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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年華如夢

芳心紊亂秋日晃眼即去,嚴寒的冬天已隨著楓葉的飄落、白晝的驟短而來了。
    日子變得寂寞而蕭索,孤獨而美麗的毛冰,在這種日子裡,心情是落寞而悲哀的。
    窗外雪花紛飛,她打開窗子,讓雪花飄進來,雖然那是如此寒冷,但是她卻願意讓自己的身體受著折磨,因為惟有她身體上受著折磨的時候,她內心的痛苦,才會稍為減少一些。
    一個頎長的少婦推開了她那間精緻的閨房的門,走了進來,手裡抱著一個仍在襁褓中的嬰兒,朝她微笑著說:「冰妹,這些日子來你還好嗎?」抬頭一望窗外的雪花,幽幽地說道:「你大哥不知怎麼搞的,都快過年了,他還不回來。」
    毛冰輕輕一笑,沒有回答她的話。
    那少婦在房中踱了兩步,說道:「好冷呀!」將懷中的嬰兒抱得更緊了些,一面說:「冰妹,你好生將息著,千萬別胡思亂想,什麼事等你肚裡的孩子出來時再說,知道了嗎?」
    毛冰點了點頭,道:「知道了,大嫂,謝謝你。」
    那少婦一笑,走了出去,懷中的嬰兒突然哭了起來,她輕輕用手拍著,滿面俱是慈母的溫馨,軟語道:「孩子,別哭,你爸爸就快回來了。」又回頭朝毛冰一笑,走出房去。
    毛冰嬌慵地站了起來,走過去帶上房門,側面望了望左面的紫銅菱花大鏡,鏡中人影不是比以前憔悴多了嗎?她轉了一個身,苦笑著,望著自己近日來已漸形臃腫的腰肢,長歎了一聲,暗忖:「怎麼這樣快,看樣子孩子真要出來了呢。」
    她突然感到一陣悲哀:「可是孩子的爸爸呢?」她張開口,雪白的牙齒緊咬著嘴唇:「孩子的爸爸可永遠也回不來丁!」仇獨清瞿而英俊的面容,落寞而瀟灑的身影,驀地在她心中升起。
    近日武林中,似乎起了很大的波浪,毛冰雖然已不再在江湖中走動,但是武林中的種種消息,都有她大哥浙東大豪靈蛇毛臬的弟子門人來此敘說著,因此,她也知道得非常清楚。
    仇先生死了,巴山劍客柳復明和青萍劍宋令公突然在武林中消聲滅跡,靈蛇毛臬率領著「七劍三鞭」另外七人,很幹了幾件震動武林的大事。在江南,凡是與青萍劍宋令公有關的鏢局、把式場,甚至任何一個和青萍劍沾著些親故的武林人物,全都被他剷除了,於是靈蛇毛臬,成了近日中原武林的魁首。
    他的弟子們還興奮地告訴毛冰:「大爺現在可真的了不起了,聽說大爺還要開宗立派,自立門戶,和中原武林的幾個大宗派一較短長呢!」
    對於這一切,毛冰只是淡淡地聽著,非但沒有一絲興奮,而且還感到羞辱、慚愧和痛苦。
    她恨自己為什麼會做出這種事,她恨她的哥哥的無恥,但是這些話,她只能深深地埋藏在心底,因為最令她痛恨的,卻是她自己呀!
    於是對於仇獨的懷念和她自己的自責,成了她心中最大的負擔,嚙噬著她的心,終於,她不再能忍受了,她不願再在這個令她痛恨的家庭中生活下去,她也不願意再見到她的哥哥──靈蛇毛臬。
    就在那個風雪之夜,毛冰連夜奔出故宅,月黑無影,風雪漫天,在泥濘而積雪的路上,她鞭策著坐騎,心中茫然一片,不知何去何從。
    寒冬的杭州,市面遠不及春日的繁華了,她緩緩騎著馬,出城東去。孤身而美貌的少女,引得行人當然注目,有的還指著她評頭論足起來。寒風吹過,她風氅掀起一角,有人竊竊私語:「嘿!這娘兒們肚子怎麼這麼大,難道是偷人養漢──」
    說到一半,頭上被人啪地打了一下,一個小地痞在他身旁直眉瞪眼地說道:「小子,你他媽的亂說些什麼,你知道這位姑娘是誰?」他哼了一聲接著說:「她就是毛大太爺的親妹子,你忖量忖量,再說老子就剝你的皮!」
    被打的人方才怒火滿面,一聽到毛大太爺的名字,嚇得一聲不響,趕緊回頭就走了。
    毛冰芳心紊亂,什麼話都沒有聽到,馬的顫動,使她有要嘔吐的感覺,她裹緊了身上的風氅,望著東面的雲霞,出城而去。紫衫黃衫風雪稍煞──
    杭州道上行人頗多,似乎都將這嚴寒視若無睹,毛冰心裡奇怪,繼而一想,原來這些都是冒著風雪回家,和妻兒團聚過年的人們。
    毛冰心情不禁更寂寞,眼光羨慕地停留在那些知足的小人物身上,過往的人們,也都以詫異的眼光打量著這孤身的少女。
    突然,毛冰的眼睛彷彿一花,在絡繹不絕的行人之中,她突然發現了一個奇異的景象。
    原來遠遠走過來兩人,身材都高得驚人,卻是一胖一瘦,胖的胖得可以,瘦的卻可瘦得驚人,最怪的是這兩人身上的衣服,居然會叮噹作響,走近了一看,原來胖子身上的「衣服」是一片片紫銅,瘦子身上穿的「衣服」竟是一片片黃金。
    毛冰三更過後出門,此時已是上午,天上雖無陽光,但漫地雪光反映,將那兩人身上的衣服映得耀目生花,再一看兩人的面容,毛冰心中頓時冒出一股寒氣,趕緊將頭轉了過去。
    皆因那兩人非但容貌怪異,而且眼中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懾人之力,毛冰心中暗自打鼓:「這兩人是什麼來路?」她生長在武學世家,自身的武功,雖因受了體質太弱的限制並不太高,但是武學一道,她卻瞭解得非常清楚。
    她暗忖:「這兩人的武功,看來竟還在大哥之上。」念頭一轉,又想到仇獨:「大概已經和獨哥不相上下了,可是中原武林,可從來沒有聽起過有這麼兩個人物呀,難道是來自海外的嗎?」
    毛冰一望那形容詭異的兩人,便知道他們有高深的武功,是有她的道理的。
    須知凡是金鐵之屬,都不能御寒,是以穿在身上會更冷,此刻正值臘月,氣候最冷,別人穿著狐裘,尤自在打抖顫,這兩人全身上下,看起來像是只掛著百十片金鐵打造的薄片,既不能擋風,更不能御寒,但這兩人卻似一點也未感覺到寒冷,大踏步地走著,一步在雪地上留下一個腳印,整齊得有如刀劃,毛冰心裡有數,這兩人的內功,不是已練到了「寒暑不侵」的地步是什麼?
    是以毛冰趕緊回過頭去,免得招惹這兩個行動詭異的角色。
    哪知那兩人眼睛卻停留在毛冰臉上,再也不放鬆,毛冰心裡發冷,臉上發燒,加緊鞭了一下馬,想走過去就算了。
    那兩人對望了二眼,突然回過了頭,跟在毛冰後面,路上行人,看到這兩人,都遠遠避開,卻又忍不住偷偷回過頭來看。
    那兩人一聲不響,走在毛冰馬後面,毛冰越來越緊張,手掌心的冷汗直往外冒,路上行人太多,她又不能放馬急馳,急得芳心忐忑,不知怎生是好?
    走了一段路,前面是個三岔路口,一條是往筧橋的,行人較多,另一條路上的行人卻少得很,毛冰心裡一盤算:「他們這樣跟著我,我可真吃不消了。」暗忖自己的坐騎,是匹千中選一的良駒,放馬一馳或許能將他們甩開。
    於是她一勒馬韁,放開馬向較偏僻的路上馳去,馬果然跑得很快,她胃裡一陣陣發酸,她也顧不得,伏在馬上跑了幾里路,路上簡直連一個行人都沒有了,她自忖大約已將那兩人掉在後面了,微微緩住了馬,回頭一看,頓時又是一股寒氣上冒,原來那裝束怪異、行蹤詭秘的兩人,不急不緩地跟在她後面,面上形容仍然呆板板地沒有一絲變化,臉既沒有紅,更沒有喘氣,毛冰大驚:「難道這兩人會縮地不成?」
    那兩人也不說話,施施然跟在她後面,毛冰六神無主,禁不住老是回頭去看,可是一接觸到兩人的目光,又嚇得趕緊回過頭去。
    「這兩個傢伙到底安著什麼心?難道──」想到這裡,她臉上更發紅,再也想不下去。
    她孤身一人,武功並不太好,身上又有身孕,在這荒涼的道路上,真是呼天不應,呼地不靈,她暗怪自己,為什麼選了這麼樣一條路來走,看到前面仍是無人煙,而且彷彿還有一個小樹林子,心裡更急,差一點就要哭出來了。突來救星她知道躲不開這兩人,索性放緩了馬,心裡打著主意。
    哪知忽然頭一暈,那馬竟像騰雲駕霧般,往前直奔,而且自己坐在上面,平平穩穩地,沒有一絲顫動,只覺兩旁林木,如飛地後退,那種速度簡直是她從來沒有經歷過的。
    她幼稚地想著:「難道真是佛祖顯聖,將我救脫這兩人的魔掌?」但她究竟心智清明,隨即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不過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她心裡更奇怪,想回頭去看那兩人還在不在後面,但是速度委實太驚人,她甚至看也看不清楚。
    突然,她頭更暈,一反胃,哇地吐了出來,接著就不省人事了,須知她懷著身孕,體弱又驚恐,怎經得恁地奔跑。
    等到她醒來的時候,她發覺有兩隻手在她胸腹移動,摩挲著她的胸膛和肚子,她又羞又急,但是被那兩隻手摸過的地方,又暖洋洋地舒服已極,渾身沒有半絲力量,偷偷睜開眼睛一看,那一胖一瘦兩個傢伙,正瞇著眼,低著頭在望著自己,兩隻手正不停地在自己身上動著,她一想到要發生的後果,心裡更急,雙肘一用力,想掙扎著跳起來,哪知眼一黑,又暈了過去。
    她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情況仍一樣,仍然有兩隻手在摸著她的胸腹,她不禁奇怪:「怎麼這傢伙老是摸著我,難道他別的事全不懂嗎?」想著這裡,她臉一紅,暗罵自己怎麼會想到這種事。
    但是事實如此,又怎能怪得她如此想呢?那形色詭異的兩個怪客到底是誰,為什麼老跟著她,又為什麼對她如此呢?
    驀地,一聲暴喝,一個她頗為熟悉的聲音,厲喝道:「好不要臉!」六道寒影,電閃而至,擊向彎著腰、曲著腳,正在摸著毛冰的兩人的後心。
    毛冰心中暗喜,這下來了救兵了,一時頭腦混亂,可想不起這口音是屬於誰的,但無論如何,總是個熟人就是了,而且這熟人是來救自己的,於是她心裡稍稍一寬。
    哪知那兩人頭也不回,動也不動,毛冰只聽到「噹!噹!」幾響,那兩隻手仍在她身上動著,由掌心傳到她身上的熱力,也愈來愈熱,她全身舒泰,幾乎願意讓這兩隻手永遠摸下去。
    他們所存身的是一個樹林子,隨著那一聲厲喝,幾道鏢光,一條人影,自林外倏然掠了進來,嘴裡喝道:「小子還不住手!」掌中長劍帶起風聲,刷刷兩劍,直取那兩個怪客。
    這人影來勢神速,劍光凌厲,這兩劍一取胖子腦後的「藏血穴」,一取瘦子頸上大椎骨下數第六骨節之內的「靈台穴」,認穴之準,不差毫釐,出手之快,也足驚人,顯見得是名家身手。
    那兩個怪客依然連頭也不回,胖子的左手和瘦子的右手也依然在毛冰的胸腹之間移動著,剩下的兩隻手,胖子右掌斜捏,倏地自肘下倒穿而出,擊向後面那劍手的脅下,腳跟一旋,左足反踢那劍手的下陰「中極穴」,瘦子五指如鉤,反手一把,居然去抓那劍手的長劍,那劍手一驚,身形微動,退後了三尺,又掠了上來,劍光如虹,經天而下,又疾地削向那兩個怪客的後心,左、右「志堂」兩穴。
    那兩個怪客鼻孔裡彷彿哼了一聲,瘦子的手背突然像是脫了節一樣,向正面彈了起來。
    那劍手一劍斜掠,突然手中的劍一震,自己竟然把持不住,手腕一鬆,脫手而去,帶著一溜藍光,飛得老遠。
    那劍手大驚,暗忖:「這兩人是什麼武功?」須知人體的關節,多半只能向一方彎曲,一絲也勉強不得,這瘦子的手臂,卻居然能夠隨意向後扭轉,這簡直是駭人聽聞,匪夷所思的了。
    但是那劍手武功不凡,為江湖上少數的後起之秀,心裡雖然吃驚,卻並不十分懼怕,腳步一錯,曲肘沉臂,兩條腿像兩條砧在地上的石樁子般站在地上,劍眉微軒,厲聲問道:「你們是誰?在幹什麼?」化骨神拳那兩個行蹤詭異的怪人,卻像根本沒有聽見他的話一樣,毛冰此刻心裡已略為清楚,聽到這劍手的聲音,心中暗喜:「原來是石磷。」悄悄張開眼來,卻看到那兩個怪人的臉上,神色莊重已極。
    她心裡又是一動,那兩個怪人卻突然直起腰來,手舞足蹈,滿面俱是歡悅之色,身上掛著的鐵片,叮噹不絕地作響。
    那少年劍手本名石磷,是當代名劍客,武當派的靈空劍客的入室弟子,出師才只數年,在江湖中已大有名聲,闖蕩江湖,也可說有不少日子了,此刻見了這兩位怪人的這一個動作,卻只有睜大了眼睛,愕在那裡,不知道這事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兩個怪人高興了一陣,胖的那個突然掏出一樣東西,拿給毛冰看,嘴裡吱吱咕咕地,不知在講些什麼話,又像是鳥語。
    毛冰躺在地上,一時還不敢起來,她雖然將這兩位怪人恨之入骨,此刻見了那胖子手中的物事,卻突然驚喚了起來,四肢一用力,人像彈簧似的,直躍了上去。
    這一躍少說也有丈許,石磷大奇:「怎地小冰的輕功恁地好?」須知從地上平臥著而躍起,其情況自然要比站在地上困難得多。
    毛冰自己卻沒有注意到這些,身軀剛──落下地,口裡已在叫道:「還給我,還給我!」彷彿對這樣東西,看得珍貴已極。
    石磷心中暗歎:「她看到我怎地連招呼都不打一個?」
    那兩個怪人卻像根本沒有聽懂她說的是什麼話,依然嘻皮笑臉地站在那裡,手裡拿著一個小皮盒子,上面用一條極細的金鏈吊住,搖動的時候,發出一連串極為悅耳的響聲。
    小皮盒子吊在鏈子上晃動,毛冰的眼睛也隨著這小皮盒子打轉,石磷心裡奇怪:「這個小皮盒子裡,又有什麼古怪不成?」
    那一胖一瘦的兩個怪人,見到毛冰臉上的神色,吱吱咕咕地又對講了幾句話,面上神色,更是欣喜,那胖子大嘴一咧,朝毛冰哈哈直笑,一隻手伸過去,像是想拉住毛冰的玉手的樣子。
    石磷更是大怒,厲喝道:「萬惡淫徒,還不快拿命來!」話聲方落,又復出手,拳風招展,橫擊那人的琵琶骨側的「肩井穴」。
    那人臉色一變,手臂一伸一縮,像是一條蛇一樣,倏地反穿而出,去拿石磷握拳的手腕。
    石磷再也想不到那人會從這種部位出招,大驚之下,猛一沉肘,指尖上挑,哪知那人的手臂卻可以隨意扭曲,五指箕張,手腕突地整個反了過來,快如電光火石,抓住了石磷的右腕。
    這一招非但其快無比,出手之怪,更是令人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石磷身受武當派絕頂高手靈空真人十年耳提面命,武功實有很深的根基,哪知遇見這怪人,全身武功竟一點也施展不出來,一招之內,就被人家擒住手腕,他驚怒交集,竟豁出右臂不要,左手並指疾地點向那人鳩尾下一寸的「巨闕」大穴。
    哪知那人卻像渾然未覺,石磷的手指方自點在那人身上,卻輕輕向旁邊滑了開去,他驀地一驚,陡然想起那人身上的衣服:乃金鐵所製,以他此時的功力,想隔著一層金屬點穴,還不能夠呢。
    那人握著石磷的手腕,卻仍虛虛地未用全力,只瞪著眼朝石磷看著,嘴裡說些石磷一句也聽不懂的話。
    石磷驚怒交集,手腕猛地一翻,想以武當派秘傳的「小擒拿手」掙脫那人的手掌,哪知那人的手腕卻像是一條牛筋索子,任你怎地翻轉,他也能夠隨著你翻轉,石磷心中突地一動,想起師傅曾經對他說起的一種中土早已絕傳的拳法,再一看那胖子的手掌以及肌肉果然是色如瑩白,在白裡隱隱透出一絲淡青之色來,大驚之下,面上也不自覺地變了顏色,朝毛冰大喝道:「冰妹快逃,這是『化骨神拳』。」
    毛冰心中雖然渾渾沌沌的嗡然一片,也不知在想著些什麼,但是這「化骨神拳」四字,卻如金鐵擲地,震得她神智陡然一清!莫測高深她幽幽地從幻夢中醒了過來,她雖然武功不甚高,但是「化骨神拳」這四字所代表的意思,她是非常瞭解的,數十年前武林中出了個大大的奇人,叫海天孤燕,也從來沒有人知道他的來蹤去跡。
    他在中原武林露面雖然只有短短數年工夫,但是聲名之顯赫,卻是無可比敵的,曾經赤手空拳,連敗中原武林各門各派的二十七個掌門人,每個人在他手下都未曾走滿十招,當時江湖大駭,都道千百年來,武林中都未有一人能和他匹敵的。
    而海天孤燕所使的拳法,就是這「化骨神拳」。
    白海天孤燕突然隱身之後,芸芸江湖中,再沒有一個會使這種怪異絕倫的拳法,但數十年來,武林中人提起「化骨神拳」,卻仍然是談虎而色變的,是以石磷一提這四字,毛冰立時大驚!
    她愣了一會,朝這行容詭異的兩人望了一眼,驚異地思忖著:「難道這兩個怪人所使的,真是『化骨神拳』嗎?」
    此時石磷突然一聲悶哼,身子軟軟地倒了下去。
    筆下寫來雖慢,然而這些在當時卻只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毛冰心裡再無思考的餘地,石磷為了救她,她又豈能撒手一走,何況最重要的是那個小皮盒子此刻仍在別人手上,她暗咬銀牙,暗道:「即使我失去性命,也要將這小盒子拿回來的。」
    但是她也知道,以她自身的力量,要想抵敵這兩個怪人,絕無可能,秀眉微顰,在這種情況下,她又能有什麼選擇?
    那兩個怪人望也不望倒在地上的石磷一眼,仍對她看著,瘦子手中的小皮盒越晃越急,盒子裡發出的聲音也越來越急驟,那胖子大約也已知道對方聽不懂自己的話,急得抓耳摸額,亂打手勢。
    毛冰雖然聰明絕頂,但是此刻她當局者迷,竟沒有看清眼前的情勢,更沒有分辨出那胖子所打手式的意義。
    她突然朝那瘦子一笑,那瘦子忙也朝她一笑,哪知她這一笑卻是用來分散人家心神的。
    隨著這一笑,她一個箭步竄了上去,劈手去奪那瘦子手上的皮盒子,那瘦子像是不曾防備,手臂動也未動。
    毛冰手一接觸那皮盒子,不禁大喜,手腕一甩力,身形後退,以為已將那皮盒子搶了過來,猛一旋身,腳尖頓處,掠起三兩丈遠近,想乘隙逃走,這時候她甚至已將為她拚命的石磷忘記了。
    哪知在她腳步微──停頓的時候,她眼前一花,那瘦子仍然帶著一臉莫測高深的神色,站在她對面。
    而她手上那皮盒子的另一端金練子,也仍然好好地握在那瘦子手裡,她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她再也想不到,這瘦子的輕功居然已到了這樣的地步,非但駭人聽聞,簡直匪夷所思了。
    那胖子也跟了過來,腳步並未移動,身形卻如行雲流水,平衡得連身上的金片都沒有發出半點聲音來。
    他一掠到毛冰的身側,又吱吱咕咕地說起話來,可是毛冰卻不懂,她只能發著愣,不知道自己究竟應該怎麼辦才好。人家的輕功,不知比自己高明多少倍;武功,更不用說了,自己打又打不過,逃也逃不掉,難道只有束著雙手聽憑人家宰割嗎?她是真正地驚懼而悲哀了。
    那胖子說了一堆,當然沒有一絲效果。
    那瘦子雙眉緊皺,費力地思索了半晌,突地一托腦袋,伸出那只雖然瘦如鳥爪,但卻仍然色如瑩玉的手來,朝毛冰手上緊緊抓住的皮盒子一指,又朝毛冰的脖子一指,期望地望著毛冰。
    毛冰越弄越糊塗,此時她又生出一些好奇心,心想:「這兩個傢伙到底要幹什麼?」不禁低頭朝自己的脖子一看。
    她這一看之下,再也忍不住叫出聲來,原來她的脖子下面,仍然好好地掛著一個和那一式一樣的皮盒子。
    她手一鬆,心中疑竇叢生:「原來這瘦子手上的皮盒子不是我的,但是那又是從哪裡來的呢?難道這兩個傢伙竟和他有什麼關連嗎?這倒真奇怪了,那麼這兩人又是從哪裡來的呢?他們這樣苦苦逼著我,卻又是為著什麼呢?」她百思不解,又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