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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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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紫夜走出去的時候,看到妙水正牽著獒犬,靠在雪獄的牆壁上等她。

這個樓蘭女人身上散發出馥郁的香氣,幽然神秘,即便是作為醫者的她、都分辨不出那是由什麼植物提煉而成——神秘如這個女人的本身。

「已經快三更了。」聽到門響,妙水頭也不回地說了一句,「你逗留得太久了,醫生。」

薛紫夜鎖好牢門,開口:「現在,我們來制定明天的計劃吧。」

「奇怪…」妙水有些難以理解地側過頭去,拍了拍獒犬的頭,低語,「她不怕死,是不是?」

獒犬警惕地忘了薛紫夜一眼,低低嗚了一聲。

雪落得很密,鵝毛一樣的飄著,將絕頂上兩位女子的身影籠罩。

除了那頭獒犬,沒有誰聽到她們交談了一些什麼。

一刻鐘後,薛紫夜對著妙水微微點頭,吐出一個字,轉身離去。鵝毛大雪不停飄落,深宵寒氣太重,她在離開時已然抵受不住,握著胸口的大氅微微咳嗽起來。

妙水望著那一襲隱沒在秘道裡的紫衣,眼裡泛起了一絲笑意。

「她可真不賴…沒想到,這一次找了一個絕佳的搭檔呢!是不是?」她拍著獒犬毛茸茸的頭,龐大的猛獸發出貓兒一樣溫馴的呼呼聲,妙水站在大雪裡,凝望著雪中連綿起伏的崑崙群山,眼神裡猛然迸出一絲雪亮的殺氣!

「好,既然交易完成了,現在——」她拍了拍獒犬,回身一指背後雪獄,冷笑,「你可以去把那傢伙吃掉了!他已經沒有用了!」

「嗚——」得了指令,獒犬全身的毛一下子豎起,興奮的嗚了一聲,猛撲進去。

妙水站在門口,側頭微笑,把玩著懷裡的一支短笛,等待著聽到牢獄裡血肉骨頭粉碎的咀嚼聲。

然而,裡面卻毫無聲息。

她臉色微微一變,一掠來到門口,朝裡一看,不憂倒吸了一口冷氣——黑暗裡,只有一點紅光隱約浮動。獒犬巨大的屍體橫亙在台階上,居然是剛撲入門中,便無聲無息的死去!

「斷腸草?」藉著隱約的光看到了浮動的紫色煙霧,妙水失聲驚呼,立刻點足掠回三尺,臉色蒼白。

——那個紫衣女人,原來早已佈置好了一切!

十三、絕殺

西出陽關,朔風割面,亂雪紛飛。

城門剛開,一行人馬卻如閃電一樣從關內馳騁而出。人似虎,馬如龍,鐵蹄翻飛,捲起了一陣風,朝著西方直奔而去,割裂了雪原。

「啊,昨日半夜才到鎖陽關,天不亮就又出發了。」守城的老兵喃喃,「可真急啊。」

「是武林中人吧。」年輕一些的壯丁凝望著一行七人的背影,有些神往,「都帶著劍哪!」

三日之間,他們從中原鼎劍閣日夜疾馳到了西北要塞,座下雖然都是千里挑一的名馬,卻也已然累得口吐白沫無法繼續。他不得不吩咐同僚們暫時休息,聯絡了西北武盟的人士,在鎖陽關換了馬。不等天亮便又動身出關,朝著崑崙急奔。

寒風呼嘯著捲來,官道上空無一人,霍展白遙遙回望鎖陽關,輕輕吐了一口氣。

出了這個關,便是西域大光明宮的勢力範圍了。

這次鼎劍閣傾盡全力派出八劍中所有的人,趁著魔宮內亂裡應外合,試圖將其一舉重創。作為新一代裡武功最高強的人,他責無旁貸地肩負起了重任,帶領其餘六劍千里奔襲。

然而,一想到這一次前去可能面對的人,他心裡就有隱秘的震動。

「七哥!有情況!」出神時,耳邊忽然傳來夏淺羽的低呼,一行人齊齊勒馬。

「怎麼?」他跳下地去,看到了前頭探路的夏淺羽策馬返回,手裡提著一物。

「斷金斬?!」七劍齊齊一驚,脫口。

那把巨大的斬馬刀,是魔宮修羅場裡銅爵的成名兵器,曾縱橫西域屠戮無數,令其躋身魔宮頂尖殺手行列,成為「八駿」一員——如今,卻在這個荒原上出現?

「前方有打鬥跡象,」夏淺羽將斷金斬扔到雪地上,喘了口氣,「八駿全數覆滅於此!」

「什麼?」所有人都勒馬,震驚地交換了一下眼光,齊齊跳下馬背。

八駿全滅,這不啻是震動天下武林的消息!

只不過走出三十餘丈,他們便看到了積雪覆蓋下的戰場遺跡。

追電被斬斷右臂,刺穿了胸口;銅爵死得乾脆,咽喉只留一線血紅;追風、白兔、躡景、晨鳧、胭脂死在方圓三丈之內,除了晨鳧呈現中毒跡象外,其餘幾人均被一劍斷喉。

霍展白不出聲地倒吸了一口氣——看這些劍傷,居然都出自於同一人之手!

「好生厲害,」旁邊衛風行忍不住開口,喃喃,「居然以一人之力,就格殺了八駿!」

「說不定是伏擊得手?」老三楊庭揣測。

「不,肯定不是。」霍展白從地上撿起了追風的佩劍,「你們看,追風、躡景、晨鳧、胭脂四個人倒下的方位,正符合魔宮的『天羅陣』之勢——很明顯,反而是八駿有備而來,在此地聯手伏擊了某人。」

鼎劍閣幾位名劍相顧失色——八駿聯手伏擊,卻都送命於此,那人武功之高簡直匪夷所思!

「他們伏擊的又是誰?」霍展白喃喃,百思不得其解。

能一次全殲八駿,這樣的人全天下屈指可數,除了幾位成為武林神話的老前輩,剩下的不過寥寥。而中原武林裡的那幾位,近日應無人遠赴塞外,更不會在這個荒僻的雪原裡和魔宮殺手展開殊死搏殺——那麼,又是誰有這樣的力量?

「找到了!」沉吟間,卻又聽到衛風行在前頭叫了一聲。

他掠過去,只看到對方從雪下拖出了一柄斷劍——那是一柄普通的青鋼劍,已然居中折斷,旁邊的雪下伏著八駿剩下一個飛翩的屍體。

「看這個標記,」衛風行倒轉劍柄,遞過來,「對方應該是五明子之一。」

霍展白一眼看到劍柄上雕刻著的火焰形狀:火分五焰,第一焰尤長——魔宮五明子分別為「風、火、水、空、力」,其中首座便是妙風使。他默默點了點頭——

不錯,在西域能做到這個地步的,恐怕除了最近剛叛亂的瞳,也就只有五明子之中修為最高的妙風使了!那個人,號稱教王的「護身符」,長年不下雪山,更少在中原露面,是以誰都不知道他的深淺。

然而,魔宮為何要派出八駿對付妙風使?

「大家上馬,繼續趕路吧。」他霍然明白過來,一拍馬鞍,翻身上馬,厲叱,「大家趕快上路!片刻都不能等了!」

※※※

那一夜的崑崙絕頂上,下著多年來一直延綿的大雪。

雪下,不知有多少人夜不能寐。

風雪的呼嘯聲裡,隱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聲音浮動於雪中,淒涼而神秘,漸漸如水般散開,化入冷寂如死的夜色。一直沉湎於思緒中的妙風霍然驚起,披衣來到窗前凝望——然而,空曠的大光明宮上空,漆黑的夜裡,只有白雪不停落下。

那是樓蘭的《折柳》,流傳於西域甚廣。那樣熟悉的曲子…埋藏在記憶裡快二十年了吧?

難道,這個大光明宮裡也有同族麼?

此夜曲中聞折柳,何人不起故園情?

山陰的積雪裡,妙水放下了手中的短笛,然後拍了拍新壘墳頭的積雪,歎息一聲轉過了身——她養大的最後一頭獒犬,也終於是死了…

這些獒犬號稱雪域之王,一生都是如此兇猛暴烈,任何陌生人近身都得死。但如果它認了你是主人,就完全的信任你,終生為你而活。

那樣的一生,倒也是簡單。

可是人呢?人又怎麼能如此簡單的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