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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一劍穿心

箭組中的好手如雲,有的善用刀,有的善用劍,有的精於角力摔跤,用長鞭的卻只有一個。
    孫亮用的是蛇鞭,一丈三尺長的蛇鞭。
    第二個暴死的人就是他,就是被他自己的蛇鞭活活絞死的。
    跟他同班巡邏的馮浩也失蹤了,直到第三天凌晨,才找到他的屍身。
    馮浩是金刀門的弟子,為了一件命案,逃亡出關。
    他用的是一柄金背砍刀。
    他的刀還在,頭顱卻不在,他的頭顱就是被他自己那柄金背刀砍下來的。
    一夜中就已有三個人離奇暴死,可是神秘的死亡還只不過是剛剛開始。
    午夜。
    小方回到他的帳篷時,不但疲倦,而且沮喪。
    暴死的三個人雖然跟他全無關係,但是兔死狐悲,他心裡也難免覺得很不好受。
    這些日子來,他們遭遇到每件事都令他失望。神秘的劫案,不幸的災難,暴戾的死亡,彷彿總是在跟隨著他。
    冥冥中彷彿已有種邪惡的力量,將他和這些不祥的事聯結在一起。
    帳篷裡靜寂而黑暗,雖然他希望波娃能夠安慰他,但是他也瞭解她的心情,不管她是不是已經睡著,他都不願再打擾她。
    摸索著找到一張毛氈,他靜靜的躺了下去,只希望能夠很快睡著。
    他沒有睡著。
    波娃光滑柔軟的身子已貼近他,他不但能感覺到她的溫暖,也能感覺到她一直在不停的顫抖,也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悲傷。
    她看得出他需要安慰,所以她就給了他。
    不管她自己的心情怎麼樣,只要她能夠給他的,用不著他要求,她也會給他。
    這世界上如果有一個女人這麼樣對你,你會怎麼樣對待她?
    小方忽然發現自己也開始在顫抖。
    他們互相接納時,已不僅是情慾的發洩,情慾已昇華,他從未想到這種事也會變得這麼美。
    等到一切都過去後,他心裡仍然充滿了甜蜜與溫馨。
    他有過女人,可是他從未到達過這麼美的境界。
    又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輕輕的說:「她是我的姐姐。」
    波娃居然開口說話了,可是這句話卻說得很奇怪。
    「誰是你的姐姐?」小方忍不住問:「難道那個惡毒的女人就是你姐姐?」
    波娃輕輕點頭:「我從小就是跟著她的,她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你從來不反抗?」
    「我從來沒有想到過。」
    她非但不敢反抗,甚至連想都不敢想,所以她才會對他做那種事,她終於向他說出了她的苦衷。
    什麼事都用不著再解釋,什麼話都不必再說。
    小方忽然覺得心裡的沮喪和苦悶都已像輕煙般散去,世上已不再有什麼能值得他煩惱的事了。
    他緊緊擁抱著她。
    「從今以後,只要我活著,就絕不會讓你再被人欺侮。」
    「你現在雖然這麼說,可是將來呢?」
    太長久的苦難,已使她對人生失去信心:「誰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事?說不定你也會變的。」
    「不管將來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變,你一定要相信。」
    「我相信。」她的臉貼著他的臉,臉上已有冰涼的淚珠:「我相信!」
    長夜仍未過去。
    最大的一個帳篷裡燈火通明,唐麟已將他這一組所有的人都召集到這裡來,小方也不例外。
    這時距離孫亮的暴死已有四個時辰。小方已睡過一覺,別的人卻顯然沒有他幸運,每個人看來都很勞累疲倦。
    唐麟的眼中佈滿血絲,神情卻還是很鎮靜。
    「我們已分批出去搜查過,附近三十里之內,絕無人跡。」
    他說得極有自信,他派出去的每個人,在這方面都是專家,如果他們說這附近三十里中沒有人跡,誰也不會找出一個人來。
    「所以殺死孫亮他們的兇手,必定就是我們這隊伍裡的人,現在一定還留在隊伍裡。」
    唐麟的聲音冰冷:「這隊伍中能殺死他們五個人的並不多。」
    「五個人?」小方脫口問。
    「是五個人。」唐麟冷冷道:「你睡覺的時候,又死了兩個,你一定睡得很熟,所以連他們死前的慘呼都沒有聽見。」
    小方不再說話,也無話可說。
    唐麟道:「他們五個人的來歷不同,武功門戶也不同,更沒有同時與人結仇,所以他們的死,絕對不是仇殺。」
    可是殺人一定有原因,有動機。
    殺人的動機通常只有兩種──財、色。
    唐麟道:「他們被殺,一定是因為有人想動我們這批貨。」
    駝子直到這時才開口:「貨物已經被人動過,而且有十幾包貨都已被人割開,想必是因為那個人先要看看這些貨是不是值得他動手。」
    「如果是你,你認為是否值得?」
    「絕對值得。」
    「這批貨一個人雖然搬不走,但是他如果能將我們一個個全都暗殺,貨就是他的了!」
    唐麟的目光始終沒有正視小方:「現在我們雖然還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但是我們一定能查出來,因為這隊伍中每個人的來歷我們都已調查得清楚。」
    其實並不是每個人,還有人是例外。
    小方就是唯一的例外。
    唐麟道:「在兇手還未查出之前,我們暫時留在此處,誰也不准離開隊伍。」
    他忽然轉過頭,用一雙滿佈血絲的眼睛盯著小方:「尤其是你,你暫時最好不要離開你的帳篷一步。」
    小方還是無話可說。
    這些事都是在他來到後才發生的,無論誰都難免要對他懷疑。
    唐麟也已不再掩飾這一點:「你最好現在就回到你的帳篷裡去。」
    小方剛準備走,想不到居然有人替他說話了。
    加答一直想說的。想說,又不敢說,現在才壯起膽子。
    「不是他,他不是。」
    「不是什麼?」
    「不是你們說的那個人,我不是瞎子,他殺了人,我看得見。」
    「你看得見?」
    「我跟他,他跟我,就好像一個人跟一個人的影子,一直在一起。」
    唐麟冷笑:「你抱著馬沙的屍體痛哭流涕時,你也看見他在那裡?」
    加答不說話了。
    他只有一根腸子,一根從嘴巴通到底的腸子,看見了就是看見了,沒看見就是沒看見。
    唐麟用一隻青筋已暴出的手揉了揉他那雙發紅的眼睛。
    「我的話已經說完了,我的意思你們一定完全都明白。」他揮了揮手:「你們走吧。」
    每個人都走了。
    小方走得最快,因為他知道有人在等他,可以給他安慰。
    他剛走入他的帳篷,剛看見蜷伏在毛氈中的波娃,就聽見一聲慘呼。
    這次他沒有睡著,這次他聽得很清楚,慘呼聲就是從他剛才離開的那帳篷中傳出來的,而且就是唐麟的聲音。
    唐麟已經死了,等他們趕回那帳篷時,唐麟已經死了。
    一柄雪亮的劍,從他的前胸刺入,後背穿出。
    一劍穿心而過。