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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性與愛

愛需要想像的滋養,愛能讓我們變得比我們知道的更睿智,比我們感覺到的更良好,比我們真實的自我更高尚。通過愛,我們能把生活看成一個整體;通過愛,僅僅通過愛,我們能夠以真實的、理想的關係看待他人。

——奧斯卡·王爾德(Oscar Wilde)

《深淵書簡》(De Profundis)

自我關懷不僅能幫助我們成為更好的父母和照顧者,還能提升我們的性愛生活。當我們放下自私自利的追求——以積極的自我評價結束我們的妄想——我們對他人愛的渴望只會得到加強。擁抱真實的生活,允許生命力在我們身上任意流淌,我們的激情能夠達到一個新的、令人驚歎的高度。

愛的傳奇

想發現一個能滿足我們深層次內心需求的浪漫關係,其中的一個挑戰是——讓我們依賴的關係滿足我們內心深處的需求。我們充滿喜悅地墜入愛河,部分原因是因為愛讓我們感覺自己被另一個人所接納和理解,感受到自我的價值。我們的戀人喜歡我們的缺點,愛我們的全部,或許我們的缺點也不是如此的壞。當然,真實的情況是,在另一個人眼中看到我們自己美好的東西,真是一個美好的禮物。但是,如果我們僅僅依賴於伴侶對我們的好印象而對自己感覺良好的話,遲早有一天我們會猛然醒悟。最終,即使是最浪漫的愛情,魅力也會開始縮減,我們的伴侶不僅會意識到一些他並不期待發生於我們之間的事,而且他們還會讓我們知道。在結婚典禮上,魯伯特的父親告訴我們:「別擔心,婚姻的前四十年是比較棘手的,但是之後便會一帆風順。」是的,為了增加幽默的效果,他可能有些誇大了,但是我們不能否認,夫妻關係的處理確實困難重重。

我們不能指望伴侶讓自己感覺良好,因為對自己真心的認可必須來自我們內心。儘管伴侶的愛和接納對我們有所幫助,但是,我們太容易把他人的讚許作為錯位的「美好事物」而拋棄。你可能會對自己說,我的伴侶愛我,但是他沒有看到真實的我。他沒有聽到我頭腦中卑鄙、渺小的思想。如果他看到了真實的我,他就不會再認為我是那麼好了。

我有一個同事,名字叫黛安(Diane),她感覺和她的伴侶在一起非常痛苦。她的同居男友叫埃裡克(Eric)。從許多方面來看,埃裡克的愛和支持是她行為的動力。但是,黛安認為,埃裡克對她的好印象主要是因為他根本不瞭解她。她經常評判和批評自己,假定如果她在埃裡克面前展示了真實的自己,他也會批判自己的。黛安最不喜歡自己的是她有很強的控制欲,一點也不能放鬆。

黛安對埃裡克很崇拜,和他在一起時,總是盡可能地表現出放鬆的狀態,因為她不想讓他意識到,她實際上是一個「固執的暴君」。埃裡克是一個無拘無束的大男孩,這也是黛安比較喜歡他的原因之一。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埃裡克無拘無束的特質經常誘發黛安的控制欲。他經常忘記一些小事情,例如,在經過便利店時忘記黛安讓他買的牛奶,或者進入浴室後忘記關馬桶蓋,在草坪像熱帶叢林之前總是忘記修剪,等等。埃裡克是一個夢想家,他的行為經常是發散的、不集中的,這讓黛安幾乎瘋掉了。

在他們一起生活了兩年之後,黛安和埃裡克的爭吵越來越多。並不僅僅是為埃裡克的健忘行為感到煩惱,她開始對他產生惡意的憤怒。她開始用不負責任、懶惰、不成熟這類詞彙來形容他。如果不是埃裡克深愛著她,他可能早就厭倦了這些批評,離開她了。他沒有離開,因為他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在經過幾次長談之後,他很快就清楚了黛安的控制欲實際來自恐懼。在她十六歲拿到駕照之後不久,她載著幾個朋友到海邊玩。黛安在一個彎道打方向盤時打過了頭,車子翻了三個跟頭才停下來。她的一個最好的朋友差點兒因此丟了性命。她幾乎崩潰了,她要確保以後不再發生任何不好的事情。她會試著控制生活中的每一件事,只有這樣才能感覺到安全。但是,她不會去關懷自己的控制傾向,她的本能是批判自己為什麼如此固執,或者批判埃裡克為什麼如此不小心——或者兩者都有。

一旦埃裡克知道了引起她行為的原因之後,他能夠幫助她更為有效地處理自己的情緒。埃裡克涉足佛教和一些東方傳統文化的知識,理解自我關懷的價值。他意識到,這是黛安最需要的。當他看到黛安緊張和生氣,有時候甚至會有很多批判性的攻擊行為時,他會提醒她去體驗行為背後的情感。「你的不安是因為你害怕失控?為什麼不拿一點兒時間給予自己一點兒關懷,之後我們再討論發生了什麼。」

開始聽起來確實有點兒古怪,黛安開始越來越多地進行自我關懷的練習,用她的憤怒情感作為提示,她需要溫和地、寬容地對待自己,理解自己。只要她感覺控制欲在自己體內上升,她就會用富有關懷心的、安慰的話來平復自己。「我知道,你有這種感覺是因為當你最要好的朋友有生命危險的時候你是那麼的害怕,這是可以理解的。現在的情形對你來說確實非常艱難。」只要她一改變對自己的態度,她就會發現,躁動的情緒開始平靜下來。她變得更為相信他人,更為放鬆。

在這種新的模式建立起來的幾個月之後,黛安和埃裡克的爭吵少了很多。黛安最後讓她自己認識到埃裡克確實愛真實的她,而且她也值得埃裡克的愛。埃裡克開始變得更為負責任了——他不想讓黛安經歷任何不必要的痛苦。他們的自我關懷練習還在繼續,他們的關係比以前好了很多。他們甚至開始討論結婚的話題了(如果他們結婚,婚禮事宜一定是讓黛安來安排)。

練習一識別你的關係模式

想一想你目前的戀愛關係。你最強烈的情緒感受是什麼?你很容易受傷嗎?你會馬上得出結論說你的伴侶不關心你嗎?假定你的伴侶離開你,你會感到焦慮嗎?在戀愛關係中,幾乎每個人都有一個核心的問題會導致他們過度反應。伴侶的行為表現就像是增加了船的負載,導致事情變得難以控制。我們容易感到恐懼,這種恐懼主要是來自以往親密關係的失敗。儘管伴侶的愛和支持能夠幫助我們治療這些恐懼,但是更為直接的治療來自我們內心。

你們下一步要做的是,試著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不要馬上譴責你的伴侶,而是試著去評價其在多大程度上是出於恐懼,給自己一個自我關懷的機會。例如,如果你感覺到自己受到了傷害,試著去體驗這種感覺,完全接納你自己的過度反應。集中注意力用自我仁慈來平復你的傷痛,讓自己意識到,所有的人都會有這樣或那樣的情緒創傷(這需要自我關懷來解決)。

不要依賴自己的伴侶、讓他們給予你所需,先試著自我滿足自己的需要,認清自己在追求什麼(別人的肯定、關愛還是支持,等等),看看自我關懷是否能夠幫助你得到你所需要的。這會幫助你的伴侶減輕壓力,成為一個善解人意的人,並以一種你認為合適的方式做出反應。當你學會通過自我關懷來處理你的問題時,你最終會發現,問題會慢慢變少。只要你給予它們照料和關注,創傷就會得到治癒。

關係動力學

心理學家約翰·戈特曼(John Gomann)在戀愛關係領域是一個世界級的頂尖專家。他認為,他能夠根據情侶在衝突情景中的交互模式辨別出一對情侶是否會分手,而且準確率高達91%。關鍵不是情侶間是否發生衝突(幾乎所有情侶都發生衝突),而是衝突是如何發生的。在衝突中有四種主要的問題行為——戈特曼稱為「衝突中的四騎士」。按照重要程度,它們分別是:批評、蔑視、防禦、迴避。如果人們在衝突中嚴厲地批評他們的伴侶,表現出厭惡和蔑視(翻白眼,諷刺和挖苦,等等),過度的自我防禦,指責伴侶的問題,進入一種冷戰狀態(忽略了伴侶,停止了相互間的溝通),我們可以預知他們不會有圓滿的結果。幸運的是,戈特曼還識別出了一些因素,這些因素會預測快樂、穩定的親密關係。如果一對夫婦在衝突中表現出下面任意一種積極情緒—— 一個友好的目光、感情流露的小舉動、道歉和微笑——他們的關係有可能會更持久。

在關係衝突中,自我關懷傾向於誘發一些積極的而不是消極的情緒。當我們為自己的情侶關係而感到不安時,自我關懷允許我們去平復自己強烈的情緒,讓我們能夠更好地駕馭那四匹馬。如果我們感覺到安全,能夠承認我們自己在爭論中的角色,那麼我們會表現出更少的批評、蔑視和自我防禦。自我關懷還能夠提供平靜的環境,能夠讓我們理智地去討論親密關係中的核心問題,即它能夠減少冷戰。在衝突過程中,自我關懷會讓我們的心靈變得更柔軟,讓我們更容易接近我們自己對伴侶的情感,促進積極情緒的表達。因為自我關懷讓我們輕鬆地對待自我,有時我們甚至能在自己的過激反應中發現幽默的片段。

我記得有一次和魯伯特爭吵的時候,說了這樣一句話「饒了我吧」,和我母親說話的語氣非常類似,同樣帶著挖苦和諷刺的意味。在母親生氣的時候,經常會蹦出這句話。我們互相對視了一下,突然都笑了,冷靜下來承認了我們的壞習慣。不用說,這個衝突的解決就變得非常容易了。

在解決衝突時,自我關懷還能夠以另外一種方式起作用。戀人間的爭吵經常來自這樣的情形,每個人都想讓對方承認自己的觀點。如果我們討論到如何看待有問題的親密關係,魯伯特不會承認我的感覺是怎樣的,他只是在陳述他自己的那套觀點,而我幾乎聽而不聞。記得有一次我感到心煩是因為他已經花了三個週末在騎馬運動上(和他的朋友在一起,馬是他的最愛),我讓他下個週末不要去騎馬了,因為我想和他有更多的時間在一起。他沒有承認讓我心煩的事實,他告訴我他是如何看待這件事的。「但是,你知道我是多麼喜歡騎馬,慷慨一點兒嘛,而且,現在是騎馬最好的季節。」因為我覺得魯伯特沒有重視我的感受,我的反應開始有些控制不住:「你看到了嗎?我有這種感覺是非常合理的。」我可能還會說:「但是,我們一家人從來沒有花時間在一起待過!」(即使我們上個月剛剛度過了一周的家庭假期。)這樣的反應會讓他抓狂的:「你總是誇大其詞,你從來不會考慮到我的需求和感受!」憤怒和譴責的語調讓我們很難走到相互理解的軌道上。

關係咨詢師給每一對伴侶的忠告是:在表達你自己的觀點之前,先承認和體驗另一半的情緒。「我知道,你喜歡騎馬,想在濕熱的季節開始之前多做一些這樣的運動,但是當你離開的時候,我感到很寂寞,下個週末你能花點兒時間和我們待在一起嗎?」「我能夠理解當我和朋友們一起騎馬時,你感受到了冷落;但是,這對我真的非常重要,天氣一熱起來我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頻繁去了。」但是,很多時候,我們很難有這樣的反應模式,我們很難真正去聆聽對方的情緒反應。如果我們都等著對方給予我們自己所需,我們可能要等待很長時間。這個時候,恰恰是自我關懷起作用的時候。

如果你能夠帶著關懷心去承認自己的情感,溫和地提醒自己,感受到這種情緒是很自然的事情,你不需要那麼大聲地去說。你可以告訴自己,你現在真正想聽到的是什麼:「真對不起,你現在感覺受到了傷害,感受到了挫折,我有什麼能幫你做的嗎?」之後,你一旦開始感受到被接納、被關愛,你就會進入一個更好的狀態,去聆聽你配偶在說什麼,從他/她的視角去看問題。沒有了動力之源,衝突的發動機很快就會冷靜下來。

自我關懷對關係的益處

有研究表明,自我關懷真的會提高親密關係的質量。我們最近開展了一項研究,有超過一百對情侶參加,研究測量每個伴侶的自我關懷水平,問他們對自己的親密關係是否滿意,幸福程度如何。我們還會讓被試者描述另一半在親密關係中的行為模式。你關心照顧另一半嗎?你敏感嗎?你會控制你的另一半嗎?你對他們要求苛刻嗎?你會動不動就生氣嗎?你能直率地把話說出來嗎?這些問題的答案能夠讓我們看到,高自我關懷的人是否會有更好的親密關係,他們的伴侶是否把他們描述為一個富有愛心的、支持和體貼他/她們的人。

我們還會評估被試者的自尊水平,我們認為高自尊的人不一定比低自尊的人有更好的伴侶關係。當他們的自尊受到伴侶的威脅時,他們會憤怒、妒忌,並進行自我防禦,這種模式是許多不良關係的根本所在。當自尊以自戀的形式出現時,經常會導致自私自利、自我中心、患得患失——根本不是保持幸福的關鍵因素。

我們的研究結果表明,和低自我關懷的人相比,高自我關懷的人確實會有更為滿意、更為幸福的親密關係。主要是因為自我關懷的被試者通常會被他們的伴侶描述為更容易接納的人,更少去評判他們。自我關懷高的被試者不會去試著改變他們的伴侶,而是傾向於尊重伴侶的意見,會考慮到他/她們的視角。和低自我關懷的被試者相比,他/她們還會被描述為:更加富有關懷心、更富有感情、更親密、更願意討論感情問題。同時,高自我關懷的被試者通常被自己的伴侶描述為:給予他/她們更多自由、更多的自主性。他/她們傾向於鼓勵伴侶自己做出決定,追求他們自己的興趣。相反,缺乏自我關懷的被試者則被伴侶描述為:對自己的伴侶比較挑剔,缺乏關愛和感情。他們的控制欲更強,總是去命令和支配他/她們的伴侶。他/她們還會被描述為更以自我為中心,缺乏靈活性,頑固地要求每件事情都要按照自己的方式進行。

有一點需要指出,高自尊對親密關係的作用並不大。高自尊和幸福、健康並沒有多少聯繫。在親密關係中,高自尊的被試者並沒有被他們的伴侶描述為:更容易接納、更關心他人、更富有支持性。換句話說,我們的研究結果表明,在培養一個良好的親密關係時,自我關懷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但是高自尊則不一定會有什麼幫助。自我關懷培養了兩個人之間的親密感,自己和他人的需求得到了平衡和整合。但是,高自尊則更以自我為中心,放大了自己和他人之間需求的距離感和競爭感。

為了在你和他人之間建立一種親密的、連續的關係,首先,你需要親近自己。當你遇到人類生活中的種種限制,通過自我關愛、自我支持,你可以獲得強大的情緒資源,從而去關愛、支持你的另一半。通過滿足我們自己對愛和支持的需求,你會感到更充實。如果能夠接受這個事實——你或你與他人的關係不可能是完美的,你就會去享受你與他人的關係,而不是拿它和很多理想模式去比較。例如,灰姑娘遇到王子的童話故事,事實上根本不存在。自我關懷會用愛去包容缺陷,會給浪漫提供肥沃的土壤,讓它們茁壯成長。

我的故事:我答應幫助你關懷自己

正如我前面提到的,當魯伯特和我結婚的時候,我們相互間有一個誓約,互相幫助對方培養自我關懷。這不是一個空洞的誓言,而是一系列的實際行動。我們制定了一些具體的步驟幫助我們提高自我關懷。我們發現有一個練習特別有效,在爭吵中的「即時自我關懷」。這種自我關懷只花費片刻的時間,就像中場休息一樣,提供一個空間,讓我們能夠冷靜下來,而且還能夠讓我們給予自己關懷,關懷自己強加給自己的困難處境。這種練習特別有幫助。原因之一是,它可以幫助雙方安慰受傷的自我,是保護我們自尊的有效工具。

我記得有一個典型的例子,當魯伯特和他的朋友討論問題的時候,我總是不斷地打斷他們的談話,這讓他感到很憤怒。具體的經過是這樣的,英國政府曾經提出了一個議案,要禁止獵狐(這個議案在2004年的時候通過了),魯伯特是一個騎馬發燒友,酷愛運動,而我是一個素食主義者。不用說,我們在這個問題上有著很大的分歧。問題不是我要表達自己的觀點,而是我不停地打斷他說話,他幾乎不能表達自己的意見。在朋友回家後,魯伯特溫和地指責我不應該連續地打斷他說話,我不僅沒有禮貌地道歉,而且說魯伯特的觀點是愚蠢的,需要得到糾正。事後回想,我能夠看到,當時我感覺非常羞愧,不能接納自己不禮貌的事實,因此才不斷地打斷他,即使我確實認為獵狐是很殘忍的。因此,為了拯救我的自尊,我把問題歸咎於更為自我諂媚的話題上:事實上我是對的,魯伯特是錯的。當然,這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魯伯特的感覺非常糟糕,不僅在朋友面前顏面盡失,而且還受到了自己妻子的侮辱。事情開始升溫。

幸運的是,在事情還沒有發展到無法控制的時候,我們使用了「即時自我關懷」。我們倆閉眼待了幾分鐘,給予我們自己關懷。我意識到,我們只是想表達對某一主題的觀點。我並不想讓魯伯特閉嘴,只是有些過於激動了。一旦我們防禦性的姿態緩和下來,而我寬恕了我自己的不禮貌行為,我就能夠向魯伯特道歉。「你是對的。我真的不該粗魯地打斷你的談話,這一定讓你感覺非常沮喪,我向你道歉,儘管我仍然不能同意你的觀點。公平起見,你也應該談一談我沒有考慮到的正確的觀點。」

對於魯伯特而言,他也在給予自己關懷,平復自己的沮喪情緒;因此,當我承認他的感受,確認他的觀點時,他已經準備好接受我的道歉了。他覺得他已經不需要自我防禦了,在被自我關懷撫慰之後,他進入了一種更為包容的狀態。事實上,他承認我的觀點中有很多是有道理、有根據的。最後,我們對獵狐的優缺點進行了富有成效的討論。這讓我們對這個話題比以前有了更多的共識。事實上,在那一年之後,魯伯特就放棄了獵狐運動,而且不是為了安撫我。自我關懷的訓練讓他更為關懷狐狸,而不是他所生活過的文化環境(他還是會騎馬跨欄,穿過鄉村的小道,但是不會進入「是否打獵」的道德困境)。

有時我和魯伯特之間出現的衝突,問題不僅僅是自我的創傷,有時會更為深入,可能是一個抽像的道德概念,例如你是否能夠接受獵狐行為。大部分人在解決關係問題時所使用的方式沒有什麼積極的作用,這些模式大多是在幼兒早期對創傷應對過程中形成的。例如,我自己的模式我稱之為「受傷的小女孩兒」。因為小時候,我覺得父親遺棄了我,在我和男朋友相處的關係中,很容易體驗到受傷和被遺棄的感覺。這種模式在我和魯伯特相處的前幾年經常出現。我前面提到過,我在印度開展博士論文研究的時候遇到了魯伯特。當時,魯伯特是一個旅遊指南的作家,他正在搜集印度南部的旅遊信息。我們結婚之後,他繼續給旅遊雜誌寫文章維持生活。儘管我知道魯伯特需要這份工作,而且也知道這種工作需要經常離開家;但是當他接到一個新任務外出時,我還是會有一種被遺棄的感覺。他走的時候我會噘嘴不高興,當他回來的時候我會憤怒,不想說話,被傷害和遺棄的感覺統統掛在臉上。

比較起來,魯伯特的童年模式,他稱為「受到不公正對待的小男孩兒」。他大多數的童年傷痛來自私立學校英國教師對他的苛刻管教。比如說,當他數學考試拿了一個比較差的分數,老師會在公開的場合羞辱他,不讓他上最喜歡的歷史課——儘管他這門課成績非常好——以此作為對他的懲罰。因為老師經常為難他,其他的孩子也經常會去欺負他,似乎覺得捉弄他沒關係。這種不公平的對待所帶來的壓力對他的影響非常壞,以至於他在十一歲的時候就幾乎精神崩潰了,在床上躺了三個多月。我每次傷害到他,魯伯特都必須進行一次商業旅行——旅行非常有必要,能夠為我們夫妻提供一些幫助——這種傷害會引發他不公正對待的體驗。「太不公平了!」在我傷害到他的時候,魯伯特不是去減輕我的不安全感,而是傾向於更為憤怒和不安。從他的立場來看,我的反應是對他的一種直接的批評——而且是一種不公正的批評,他沒有做錯任何事。像我一樣,他的情感經歷也是以一種誇張的形式爆發的,我們的過度反應都根源於童年傷痛,這種傷痛比一般外部疼痛要更為深刻。

幸運的是,我和魯伯特進行過自我關懷的訓練,我們最終能夠打破這種童年傷痛形成的鎖鏈環。解決這個問題確實非常有挑戰性,我們這種互補的模式意味著,我們會同時進入一種非理性的動盪狀態中,但是,只要我們中有一個人能提醒自己開始進行自我關懷練習,推動我們消極行為反應的引擎就開始失去動力。受傷的小女孩兒能夠體會到被關愛、接納,滿足了自己的需要,我能夠意識到我不是真正地被拋棄。同樣,魯伯特這個「受到不公正對待的小男孩兒」也會開始感到平靜,能夠驅散憤怒,能夠意識到我的反應事實上不是個人批判。一旦我們能夠用一種關懷的方式去對待我們的童年,就能夠把精力集中到當前發生的事情上,衝突的解決就變得非常容易。我們互相幫助對方進行自我關懷訓練的誓言是我們做過的最正確的一件事。

練習二即時自我關懷

如果下一次你和你的伴侶發生了激烈的爭執,你可以試著進行一次自我關懷的練習。如果你們倆都同意是最好的了,即使你的伴侶不同意,在衝突的時候拿出一點時間來給予自己關懷一樣非常有用。最難的是要在爭執過程中保持清醒的意識,要留出間歇時間,進行自我關懷練習。在我們投入到激烈的爭吵中後,其他的信息很難進入我們的意識。可是,通過訓練,你可以把痛苦作為一個自我提示:你需要進行自我關懷練習了。

在這種情況下,你可以找個地方獨自一個人待幾分鐘(如果需要,浴室也可以)。要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暫停你們之間的衝突和爭執,你現在的任務只是通過確認自己的情緒來平復你不安的狀態。告訴你自己:「現在的情況真的很難應付。」(再來一次,自我關懷的儀式性語言在這裡可能是比較有用的。)引起衝突的一個關鍵因素是:每個人都想陳述自己的觀點,而另一個人根本不去認同它,甚至聽不進去。每個人從另一半的憤怒情緒中感受不到任何愛與接納的信息。因此,要先聽一聽自己內心的聲音,確認自己的狀態。要先接納和關愛自己。這樣有助於削弱你的情緒反應,讓自己進入一種平和的意識狀態。

一旦這個練習結束,你就能和你的另一半進行建設性的互動了。如果你可以,試著至少向你的伴侶做一個積極的回應——一個笑話、一個微笑、一句溫暖的話語,或者是向他/她表達你理解了他/她。這些會幫助你轉移衝突的視線,讓你們進入一種更為理性的討論。

自我關懷給予了親密關係非常大的支持。當我們停止依賴我們的伴侶,通過滿足自己的需求——給予自己所需的愛和接納——我們會變得更獨立、更滿足。當我們認識到,我們只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分子,就能夠接納我們的缺點,通過平靜地、清晰地討論這些事情,通過友善地、溫和地對待自己,我們能與自己的另一半進入一個更好的情緒狀態。

兩性中的自我關懷

自我關懷不僅能夠促進我們的親密關係,還能夠改善我們的性生活。性是我們感受活力、熱情和親密關係的絕好渠道。它也是成年人最令人愉悅的活動之一。為什麼談到性的時候,我們的社會有這麼多的限制?即使現在社會中性愛的影像無處不在,但是人們還是很難以一種開放的、誠實的心態來對待性問題。特別是對於女性來說,性和羞恥是緊密地聯繫在一起的。即使對20世紀60年代性解放之後出生的人來說,社會的主流仍然認為:女性的自我價值體現在她們保持性純潔的能力上。一個女性直率地去享受性生活——上帝不容——慾望很強的女性被稱之為……我們都知道她叫什麼。

當然,現在沒有以前那麼糟糕了。當一個女性結婚後,就不再需要保持處女之身。但是,還是會有雙重標準。人們可能會管有多個性伴侶的男性叫猛男,而女性會因為同樣的事情受到譴責。女性當中,幾乎沒有因為性而感到自豪的角色模型。《慾望都市》(Sex in the City)中的薩曼莎(Samantha)是一個比較好的例子。什麼時候和她剛剛開始約會的男友發生性關係?她的觀點是:「不要和男的玩『欲擒故縱』的遊戲,要直奔主題。」薩曼莎有些奇特的地方,因為她敢於慶祝那些經常發生在她身上的糟糕的事情。

從另一方面來講,一個女性和一個男性在第一次約會就發生性關係,可能主要是因為她想讓他喜歡上她,不是因為這反映她真實的性慾望,事實上,這會貶低自己的價值。如果一個女性的自我價值感主要來自她所獲得的唏噓、尖叫聲,等於是她把自己看扁了,因為她的自我價值取決於外界怎麼看她,而不是來自她的內心。把性當作一個獲取自尊的工具,可能會導致比較糟糕的結局,會讓你變得更加脆弱。「為什麼不給我回電話?難道是我不夠好嗎?」

當說到性和自我價值時,青春期的女孩子會面臨一個艱巨的挑戰。一方面,在我們這個社會,青春期表現出越來越多的性特徵。在任何一個商場逛一圈,你都會看到很多女生的丁字褲已經從低腰的牛仔褲中露出來了,她們文胸的吊帶在紙一樣薄的T恤衫下清晰可見。不僅僅是青少年,《如此性感,如此的早》(So Sexy,So Soon)一書的作者,戴安·萊文(Diane Levin)和簡·基爾伯恩(Jean Kilbourne)的說法是,即使未至青春期,女孩子也在穿迷你超短裙、丁字褲、有襯墊的胸罩。這是一個什麼信號?你的價值來自你得到了什麼,如果你得到了,你就可以炫耀了。年輕人聽的音樂也在不斷地強化這種觀念,女孩子主要是性的目標。和性有關的歌曲中,大約有三分之二的比重帶有貶低女性的內容。就像陰陽雙胞胎(Ying Yang Twins)的一首歌中唱的:「他們說閉緊嘴巴不能吃飽。因此,我不介意想要一個『頭』。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我們需要在床上行事。」一般的青少年幾乎每天都要聽一兩個小時這樣的歌曲。

對於一些年輕的女士,性本身已經變得沒有什麼意義。勞拉·塞遜斯·斯坦普(Laura Sessions Stepp)在她的一部著作《解開》(Unhooked)中描述道,在許多高中和大學裡,男女之間的結合變得如此正常;在一個長期的親密關係中,對性的需求不再是一件非常「酷」的事情。為了應對猖獗的厭女症,有些女孩子的反應比較溫和。「在他們讓你心煩之前,有時我只想先讓他們心煩意亂。」斯坦普描述了一個名叫尼科爾(Nicole)的女孩兒的故事。有個男人給她發了一條短消息要求見面,之後,她和這個男人在他的房間發生了性關係。「幾個小時之後,當她準備離開時,他問她:『我們在做什麼?』……『我們什麼都沒做,』她說,『我得到了我想要的。』」

與此同時,性規範也變得越來越寬鬆,相反的趨勢也開始出現。如果你仔細看,你會看到在商場裡很多年輕的女孩穿著高筒靴,戴著貞節戒指。大約有四分之一的青春期女孩(大約六分之一的青春期男孩)會努力保持禁慾,直到他們結婚。有些人在事業上的成功也得益於貞潔的形象,如布蘭妮·斯皮爾斯(Britney Spears)、傑西卡·辛普森(Jessica Simpson)、波姬·小絲(Brooke Shields)。這些年輕的明星變得大紅大紫很大的原因是她們會盡量多地露出自己的肌膚,做出各種挑逗性的動作,卻又不斷地讚美貞節的重要性。這種對性有衝突意味的信息對社會並不是沒有影響。幾個大樣本的研究發現,有些追求貞節的年輕人和那些放縱的人一樣需要婚前性行為,只是,他們很少用到安全套,她們更可能用肛交和口交(技術上講,這已經無關緊要)。

有一點不足為奇,在我們社會中的女孩和女人對性很難有健康的認知和行為模式。我們或因為性慾太強,或因為性慾太弱而感到羞愧。

自我關懷能夠幫助我們發展出一個更為健康的、更為真實的性活動模式。首要的也是最重要的,我們對自己的性活動要持一種支持的態度,細心呵護——不管它以什麼形式出現——我們不能成為性羞愧的犧牲品。我們不必根據社會的性規範去評判自己。有些人是異性戀,有些是同性戀,有些是雙性戀,另外一些是嘗試性取向者(「我會嘗試任何對像」)。有些人性慾比較旺盛,總是需要,有些人只是偶爾需要。有些人一直保持處女/男之身,直到他們結婚,有些人則不是。有些人一生獨身,有些人一生只結一次婚,有些人結多次婚,有些人一夫多妻。有些夫婦之間的愛是柏拉圖式的,他們之間沒有性行為。對於個人和夫妻而言,只要談到性,沒有對錯,只有健康與否。當我們否認我們的人性——性慾一定是位於我們的人性中心——我們不可能有一個健康的性關係。因此,我們也不會有健康的親密關係。幸福感不可能在謊言中成長。

但是,當我們給予自己關懷時,當我們能夠關愛和照顧自己時,我們不會受社會對男人與女人在性方面的狹隘界定。我們開始接受和關愛真實的自己,用我們最喜歡的方式表達我們的性觀念和性態度。大衛·尼蒙斯(David Nimmons)曾經寫過一本書《內心深處的靈魂:男同性戀者不被發現的內心和習慣》(The Soul Beneath the Skin:The Unseen Hearts and Habits of Gay Men),書中指出,男同性戀者在性這方面可能是最自由的。因為他們必須踢開社會傳統,他們更有可能在他們的圈子中找到支持,發現性愛的真實,不管它們是以什麼形式出現的。

當兩個人的靈魂結合到一起時,最重要的是尊重我們的激情和活力。有時候,某種行為對一個人來說可能是正確的,對另外一個人可能是錯誤的,因此我們不應該期望所有人都遵循某個「可接受」的、唯一的、固定的性活動模式。我們在性活動方面所做的決定來源於內心對快樂的渴望,而不是來自社會的壓力,或者是伴侶的認可。

練習三釋放性帶來的羞恥感

誠實、快樂地看待性。不管你的性感覺如何,你都能全部接受嗎?你為這些事情感到過羞恥嗎?你因為這些事情評判過自己嗎?首先,如果你曾經對性經歷有過自我評判,你應該給予自己關懷。讓我們意識到,幾乎所有的人都有過性想法和性體驗,他們也會為此感到羞愧,把這種經歷當作人類的共享體驗。試著不要去進行自我譴責,要給予自己關懷,關懷自己在這個衝突、混亂的社會中作為性存在所面臨的困難。

另外,有一點很重要,你在性方面的消極體驗是否來自你對自己的傷害,還是來自社會傳統。你感到羞愧的主要原因是因為大的社會文化背景告訴你,你不應該是這樣的嗎?或者是你感到你的性活動不健康,你很後悔自己的性衝動給自己和他人帶來了傷害?在你思考自己的性自我時,試著確定真實的你是怎樣的。記住,所有的人類個體在性方面都是有個體差異的,但是,有一件事我們是一致的——在生活中的某些時候,我們中的有些人會感受到痛苦,因為我們的性活動與社會傳統相衝突。如果你想改變自己的性生活,要確保你的決定來自自己的內心深處,讓自己健康和快樂。真實的性活動意味著你要接受和確認你所有的性體驗,實現你的願望,幫助你成長和成熟。

當我們接受我們的身體、我們的性活動——友好地擁抱自己——我們可以直接提升性反應能力。儘管這是一個比較新的研究領域,但一些證據已經表明,自我關懷高的女性更關心她們的身體。有一項研究讓女大學生參加十五周的靜觀訓練課程。研究者發現,和控制組相比,靜觀訓練組被試者的自我關懷水平有了顯著的提高——這和以往的研究一致。而且,結果還顯示,隨著自我關懷程度的增高,對於性感的識別變快了。當給她們看性感圖片時,自我關懷高的女性能更快地意識到她們是否已經性喚起了。這一結果表明,自我關懷能夠幫助女性更容易理解她們的身體,更熟悉和理解她們的性活動。

自我關懷還能夠通過另外一種方式改善我們的性生活。它能幫助我們治癒童年的創傷。這個問題在女性身上尤其明顯。考慮到整個社會中的婚姻幾乎有一半以失敗而告終,離異家庭中的大部分孩子都是由單親媽媽撫養,許許多多的女孩子在成長過程中得不到父親的愛和關注。因為愛缺失而出現的「受傷的小女孩兒」模式非常普遍。我知道,在這一點上我一點也不孤單。可是,我還知道,這種模式會干擾我們的性親密關係。因為,性會打開我們的心靈和精神之門,它也能打開我們的舊傷口(如果我們沒有感受到足夠多的愛)。

我的故事:性治療

我還記得和魯伯特早期發生性關係時的情景。有時,我發現自己莫名其妙地從性女神轉化成了受傷的小女孩兒,也就一眨眼的工夫,激情突然變成了悲傷的抽泣,一點兒準備都沒有。這至少讓魯伯特感到非常不安。就好像通過愛和親密的關係,不被愛和被拋棄的舊傷痛感受到了安全,以至於突破了我們的意識知覺。因為我們有過自我關懷的訓練,我們試著利用這些機會進行創傷治療。在魯伯特的鼓勵下,我沒有因為自己不性感的行為而感到羞愧,我能夠把注意力集中到當時所經受的傷痛上,希望減輕這種傷痛。我們倆都把注意力集中到我們各自的創傷性自我上,平復和安撫自己的情緒,關懷嵌入我們內心深處的傷疤中。幾個月的時間裡,這種治療經常發生,上帝保佑,魯伯特一直在全心全力去支持整個過程。

發生的事情聽起來有些奇怪,只能夠在一個隱喻的水平進行解釋,但是,我們做愛的時候把注意力集中到治療「受傷的小女孩兒」身上,感覺就好像我們正在治療無數女性的傷痛一樣。我能清晰地看到,這些女性從我們面前走過,帶著輕鬆和解脫;我能夠深深地感受到過去她們所經歷到的傷痛。被壓抑,被虐待,被貶損,被剝奪,被遺棄:如此多的靈魂需要治療。當我們把自己的目標指向解脫這些受傷的靈魂時,魯伯特和我就進入了一種入定的狀態,通過關懷的力量,轉化這些傷痛——包括我們自己的,也包括數不清的其他人的。在我們進行這種有意識的治療幾個月之後,「受傷女人」的心理圖像已經一去不復返了。這個糟糕的惡性循環結束了,治療完成了。令人驚奇的是,「受傷的小女孩兒」再也沒有光顧過我們的臥室,因為她確信了自己曾被和正被愛著(幸運的是,性愛女神還是時不時會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