話,說我‘不再是一個年輕人了’。表明我抗拒這個名字‘Castelvetrano’第二個部分的另一個信息表現在替代名字‘Caltanisetta’的發音上,‘這個年輕人問:Caltanisetta本身又有什麼意義?’老者承認:‘它很像我的一個年輕女友的愛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