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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胭脂正濃 金粉正香(六)

  柳翠煙破格升了文化館館長,最受打擊的不是付館長,而是林副市長的秘書小陳。付館長得知這個消息時,最多恨自己年老色衰,不能跟柳翠煙在那些政府要員的床第之間平分秋色,說幾句洩憤的話,散播點中傷翠煙的謠言,而小陳秘書聽到這個消息,簡直有如晴天霹靂,「轟」地一聲差點把那顆本來就不太靈光的腦袋給炸傻了。
  自從柳翠煙隨林副市長到岷山鄉去檢查工作,楊剛自作主張撤了胡光林改任陳嵐為中心小學的校長之後,關於柳翠煙和林鞍之間的流言就像蝗蟲一樣在各個鄉鎮之間氾濫起來,一時之間,這個子虛烏有的事件,成了眾人皆知的秘密。小陳身為林鞍的秘書,對於這件事情自然有所耳聞,再加上平時柳翠煙跟林鞍的接觸確實比較頻繁,就算外面沒有這些傳言,以一個女人的天性,她對柳翠煙也會有所猜測。猜測歸猜測,流言畢竟只是流言,在沒有得到證實之前,小陳還是存有一絲渺茫的希望的,當柳翠煙真的當上了文化館的館長之後,這麼一點點小小的希望就徹底地破滅了。想她柳翠煙何德何能?不用說上面有付館長在當文化館的副館長,就算沒有付館長,文化館的任何一個工作人員都比她柳翠煙的資歷要深,這個職位憑什麼落在她名下?有什麼人會這麼賣力地去幫她?像這麼大的忙,除了親人和情人,還有誰會去幫?
  小陳的想法確實沒錯,在官場上就是這樣,不管你工作能力有多強,資歷有多高,這些只是錦上添花的東西,起不到決定性的作用,真正起決定性作用的,還是人的因素,就是說,一定要有人誠心誠意地幫你,你才能爬得快走得遠。工作能力是個虛的東西,領導說你有,你就有,領導說你沒有,你就沒有。吳幀是宣傳部長,他要是說柳翠煙有工作能力,誰還敢說沒有?在文化教育這一塊,他吳部長就是龍頭老大,他吳部長給予肯定的人,誰還敢否定?就算是市委書記和市長,也要掂量掂量輕重才敢提出異議,因為他們畢竟跟文化館直接接觸的機會較少,不可能像宣傳部長那樣清楚其中的情況。柳翠煙在進文化館之前就已經是宜城小有名氣的民間藝術家,吳部長只需借題發揮,把她的剪紙藝術吹了個天花亂墜,領導豈有不動心的道理?這一切,以小陳在政府部門工作多年的經驗,都在她的猜測當中,只可惜,她猜對了其中的緣由,卻猜錯了故事的男主角。誰都沒想到柳翠煙跟吳幀的關係會這麼親厚,因為翠煙從來沒有在外人面前提起過她下巴上那塊疤痕的由來,就算是跟陳嵐,她也是守口如瓶,從未洩露過一字半句,所以在大家心目中,跟柳翠煙關係最為密切的人就是林鞍。
  如果僅僅是工作方面的接觸,上下級之間的關係是很難親密起來的,就算你再有能力,把領導安排的工作完成得再出色,在他心目中也僅僅是一個不錯的工作人員而已,他要辦事的時候會想到你,要提撥的時候卻不一定會有你的份。要想真正走進一個領導的心裡,關鍵還是要看你跟他之間的私人接觸,這個道理跟談戀愛差不多,你要真正走進一個女人的心裡,關鍵是要在某件事情上打動她,如果你一旦打動了這個女人,她就會事事向著你,把你往好的方面想,同樣的,如果你真正打動了一個領導,他就會把你當自己人,切實地為你的前途考慮,提撥了你,其實也等於是為他自己鋪路。為什麼很多領導明知道自己的親戚朋友工作能力不行,卻還是要提撥?為什麼很多女人不惜犧牲身體換取一個職位?難道那些領導們純粹是為了幫助親人朋友?純粹是被美色沖昏了頭腦嗎?其實不然,至少不全是,更多的原因是因為每個人都渴望著安全感,把自己人放在身邊,總比把不清楚底細的人放在身邊來得更穩妥可靠些。在官場上,你很難分得清誰是狼誰是狗,很多表面上看起來溫順可靠的人,一旦得了勢就露出兩隻尖利的狼牙,逮住你,撲上來就咬。為了以防狼人的出現,還是任用自己人來得可靠些,沾了親帶了故的,那就等同於繫在一條線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柳翠煙的出現,使小陳覺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脅。究竟是什麼地位呢?是林鞍畫畫的時候所有人都不能進來打擾,只有她小陳可以在身邊磨墨侍候的地位;是林鹿鹿不聽話的時候帶他上街買玩具的地位;是林鞍不開心的時候陪他聊天解悶的地位;是林鞍開心的時候陪他縱情歡笑的地位;也是……林鞍軟弱的時候將他樓在懷裡的地位。對林鞍,小陳是一直心懷忐忑的,她不知道優秀如林鞍為什麼會選擇她,她既算不上漂亮,又沒有超強的工作能力,如果非要說有什麼優點的話,那就是一顆耿耿忠心,為了回報林鞍的厚愛,她只有將這顆心捧出胸膛,完全交付在他的手裡,任他捏圓了搓扁了,為他疼為他累,甚至是為他死。她常常在頭腦裡構想為林鞍獻出生命的鏡頭,有時候是為他挨一刀,有時候是為他擋住一顆飛來的子彈……她想像自己趴在他懷裡力竭而死的場景:鮮血染紅了白衣,她像一個美女一樣死去,而林鞍埋首深深飲泣,對她懷著強烈的感激和愛戀度過餘生。但是她知道,這樣動情的場景永遠不可能發生,雖說官場如戰場,也只是無形的戰場而已,這裡沒有痛快淋漓的仇殺,沒有刀劍和鮮血,只有令人窒息的明爭暗鬥,就算是死,也是慢慢的被悶死被折磨死,死得不明不白不清不楚不痛不快,死得精神崩潰形象難看,死得毫無意義毫無價值。都說女人是活在幻想裡的,雖然明知道不可能發生,小陳還是能夠從一次次假想中得到一種滿足感或者是說得到一些心理安慰,可是柳翠煙的到來,將她這一點點可憐的幻想都給打破了,她再次想到為林鞍去死的時候,想到她死了之後,林鞍不是懷著歉疚的心情懷念她,而是轉而投向了柳翠煙的懷抱,這就讓她的死喪失了意義喪失了價值,使她心有不甘、死不瞑目。
  「他們都說你跟柳翠煙有關係,到底是不是真的?」小陳一直想這樣質問林鞍,但是她不敢,她那顆因為過於愛慕他而變得卑微的心,不敢在他面前有一星半點的放肆。她只能軟弱無力地敲敲邊鼓:「聽說那個柳翠煙當了文化館的館長?」她長久地等待著林鞍的回答,而林鞍就像沒聽見似的,嗯、啊兩聲敷衍過去,他越是這樣敷衍,就越讓她覺得其中有鬼,經過反覆的試探,到最後,小陳幾乎是百分之百確定了林鞍跟柳翠煙之間確有非同一般的關係。她沒有想到,林鞍之所以不正面回答她,是希望外人把柳翠煙當文化館館長這個人情算在他林鞍名下,這就說明他林鞍有提撥幹部的能力,大家就會尊敬他巴結他,他這個副市長才能當得有臉面。怨不得有句話說女人「頭髮長見識短」,在某些情況下,女人考慮問題確實比較狹隘。
  情人和妻子的區別就在於,當妻子知道丈夫有外遇之後,有資格明目張膽地去打去鬧,而情人知道情人有外心的時候,只能默默地忍受。小陳覺得就像吞了一隻死蒼蠅似的,噁心得不得了,卻又吐不出這口惡氣,連找個朋友傾訴的可能性都沒有,一來是因為林鞍的身份特殊,不能暴露他們之間的關係,二來她自己本身也只不過是個情婦而已,他既然可以找她做情婦,自然也可以找別人,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有什麼可講可說的?自己本身就是婊子,難道還不許別人也當一回婊子?那豈不成了「只許州官當婊子,不許百姓當婊子」了?
  「我治不了你,自然有治得了你的人!」小陳將一份打印完好的材料揉得稀爛,惡狠狠地丟進字紙簍裡。
  流言未必止於智者,有些所謂的智者,為了一己之私慾故意推波助瀾的也有,但是,流言總是最後一個傳入當事人的耳朵裡,這倒是不變的真理。
  雖然柳翠煙知道楊剛等人誤會了她跟林鞍之間的關係,但是她沒想到這個流言的傳播面已經如此之廣,並且借助於某些別有用心之人傳入了林副市長老婆的耳朵裡,所以當她看到林夫人滿臉怒氣衝到面前時,一時搞不清狀況。
  翠煙甚至沒有認出她來,她跟林夫人大概見過一兩次面,由於林夫人長相實在太平凡,沒有任何供人記憶的特點,再加上翠煙本來就眼拙,當她看到這個滿面怒容的婦女時,心裡還想著:這位大姐有點眼熟。
  「請問你……」翠煙一句話還沒說完,只覺得左臉一麻。
  「婊子仔!」林夫人左右開弓,「呼呼呼」掄了翠煙三個巴掌,然後揮舞著得勝的雙手「嘩啦」一聲自上而下撕開了翠煙的薄襯衣。
  事情發展得太快,翠煙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只覺得胸口一涼,襯衣生生被撕破了一大塊,露出裡面的蕾絲文胸。
  「我以為是什麼天仙樣的人物,還不就這麼點貨色嗎?呸!」林夫人照翠煙臉上吐了一口濃痰,轉身揚長而去。
  這女人從進門到離去總共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就完成了打人、撕衣服、吐口水一連串動作,而且打人一打就著,撕衣服一撕就破,吐口水一吐就准,真是訓練有素啊。
  同事大多認識林夫人,且都聽說過柳翠煙跟林鞍之間的流言,所以林夫人一進來,大家就猜到是怎麼回事了,紛紛把辦公桌上的東西一卷,以光速消失於無形。此時文化館整個一層辦公樓空蕩蕩的,只剩柳翠煙一人捂著被撕壞的衣服失神地靠在桌邊。
  她真的被打懵了,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值得這女人用這麼惡毒的話來罵她,用這麼下作的手段來羞辱她?她使勁晃了晃腦袋,想把事情清理出個頭緒,可是根本什麼也想不出來,眼淚嘩嘩地順著兩頰滾落,雨點似地吧嗒吧嗒掉在地磚上。
  哭了一陣子,翠煙重重地吸一口氣,擦乾眼淚,昂起頭目不斜視地走出辦公室。
  她穿過空蕩蕩的走廊,跑下幾層樓梯,在一樓的大堂裡看到同事們聚在一個角落裡興奮地談論著什麼。她聽到一些「活該」,「騷貨」之類的字眼,還聽到了「白紗紗」的名字,他們是在把她和白紗紗那樣的浪婦相提並論嗎?是也好,不是也好,什麼都無所謂了。翠煙傲然地從人群中穿過,停住腳步冷靜而威嚴地說:「怎麼,不用上班了嗎?」人群一看到她走近就「呼」地一下作鳥獸散了。雖然有人還在背後竊笑,翠煙反而將胸膛挺得更高。笑吧,笑吧,你能做些什麼呢?你這一輩子,不就是等著看別人的笑話嗎?你有多大的本事呢?還不就是在別人的傷口上撒把鹽嗎?你這一生,也就這麼點樂趣就這麼點能耐吧?你還能折騰出什麼東西呢?你完蛋了,你的一生毀了,所以也想用這些舌槍箭語毀掉別人的一生,對不起,我不上這個當!
  柳翠煙狂躁地走在路上,目空一切。
  文化局和文化館的辦公室在同一幢樓裡,白紗紗出去辦事回來,在大堂裡聽說了翠煙的事,趕緊一路追出來,給她披上一件小外套。
  「你怎麼……」
  白紗紗一句話還沒問完,翠煙已經扭頭離開,走出去好遠才回過頭來輕聲說了句「謝謝你的衣服」。
  白紗紗看著柳翠煙瘦小的背影越走越遠,想起自己年輕時候的那些經歷。何其相似啊,所不同的是,那時候連個趕上來為她披上一件衣服的好心人都沒有。
  其實柳翠煙一進文化館名聲就很不好,或者是說,任何一個剛剛進入政府機關工作的人名聲都好不到哪兒去。如果你有些家庭背景,他們就說你是靠家裡的關係調進來的,自己其實狗屁不是;如果你家庭沒什麼背景,是男人,就說你是靠巴結送禮進來的,是女人就說你是靠陪男人睡覺進來的;如果你是通過公務員考試進來的,他們就說你沒有實踐經驗,只會紙上談兵,放到實際工作中狗屁不通。總之,誰也別想輕而易舉在別人口中得到肯定和讚美,除非是你在日後的工作中跟他建立了某種關係,連成了一條線,同坐了一條船,此時,他才有可能會說一些你的好話。
  關於柳翠煙的謠言,首先當然是從周劍說起,別說她跟周劍素有往來,就算素不相識,那些吃了飯沒事幹滿腦子男盜女娼的人也能幫你編織出一個個版本不一情節曲折的偷雞摸狗的故事。
  編這種故事,付館長和李會計是最在行的。
  「我們那兒最近來了個美女。」
  這第一句聽上去好像是讚美,第二句就變了味。
  「當然是周劍搞進來的,除了他還有誰??
  第三句那就更不是味了。
  「周館長嘛,還不就好這一口!」
  到了第四句那就不堪入耳了。
  「沒跟他搞過能進得來?你不知道哦,在辦公室裡就公然樓樓抱抱的,不小心碰見了吧,他們倒是瀟灑,全然不當一回事,搞得你碰上的人倒像做了虧心事似的。」
  第五、第六句就是眾人拾柴火焰高了,旁邊的人開始附和。
  「那也沒什麼,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這叫各盡所能,按需分配。」
  「不過長得也並不咋的,周劍的品味,也就那樣。如果非要說有什麼好吧,也就是好在年輕幾歲,沒生過孩子。」
  這些話流傳開去,每一個句子都能衍生出無數新的流言。
  「聽說文化館新進了一個女人,天天打扮得跟個妖精似的,專會勾引男人。」
  「聽說那女人一見了男人就全身發軟,眼睛裡都能流出水來。」
  「是個鄉下老師,長相也就一般,就是床上功夫厲害,男人還不就是喜歡這個?」
  「何止是周劍?那個什麼林市長也有經手。說這個女人也奇怪,不管被多少男人搞過,那地方都不會變松,又緊又濕,跟搞處女似的,又比處女浪得起來。」
  這些話,周劍早就略有耳聞,只是不當一回事。一來他是男人,二來他習慣了機關裡的這種風氣,在他打算將柳翠煙調入文化館的那天起,他就知道這些流言遲早會像蒲公英一樣被風吹得四散開去。
  翠煙畢竟是女人,有哪個女人能忍受這樣的羞辱呢?別說她本是個清清白白思想保守的姑娘,就算是白紗紗那麼放得開的人,親耳聽到這樣的話,也不免要心如刀絞吧。
  誰都沒想到翠煙回家去換了衣服之後居然還會來上班,她進辦公室之前先去了趟衛生間,隔壁男廁所裡的同事沒想到她會在那裡,而喜歡嚼舌根的人總誤以為廁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最能誘使他們天馬行空想像一些色情話題的地方。
  只聽一個男人說:「別看那娘兒們平時正經得很,一上了林鞍的床比小姐還來勁。」
  另一個男人說:「一聽她的名字就知道是個騷貨了!什麼柳翠煙,又不是本名,改了一個這樣的名字,還不就是為了勾引男人?」
  「是啊,聽說她以前叫柳亭,多土啊,喊著都沒勁!這翠煙叫上去就爽口多了,一聽就是個放浪貨。」
  「聽說這騷娘兒們那裡長了一扇小門,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當然是真的啦,她還說『只要誰有本事打開老娘這扇門,老娘就讓他舒服個夠』。」
  「哈哈,她的門又不上鎖,那豈不是誰都能打得開?」
  「是塞,所以林鞍、周劍都一個一個打開了進去過塞,說不定吳幀也進去過呢……」
  「吳部長,不會吧?他那麼一大把年紀,能行嗎?」
  「現在就是流行老牛吃嫩草塞……」
  翠煙蹲在那裡聽著,她知道他們眼紅她,看她不順眼,也知道他們會在背後說三道四,但是,她沒想到這些中傷的話會說到了這個份上,簡直不是人能說出來的話呀!這人的心,怎麼會這麼齷齪呢?
  是,自從被胡校長驅逐之後,她確實比以前更注重形象打扮,可她打扮是為了更好的工作,是對自我價值的一種確認,是一種生活態度,從來沒有想過要以此來勾引男人。退一萬步講,就算她真的想勾引這麼多男人,以她的姿色,像林市長那麼英俊非凡的男人能被勾引嗎?而吳幀在她心目中更是長者,她是把他當叔叔伯伯一輩來看待的,居然也被他們冠以這種污言穢語。
  翠煙穿好衣服,「匡當」一聲重重拍上洗手間的門。隔壁男廁所裡的兩個同事嚇得「哇啦」慘叫兩聲,從他們慘叫的音調來判斷,肯定把小便撒在褲子上了。翠煙就那麼靜靜地直立在男廁所門口,恭候著二位大駕。那兩個猥瑣的男人則偷偷躲在廁所裡觀看著外面的形勢,一直沒敢露面。
  下班了,翠煙深一腳淺一腳靠著馬路邊上走著,走了好一陣,腳下濕濕地好像踩著什麼東西,她低下頭去看,才發現滿地儘是萎謝的梧桐花。她想起第一天到文化館上班時看見的那一樹樹繁盛的花朵,那時候她對新的生活充滿著熱情和嚮往,而現在,不過一年零幾個月的時間而已,她覺得自己的心就像這一棵棵梧桐樹,所有關於美妙的夢想都已經悉數落盡了。
  「柳老師?」有人在後面叫她。
  翠煙回過頭去,是很久以前到他們學校去拍新聞節目的小謝。小謝正用憐憫而好奇的目光在她臉上搜尋。翠煙一抹臉,這才發現自己滿面淚痕。
  「柳老師,你怎麼了?」小謝關切地問。
  「哦,沒什麼,胃疼,老毛病了。」
  「哈哈,你可真是小孩子,」小謝爽朗地笑起來,「居然疼哭了,沒羞。」
  「呵呵。」翠煙假笑著應和。
  這時另一個給她拍過專題節目的記者郭順昌從馬路對面跑過來,熱情地伸出手說:「柳老師,哦,不對,現在應該改稱柳館長了!柳館長,還記得我嗎?」
  「自然記得。」翠煙伸手與他一握。
  「聽說你最近榮升了,恭喜恭喜!」
  「呵呵。謝謝。」翠煙情緒極其低落,沒什麼心緒與之周旋,說話很簡短。
  「聽說周劍到文化局當局長去了是吧?我跟周劍很熟啊。」郭順昌滿懷激情地說,「什麼時候我叫他出來吃飯,你也一起來。我們是同學。」
  「是嘛,謝謝。」翠煙一邊說著一邊往旁邊閃,很想快些離開。
  「以後有機會再請你做一次專題,你要給我們介紹更多更好的剪紙啊……」
  翠煙見郭順昌的話題越扯越寬,好像沒有停止的意思,而她眼睛裡蓄著的淚水幾乎都要流出來了,她不想讓他看出沮喪的神情,於是打斷說:「我還有點事,改天再聊。」
  郭順昌見翠煙如此冷淡,以為她剛升了職就開始擺架子,心裡有些不快,臉上卻還是笑笑地說:「好好好,改天聊!」
  郭順昌面帶微笑目送翠煙走遠,好像他們之間有著多麼濃厚的友誼似的,等她的身影消失在人流中,他才收起那一副老熟人的表情,恨恨地小聲嘀咕:「不就是當了個破館長嗎?有什麼了不起!」
  小謝見他一個人自言自語,奇怪地問:「老郭,你中邪了?念什麼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